興高采烈地到宰相府報到的博爾德克事務(wù)官,垂頭喪氣地拖著兩條沾滿晦氣沼泥的腿,回到費沙駐帝國事務(wù)所的辦公室內(nèi)。
在他的部下當中,原先持樂觀看法的人,覺得仿佛是季節(jié)倒轉(zhuǎn),心中又再度籠罩著一片寒意。而原先就持悲觀態(tài)度的人,雖然早已知道會有這樣的結(jié)局,卻也不敢夸稱自己的先見之明,就像某種爬蟲類似地縮著頭,悄悄地探視著周遭的狀況的演變。
博爾德克并不是一個暴君型的上司,但就像一般擔任外交職務(wù)的人一樣,隨著辦公室內(nèi)外之不同,所戴的面具種類自然也各不相同。
在職務(wù)上,必須在各種大小事項上輔佐事務(wù)官的一等秘書,當然不能像普通職員在逃避北風似地逃之夭夭,他硬著頭皮來到了事務(wù)官的辦公室。當被問到交涉的過程與結(jié)果時,博爾德克粗暴地反問說,難道我現(xiàn)在像是成功的樣子嗎?“那個金發(fā)小子,反倒威脅起我來了!”“您是說?……”“就是這樣!那家伙說他們也可能會和同盟聯(lián)合起來,共同在軍事上征服費沙,不要以為只有費沙才處于有利的立場-”
事務(wù)官并未看著秘書的臉,因為他明白對方必定是極度的驚慌?!暗?、但是,應(yīng)該不會有這種事才對。羅嚴克拉姆公爵和同盟聯(lián)手這樣的事應(yīng)該是不可能發(fā)生的,簡直是毫無道理的夢話!”
事務(wù)官立即就推翻了屬下的常識推論。如果這種“不可能會有”的想法是對的話,那么自由行星同盟的領(lǐng)導(dǎo)階層對于帝國與費沙合演的“皇帝亡命記”正在等著開幕的這種事情,不僅僅是無從得知,甚至也不會去相信吧。萊因哈特如果利用某種途徑讓同盟知道這件事,而且加以巧妙地唆使的話,兩軍共同出兵,在成功地征服費沙之后再平分所得的利益的可能性是存在的。去年成功地讓同盟軍內(nèi)的強硬派發(fā)動政變的不就是這個金發(fā)小子嗎?
同盟在經(jīng)濟上的權(quán)益多被費沙所壟斷,而且又負債累累,無力償還,可說是處于一種費沙的半殖民地的狀態(tài)。如果能夠?qū)①M沙予以消滅的話,負債當然就可以一筆勾銷了。在行動上往往欠缺原則性的同盟領(lǐng)導(dǎo)階層,很難保證不會受到短期**的驅(qū)使與誘惑。
或許是我方犯下了致命性的錯誤。到目前為止,博爾德克一直是被萊因哈特牽著鼻子走,由會談的進行乃至于結(jié)束,始終都在咬牙切齒。當自己意識到有某處的計算錯誤時,已經(jīng)像是棋盤上被迫得走投無路而且孤立無援的將軍了。最后,那個喊了一聲“將軍”的對手說道:如果不想嘗到一面倒的敗果,就提出相對的承諾吧!并且還冷笑著,別不自量力地想要有什么對等的盟約之類了!
應(yīng)該不至于會這樣的,絕對不應(yīng)該到這種地步的!握有交涉的主動權(quán),而且大賣人情締結(jié)盟約的應(yīng)該是費沙這一方才對。是花招耍得太過頭了?利用代理人去密告蘭斯貝爾克伯爵等人潛入,使萊因哈特等陷入不安和猜疑當中,然后制造交涉的契機,看來這似乎是一個好主意,但事實上卻是嚴重低估了對方。自認為精通外交與謀略的他,所犯下的錯誤卻是何等的幼稚?!澳敲?,接下來該怎么做呢?事務(wù)官閣下?!?
一等秘書鼓起了所有的義務(wù)感與勇氣,問了這樣的一個問題。博爾德克不耐煩地盯著部下?!笆裁唇性撛趺醋??”“就是蘭斯貝爾克伯爵和休馬哈上校。不如將所有的計劃取消,把他們兩個人解決掉,然后假裝什么都不知道的樣子。”“……”“雖然很可惜,不過以后還是有機會的……”
秘書預(yù)期著上司的怒罵聲,靜靜地將頭低下,但博爾德克一不發(fā)地陷入沉思之中。
他也不得不為自己目前的地位著想了。由自治領(lǐng)主的副官,乃至于派駐帝國的事務(wù)官,這在費沙的權(quán)力架構(gòu)當中,是一個受到充分敬重的地位。雖然說費沙人原本對權(quán)位就沒有什么尊敬的概念,特別對那些沒有獨立經(jīng)商的機智與氣魄的小官小吏更是十足的鄙視。但到了像博爾德克這樣的地位,則是人們表現(xiàn)相對敬意的對象。但是如果在重要的對帝國外交上失敗,而辜負自治領(lǐng)主對自己的信賴的話,那么就成了一個與本身地位不相稱的無能之人,不但會受到嘲笑,而且可能還會被外放成為一個有職無權(quán)的普通官員。
但是如果屈服在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的恫嚇之下,將費沙回廊交出來給帝**的話又會怎樣呢?這將使得費沙不憑借武力,長期以來單*獨立貿(mào)易路線所建造起來的自立與繁榮,全部毀于一旦。
費沙本身并不是一個可簡單劃分為統(tǒng)治者與被統(tǒng)治者的一體化主權(quán)國家,而是由許多交易商人們,為求在戰(zhàn)亂中堅守住自己本身的自由與利益,而自發(fā)自主地所組成的有效率共同體,就像是一間大公司一樣,由股東、工人及管理人員所構(gòu)成,商人們就相當于大小股東,自治領(lǐng)主就相當于大股東選出的執(zhí)行總裁。這至少是歷史表面上所顯現(xiàn)出來的事實。
對此感到自豪且引以為傲的獨立商人們,應(yīng)該不可能會答應(yīng)將費沙回廊讓給帝**。這很可能會引發(fā)抗議破壞交易國家費沙的獨立性與中立性的暴動。自治領(lǐng)主雖然是終身制,但是只要有二成以上有選舉權(quán)的“大股東”提出要求,就可召集由六十人所組成的長老議會,會中如果有三分之二以上的多數(shù)表示贊同的話,則可以將自治領(lǐng)主予以中途罷免。
自第一任自治領(lǐng)主雷歐波特·拉普以來,這個罷免制度還沒有真正被運用過。
但事實上所謂的傳家寶刀,也就是為了有朝一日,必須將寶刀拔出的那一天所準備的。魯賓斯基假如將費沙回廊的通行權(quán)出賣給帝**,商人們勢必會群情洶涌,到時就可能會動用這傳家寶刀。
如果這一切都成為事實的話,那么安德魯安·魯賓斯基將成為有史以來,第一位受彈劾而被罷免的自治領(lǐng)主,他難道會甘心承受這樣的評價嗎?博爾德克一點都不這么認為。事實上,不管正式記錄的說法如何,魯賓斯基所以能成為自治領(lǐng)主,最主要還是地球教總大主教授意的結(jié)果。長老會議中所進行的提名、演說、投票、開票,這些都只不過是演給觀眾看的舞臺劇罷了。
博爾德克的嘴角稍微泛起了笑意。那些相信自己是自由且無拘無束的商人,還有那些自以為厲害、現(xiàn)實且精于算計的商人們,是何等的容易滿足啊!博爾德克忽然羨慕起那些認為唯有自己的財富與創(chuàng)造財富的努力,才是宇宙中最高價值的單純金權(quán)主義者。
但無論如何,魯賓斯基一旦下臺,被視為其心腹的博爾德克自然也無法安穩(wěn)地坐在現(xiàn)在的位子上。到目前為止,可與之競爭自治領(lǐng)主身邊第一把交椅寶座的人,雖然連個影子或腳步聲都沒有,但是在他出任帝國事務(wù)官之后,按替他副官地位的魯伯特·蓋塞林格,雖然是年紀輕輕,但卻以一種與他年齡不相稱,精明能干的手腕快速地強化其在自治政府內(nèi)的影響力。如果稍有差錯,在魯賓斯基與博爾德克被貶謫之后,這名工于心計的年輕小子,很有可能會泰然自若地踏上這最高權(quán)力的寶座。當然,在此過程當中有著必然且不可或缺的要素,也就是地球教總大主教的-這個人物雖然百分之九十九點九不為費沙的市民所知,但卻是費沙真正的支配者。
盡管魯伯特·蓋塞林格是如何地用盡心機,企圖登上這最高權(quán)力的寶座,但只要那黑衣老人干癟的面孔一搖,他那缺乏自知之明的野心,終將像那未做完的夢一般,宣告終止。
但是等一等-博爾德克忽然感覺到自己的心臟猛然地抽動一下。要能確保在費沙的最高權(quán)力,一定必須得到那個不管再怎么努力都難以令人喜歡他的黑衣老人的。但如果以相反的角度來看的話,這樣不是很好嗎?只要得到總大主教的,他,尼古拉斯·博爾德克不也就有資格可以成為自治領(lǐng)主了?這難道是一個不自量力的妄想嗎?不,即使是安德魯安·魯賓斯基,也不是一生下來就注定是自治領(lǐng)主的。前一任的領(lǐng)主,在成為領(lǐng)主之前,也是好不容易才勉勉強強地擠身在長老會議的末席。與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共同聯(lián)手支配宇宙的,如果換作是尼古拉斯·博爾德克的話,又何嘗不可呢?
現(xiàn)在這個時候,由于連續(xù)的計算錯誤,反倒被那金發(fā)小子將了一軍。但是,不妨先讓他覺得自己很好對付,以待日后乘其不備而攻之。而且關(guān)于費沙回廊的通行權(quán)問題,并不是簡單地給予一種口頭承諾就完事的,不妨將之當作是一種談判籌碼,充分發(fā)揮它的利用價值。而且除此之外,還有一張最后的王牌。那個故作聰明的金發(fā)小子,做夢都想不到這世上存在著一個詭異的老人,正張開他那黑色的羽翼,由地球遮覆到整個字宙,所以無論是進是退,這一點都可以當作一種強而有力的武器,有助于鞏固他自身的立場。
總之,當初的計劃應(yīng)該要繼續(xù)進行下去,博爾德克擬出了這樣的一個結(jié)論。現(xiàn)在這個時候,是沒有理由要宣告終止的。即使計劃實施的能力上有疑問,頂多也只是讓魯賓斯基覺得不悅而已。只要在計劃實施的過程當中,努力將失分扳回,且更進一步轉(zhuǎn)為得分也就可以了。因為尼古拉斯·博爾德克有著如此的才能與器量……。
事務(wù)官由沉思之中回神過來之后,對著那位一直不安地注視著自己的一等秘書,露出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讓他安心。然后吩咐他照原訂誘拐皇帝的計劃行事,并且開香檳來預(yù)祝成功。
第二章迷宮2陣雨使得帝都的市街上,籠罩在一片無色彩的凸紋簾帳當中。雷歐波特·休馬哈注視著攀爬在窗上的雨滴,心里想著今年的天候似乎并不調(diào)順。本來在這個季節(jié)里,帝都的中心街道上應(yīng)該是充滿了陽光和綠意,到處都可以聽到贊美那洋溢著透明感的大自然帶與人類豐裕生活的謳歌。在過去,甚至有人說大自然往往扮演著緩和平民階級當中不滿情緒的角色……?!吧闲?,你不吃些東西嗎?”
餐桌上擺滿了酒菜,環(huán)視周圍的眼神中洋溢著情感的蘭斯貝爾克伯爵在上校的背后問道,未待其回答,隨即在深底的玻璃杯中注滿了黑啤酒,并且一飲而盡。
帝都黑啤酒的豐潤,到底是費沙那兒所無法比擬的,蘭斯貝爾克伯爵不無偏見地想著,不僅僅在生理的需求上,同時也在心理上滿足了他那純樸的鄉(xiāng)土愛。休馬哈回過頭來無地看著,他知道那黑啤酒根本就是在費沙投資的工廠中生產(chǎn)出來的,不過也沒有必要破壞年輕伯爵的興致。他們所投宿的旅館也是費沙出資經(jīng)營的,他忽然想說出一句非常諷刺的話,不久之后,是不是連他們所呼吸的空氣,都要打上費沙的商標呢?
對蘭斯貝爾克伯爵來說或許是有充分的理由,但自己又是為了什么而來到這樣的一個地方呢?自嘲的陰影悄悄地溜過休馬哈的臉頰。
在宇宙港等許多地方,海關(guān)官員及憲兵們態(tài)度上的變化,休馬哈沒有理由會沒有察覺到。不是壞的變化,而是愈來愈好的一種變化。他們這些人在以前一向?qū)?quán)力和權(quán)威玩弄在股掌之間,遇到身份地位高的人就哈腰彎背、逢迎陷媚,而面對普通平民則是以一種高壓的姿態(tài),露骨地公然索賄,但是現(xiàn)在的他們,卻是禮儀端正、勤勉工作、忠于職守。這無疑地是綱政整肅的結(jié)果,羅嚴克拉姆公爵的改革,確實是深入到整個社會體系的每個角落。而自己之所以由亡命之處重返此地,卻是為了要斬斷這一切改革與整肅的源頭。
年輕的蘭斯貝爾克伯爵亞佛瑞特正陶醉在拯救皇帝這種甜美的英雄主義夢想當中。自稱為“忠誠派盟主”的瑞姆夏德伯爵承諾將賜給他在流亡政權(quán)當中顯赫的地位,并且增大他將來的領(lǐng)地,作為對他的激勵。“報酬等等并不是問題,重要的是在于行為本身所代表的意義?!?
亞佛瑞特如此斷,應(yīng)該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想法吧!而對休馬哈也承諾將給予提督的稱號,但這并不是他所想要的。亞佛瑞特還好,他堅信自己的行為是充滿正義的,而休馬哈卻是連這一點也不予認同。銀河帝國-高登巴姆王朝勢必在不久的將來終要滅亡,不,事實上已經(jīng)滅亡了。隨著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的堀起,以及門閥貴族聯(lián)合軍在利普休達特戰(zhàn)役中的敗亡,這個滅亡已經(jīng)是注定的了。這原本就是歷史的潮流,而在這個時候,仍然想要建立流亡政權(quán)復(fù)辟舊制的意圖等等,只能算是對于歷史進步的一種反動罷了。況且,如果只有騎士道信徒蘭斯貝爾克伯爵,或者是夢想陰謀家瑞姆夏德伯爵的話那也就罷了,正因為編寫劇本的是費沙一伙的功利主義者,那么自然會令人想到字里行間,另外還有著字面上所看不到的真實劇情。
如果能以自己的自由意志來加以選擇的話,那么休馬哈根本就不想?yún)⑴c這種使行星違反自轉(zhuǎn)方向的無意義行動。他是受到了威脅與逼迫才身陷其中的,并不是他本身受到危害的緣故,而是與他一同亡命的部下重新建立的新生活受到了威脅,雖然如此,他也絲毫不覺得有所慰藉。這件事另當別論,當整個的行動定下來之后,他對自己發(fā)誓,將盡可能在行動中使費沙的利益受到最大的損害。與其說是報復(fù),不如說是為了回避今后發(fā)生同樣的事情而被迫且心不甘情不愿地為費沙賣命。
除此之外,休馬哈還有些事耿耿于懷。從這次行動一開始時,他就不曾抱持著樂觀態(tài)度,甚至可以形容是在滿滿的一大杯悲觀飲料當中,重新又加入了一滴,而這一滴并未破壞表面張力微妙的均衡,反而更使得里面的酒不容易由大杯中溢出來。既然做了,他當然希望能成功,或者說是不希望失敗會來得更為貼切,而這也與他本身是一個行動參與者的矜持有關(guān)。將幼帝自宰相羅嚴克拉姆公爵的手中救出,然后在自由行星同盟內(nèi)建立亡命政府,將來的話,當然就是打倒羅嚴克拉姆公爵,凱旋回歸帝都奧丁-當由費沙自治領(lǐng)主的副官魯伯特·蓋塞林格那里聽到這整個構(gòu)想時,休馬哈怔住了。整個行動簡直就是毫無成功的可能性且沒有意義的愚行。在那之后,雖然有不少令他相當在意且無法接受的事情,但光就費沙在帝國駐在事務(wù)官博爾德克是當?shù)亟討?yīng)他們的總負責人這一點看來,休馬哈不得不多加以小心謹慎,以免有什么把柄落在他的手中。
休馬哈心中盤算著最壞的情況,費沙說不定會一面唆使他們?nèi)フT拐皇帝,另一方面則將這個情報透露給羅嚴克拉姆公爵,把他們二人當作是犧牲的羔羊,送給羅嚴克拉姆公爵賣個人情,或許是這樣的一些小動作吧,又或者……。
不論如何,目前并沒有足夠的情報可以分析出真正的狀況。休馬哈感覺到流進他喉嚨的黑啤酒,有著一股令人不愉快的苦澀。像傀儡一樣地受他人操縱指使并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即使那是為了達到一個崇高的目的,更何況眼前這件事,早已經(jīng)擺明了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
第二章迷宮3當行動的最終決定下達的時候,休馬哈與亞佛瑞特再度對潛入新無憂宮的具體計劃加以檢討。
新無憂宮的地形草圖并未對外公開,所以盡管動用了費沙組織的力量,想要取得也并非容易的事。雖然說在權(quán)威主義下的政治體制當中,籍由非公開而使一般市民處于無知的狀態(tài),類似的慣用手法對于權(quán)威的確立與維持是非常有效的,但就防止恐怖行動這一點看來,也是有其實際上的價值。
在這壯麗的宮殿群當中,大致區(qū)分為舉行謁見與會議的政權(quán)中樞“東苑”,皇帝一家人生活起居的“南苑”,被稱為“后宮”有著許多美女居住在那里的“西苑”,以及在廣大的森林與草地上放養(yǎng)著許多鹿和狐貍的獵園“北苑”等四個地區(qū),除此之外,還有許多無法劃分所屬的獨立建筑物和庭園等等,占地總面積多達六十六平方公里。噴水池二○○○個,大理石所砌成的回廊,總長達四○○公里,涼亭更多達七五二處-還有其它不勝其數(shù)的建筑,在在向人們訴說著這個皇宮的規(guī)模。萊因哈特的姐姐安妮羅杰,過去就曾在西苑當中*近北苑的地方修筑別館?!靶聼o憂宮當中,很令人意外的是并沒有設(shè)防?!?
蘭斯貝爾克伯爵亞佛瑞特由于身為貴族,過去曾無意間進入這壯麗的宮殿之內(nèi),因此對此知之甚詳。在使用智能機械就可解決的事情,卻特意地使用人類的勞動力,這是在帝國當中,為了夸耀本身的權(quán)力和權(quán)威所產(chǎn)生的特殊狀況。無需追溯到魯?shù)婪虼蟮廴⒌臅r代,在過去那段歲月里,不管是在庭園或是在回廊下,幾乎每二十步的距離就有全副武裝的近衛(wèi)兵仁立在那里。在被稱作是“暗紅色的六年”的佛瑞德李希三世治世的晚年當中,由于陰謀、暗殺、恐怖行動四處橫行,為了防范近衛(wèi)軍的叛亂,專門設(shè)置有“北苑龍騎士旅團”以及“西苑步兵旅團”,據(jù)說這些部隊的炮口所指的,就是近衛(wèi)師團的司令部。
繼佛瑞德李希三世之后即位的馬克西米利安·由謝夫二世后來雖然廢除了北苑及西苑這些應(yīng)該說是皇帝私人衛(wèi)兵的軍隊,但這些軍隊卻轉(zhuǎn)而與競爭皇位繼承的失敗者聯(lián)手要打倒新任皇帝。由于有這樣的危險性存在,使得原本為侍女,后來晉升封后的齊格琳蒂皇后,不得不時時身上帶著槍,守護在皇帝丈夫的身邊。但盡管如此,仍然未能防范不幸事件的發(fā)生,新任皇帝被害飲毒倒下,經(jīng)過一番搶救之后,性命算是保住了,但是視力卻極度地衰弱,而陷入一種半失明的狀態(tài)。他本身雖然具有足以被稱為名君的資質(zhì),但如果沒有皇后齊格琳蒂全力的輔佐,與那位整肅國政,身為實質(zhì)宰相,性格剛直的司法尚書繆札的協(xié)助,其治理國家的能力恐怕就要大打折扣了吧!有著半盲的障礙,馬克西米利安·由謝夫二世卻還能夠使帝國免于內(nèi)部的崩潰,奠定了再出發(fā)的基石,甚至被后世贊揚為“中興之祖”。但是,就整個大局來看,在其后的一個半世紀里,和自由行星同盟之間始終未見完結(jié)的戰(zhàn)爭,這個責任或許也要歸屬到將帝國重建起來的他身上也未嘗不可。
其后,以智能機械來取代人類的思想被實施貫徹,但也只是在人數(shù)上有些變動,士兵們的身影卻從未曾在壯麗的宮殿當中消失。
羅嚴克拉姆公爵萊因哈特大幅地削減了宮廷的預(yù)算,并且將西苑與北苑完全封閉起來,其余在東苑和南苑的建筑物也大半都關(guān)閉。除了一部分形式上的國事議式之外,所有政治上實務(wù)的計劃與裁決,都在萊因哈特的宰相府當中進行。無意義的宴會或園游會的次數(shù)也大量減少,過去曾夸耀不夜之繁榮的皇宮也失去了原有的華美,而逐漸顯露出孤獨頹廢的殘像?!斑M到新無憂宮里面以后,就讓我來帶路吧!現(xiàn)在雖然是被封了,但并沒有被改建,只是棄置在那里不用罷了?!?
亞佛瑞特說道。并且保證在他記憶當中的那些窗、回廊、門等等,現(xiàn)在應(yīng)該全部都還可以用。接著,他將聲音壓低,說出不為人知的秘密。原來在這壯麗的宮殿當中,各處都設(shè)有秘密的通道和密室。即使是羅嚴克拉姆也不見得會全部知道,這些應(yīng)該可以作為有效的利用。
關(guān)于這些事情,休馬哈也是知道的-雖然也都只是聽說而已。歷代的皇帝們害怕有暗殺或革命,為了能及時避難或脫逃,故在二層墻壁之間另外建了小房間,或在地下挖掘秘道,而將出入口設(shè)在庭院茂密的灌木叢當中。所以便有人偷偷流傳著,說整個的新無憂宮就好像是一座迷宮一樣。
在這些迷宮當中,也曾經(jīng)多次被實際使用,因而有許多悲劇和喜劇也隨之產(chǎn)生?;实弁柡漳范赖拇巫觼啝柌卮蠊?,十五歲的時候帶領(lǐng)著侍從武官到地下迷宮探險之后,經(jīng)過了一個世紀,至今仍下落不明。有人說這整個事件是皇帝的寵妃朵羅蒂亞所策劃的。她受皇帝寵愛,生下了亞爾伯特,因而招致皇后康絲丹倩強烈的憎恨。當皇帝臥病在床的時候,朵羅蒂亞因害怕皇后會加害于自己的兒子,故委托忠誠的年輕侍衛(wèi),帶著她的兒子由地下道逃走,亡命到遠遠的自由行星同盟上,過著平民般安穩(wěn)的生活。但另有一派的人認為,皇后康絲丹倩才是這整個事件的罪魁禍首,是她故意慫恿亞爾伯特到地下迷宮去探險,在少年迷路之后棄之不顧,并任其悲慘死去。
這樣的傳說眾說紛紜,但為一般人所知的事實是,亞爾伯特大公跟侍從武官在地下行蹤不明之后不久,威爾赫姆二世病歿,由皇后的親生子即位,在封號寇涅利亞斯二世之后的數(shù)天,朵羅蒂亞在遭受毒殺的征兆下瘁然死去,一個月之后,先前的皇后康絲丹倩也因罹患不明原因的熱病發(fā)狂而死-等等這些事情,都在在充分刺激著人們的好奇心與想像力。二種不一樣的傳說,自然形成日后二種不一樣的故事結(jié)局。有某一個貴族堅持說曾經(jīng)在費沙的客船內(nèi),見到亞爾伯特已長大成人的身影。另外又有一名軍人,在事件發(fā)生十年之后,奉命下地下迷宮進行調(diào)查時,聲稱曾經(jīng)聽到由墻壁的另一面,傳來少年詛咒皇后的聲音。
這些都確實成了悲劇,但也有喜劇由這些悲劇之中衍生出來。事件發(fā)生二十年之后,寇涅利亞斯二世身無后嗣而重病臥床,應(yīng)該由什么樣的人來繼承皇位呢?貴族們有的急著物色有資格繼承皇位的人選,有的瘋狂奔走,極力游說別人認定自己的繼承資格。就在這時候,一名自稱是長大后的亞爾伯特的男子出現(xiàn)了。他憑著高明的口舌與那些看似真實的證文與證物,獲得了很多貴族的信任。長年懷疑著自己母親罪行的寇涅利亞斯二世,甚至將“弟弟”叫到病床前,出現(xiàn)了一個淚流滿面的相認場面,貴族們期待著他或許會成為新任皇帝“亞爾伯特一世”,紛紛爭先恐后地趕來攏絡(luò)他博取好感。
對于由某個大貴族所免費提供的豪華別墅,亞爾伯特(該名自稱亞爾伯特的男子)非常高尚有禮地對他們的好意表示感謝,并且慷概地承諾他們將來的地位與領(lǐng)地。他的名望是愈來愈高了,但忽然有一天,這個騙局終于真相大白。下任皇帝候補第一號的亞爾伯特大公殿下,竟然偕同一名叫人憐愛的侍女,帶著相當于五千萬帝國馬克的財寶,自帝都奧丁逃去無蹤了。留下來的是一大群被騙走財物愕然不知所措的貴族們,以及超過十人以上懷著他的孩子,夢想著將來能成為皇后的千金小姐。這些貴族小姐半數(shù)以上生下了不名譽的私生子,而有幾個與亞爾伯特同名的貴族,也因難耐與這個天才騙子同名,而紛紛改名。平民們則因為有了可以嘲笑這些愚昧貴族的話柄而暗自竊喜。
但這件事另當別論,也有人認為這名自稱是亞爾伯特的男子,事實上可能就是真正的亞爾怕特也說不定。但這個大膽的騙子并未再度出現(xiàn)在這些被害者的面前,事實究竟如何,終究不得而知。
不管是詩情畫意也好,平淡無奇也好,自魯?shù)婪虼蟮垡詠?,?jīng)歷了五個世紀滄桑演變的新無憂宮,為各式各樣無數(shù)的傳說所圍繞著。自己及其他人的行為,在幾個世紀以后,也會輝煌成功地為人們所津津樂道吧!蘭斯貝爾克伯爵亞佛瑞特非常確信地對休馬哈如是說道。
真是無可救藥的“行動派詩人”啊-……休馬哈這么地想著,但是因為亞佛瑞特在人格和品德上并無過失,所以他這么想并無輕蔑的意思。畢竟,休馬哈認為自己本身也沒有任何資格來輕視任何人。自己和亞佛瑞特唯一不同的是,他是為了那連自己也不相信的事情而賭上自己的性命,如果這不是愚人的愚行的話,那又該稱之為什么呢?
總之,無論如何,當看到亞佛瑞特時,休馬哈心里想著,就算是為了讓他高興也好,努力使這次行動成功吧!況且,故意嚇唬一下那個金發(fā)的小子不也挺有趣的嘛!
第二章迷宮4在另一方面,被貴族視為是“殘忍地對皇帝橫加迫害”的金發(fā)青年,此時也正召集了主要幕僚在商談對策。
帝國宇宙艦隊總參謀長巴爾·馮·奧貝斯坦一級上將,當聽到費沙與門閥貴族的余黨一起共謀誘拐皇帝的計劃時,臉上幾乎看不到一絲驚愕的表情,他原本就不被認為是一個感情豐富的人,此時也只是用他那副感光電腦所組合而成的義眼,一面正經(jīng)嚴肅地注視著年輕的主君,一面點頭表示同意。“看來應(yīng)該是費沙黑狐做的好事,編劇和導(dǎo)演由他們在幕后擔當,而實際登上舞臺演出的則是另外其他的人?!薄耙驗槿绻约阂驳巧衔枧_的話,很可能會受到來自觀眾席的攻擊,故由他人來冒這個危險是最好不過了?!薄澳敲矗覀儜?yīng)該怎么做呢?您是打算順應(yīng)費沙的提議,讓皇帝被誘拐嗎?”
在這位俊美的帝國元帥那冷峻的唇邊,浮起了一絲的笑意。“或許是吧!讓他們?nèi)ピ囋嚳吹脑捯残U有趣的?!薄澳敲?,是不是要減少皇宮的警衛(wèi),好讓他們?nèi)菀紫率忠恍!薄皼]有這個必要?!?
萊因哈特的反應(yīng)顯得相當漠不關(guān)心?!耙驗橐滥壳暗木瘋錉顩r并不是十分地森嚴。而且就另一方面來說,宇宙中甚至也有人可以不流血地占領(lǐng)伊謝爾倫要塞,費沙策劃這件事,自應(yīng)有相當把握,否則的話,我們難道還值得和連一個皇帝都無法挾持的無用之輩聯(lián)手嗎?”
挾持皇帝-這對實際行動的人來說卻是拯救,如果這項行動成功的話,萊因哈特則與費沙暗地里締結(jié)盟約,把和同盟之間的軍事對決推展到最終局面。而如果他們這項行動失敗的話,萊因哈特也可以獲得一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指責費沙才是陰謀挾持皇帝的幕后主持人而加以討伐。無論結(jié)果如何演變,對萊因哈特而,都可以自由地選擇各種牌法的組合。
博爾德克,那個自信過度的費沙事務(wù)官,是耍花招玩把戲做的太過頭了。他是不應(yīng)該故意向人暗示自己不管大大小小任何事都曉得的。如果他若無其事地一直保持著旁觀者的立場,到事情成功之后才來進行秘密交涉的話,那么這一邊無論如何都不得不作出某種程度的讓步。那家伙是失敗了。之所以失敗的原因,在于他把萊因哈特·馮·羅嚴克拉姆誤認為是和那個二流詩人一樣甘愿被當作是傀儡的人。博爾德克理應(yīng)為這樣的無知和無禮付出相當?shù)拇鷥r。“這樣吧!奧貝斯坦,對那個心中點燃著忠義之火的二流詩人加以監(jiān)視,只是監(jiān)視就行了,沒有必要加以干涉,不過萬一要是費沙改變計劃,也有可能會殺人滅口,到時候你就幫幫他們吧!”“遵命。如此事先幫助他們的話是不是有什么好處?”
二流詩人等人不但可以作為證明費沙陰謀存在的活證據(jù),而且在必要的情況下,今后與費沙交涉時也會有些利用價值。另外,對萊因哈特來說,如果休馬哈是一個難得的人才,那么能夠與之會面也是一件好事?!皼]錯。還有,前任的帝國副宰相凱爾拉赫,現(xiàn)在是不是由你的部下在監(jiān)視呢?”
肯定地回答之后,奧貝斯坦的兩只義眼,閃爍著一種異樣的亮光。“是否要預(yù)先作逮捕的準備呢?”“先準備好。如果能被視為挾持皇帝,不,拯救皇帝的共謀者,這應(yīng)該是開朝以來的每一個王公大臣應(yīng)有的光榮宿愿吧!”“或許,說不定會意外地發(fā)現(xiàn)有共謀的事實也說不定?!?
萊因哈特在這一瞬間,望著對方的臉,但是總參謀長看起來不像是刻意地在說笑話?!安?,應(yīng)該不會?!?
第一,凱爾拉赫并不被認為有這樣的勇氣與行動力量來企圖和萊因哈特作對;第二,如果門閥貴族派的余黨將凱爾拉赫牽扯到這個陰謀當中的話,不但要保證使他由帝都中安全逃出,而且以他原為帝國副宰相的身份,還要承諾給予他在流亡政權(quán)中相當高的地位。如此一來的話,彼此之間產(chǎn)生權(quán)力斗爭的可能性也就提高了。如果是那個二流詩人的話也就罷了,對其他的野心家而,則無異是自己為自己樹立一個競爭對手,種下了日后頭痛的種子。
不過,如果計劃者與執(zhí)行者之間缺乏完全的溝通的話,那么像行動派詩人蘭斯貝爾克伯爵那樣心無城府的人,為了要有更多的同伴,或者說,為了將達成偉業(yè)的喜悅與他人共享的話,那么或許他會私下去找凱爾拉赫也說不定。
無論如何,目前的不明朗因素太多,*理論性的思考來推斷也是有限度的。由于萊因哈特本身從頭到尾一直都是處于應(yīng)對費沙所設(shè)圈套的立場,所以并不打算要先發(fā)制人,而且也沒有那個必要?!澳壳耙仓挥凶咧屏耍@樣也好,過不久,就讓那二流詩人表現(xiàn)一下他們的愛國行動讓我們看看吧?!薄熬妥裾漳闹甘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