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他覺得這惡心得超出了他可接受、可退讓的范圍呢？

一聲巨響，巨大的煙火在空中爆開，樓下的私家車給嚇的嘰喳亂叫，魏之遠的耳朵被震得有些耳鳴，他情不自禁地偏了偏頭，否決了這個想法。

他無法接受魏謙對他形同陌路，一想起這個，他那種源自幼年的、時刻擔心被拋棄的恐懼感就會再一次把他淹沒在里面。

他必須要穩(wěn)妥、平和、有效。

魏之遠不知道自己還有多長時間，他認為自己首先需要營造一個潛移默化的一樣，得先有個大框架，而后循序漸進。

除此之外，他認為自己還需要一個隊友。

魏之遠把目光移到已經(jīng)靠在沙發(fā)上睡了不知多少覺的宋老太身上，片刻后跳過了她——她比大哥更難說服，說不定跟她解釋明白整件事就很痛苦。

最后，魏之遠的目光落在了小寶身上。

怎么……不動聲色地，想辦法讓她想辦法站在自己這邊？

魏謙這一走，連最后一個學期的開學報到都沒趕上，是魏之遠拿著他的學生卡到學校，替他注冊完的。

這期間，魏之遠活像罹患了神經(jīng)病一樣，在家里羅滿了各種艱深難懂的書、資料和文藝作品。內(nèi)容設(shè)計哲學心理學社會學乃至于一些獵奇的藝術(shù)等等。

宋老太不識字，看見大部頭的書就心懷敬畏，每次發(fā)現(xiàn)魏之遠帶著淺度的近視眼鏡翻書的時候，她連經(jīng)過都會躡手躡腳我的美女總裁老婆。

小寶卻覺得她小哥哥有點不正常，在青少年堆里，不做功課的業(yè)余時間里不踢球打鬧的青少年顯得都不怎么正常，哪怕是傳閱閑書，傳得也都是武俠玄幻漫畫情一類，沒有人會看這東西。

小寶覺得他太陰郁了，正好新學期的語文課上選讀了臥軌詩人的作品，小寶看了以后心驚膽戰(zhàn)，越發(fā)覺得魏之遠有隨時想不開的先兆。

她先是跟奶奶說了，可奶奶不信她那套，認為她自己不學無術(shù)不讀書，所以也看不慣別人讀書。

宋小寶第一次期盼起大哥快點回來。

一直到了陽春三月，魏謙才回來。

正月底，當魏謙把幾分協(xié)議一字排開地擺在老熊面前的時候，老熊用表情充分說明了什么叫做“驚呆了”。

當時魏謙從那商業(yè)街里走過一圈，心里立刻就有數(shù)了。

他開始緊鑼密鼓地考察，市場定位，同時也給李風雅出了個難題——讓他一定要去接觸一下張總。

這把李風雅愁的，他是真不愿意和張總這樣高端洋氣的人打交道。

大過年的，頭發(fā)都掉了一把，誰知此時，“老天爺”卻給了他一個機會。

張總的兒子正在念初中，當?shù)孛耧L比較彪悍，初中小男孩經(jīng)常是一語不合就能在路邊抓撓著打起來，李風雅見到那小子時，他正被七八個小混混圍著。

李風雅發(fā)財不忘本，逢年過節(jié)愿意和他的民工兄弟們混在一起喝酒吃肉，當時身邊有好幾條喝得微醺的漢子。但小混混打架，李風雅他們早看慣了，老李這把年紀，不再會路見不平一聲吼了，他原本視而不見地要徑直經(jīng)過。

誰知就在這時，腦殘的受害人大聲自報身份：“我爸是大老板，我表叔是當官的！弄死你們，信不信？”

魏謙整天給李風雅施壓，讓他去接洽張總，巨大的壓力幾乎把李風雅弄出神經(jīng)衰弱來了，他原本就對張總念念不忘，一聽這話，本能地停下了腳步。

民工兄弟們跟著停了下來，伸長脖子看著。

老李思量了片刻，伸手一指：“大過年的，這都干嘛？讓他們別打了！”

他一聲令下，盡管沒人動，幾個小混混見此陣容也先害怕了，互相看了一眼，打了個呼哨，跑了。

老李裝作和顏悅色地把“受害人”拉起來一問，真他媽是閉眼就有人給遞枕頭，這二頭巴腦的小子就是張總那寶貝兒子！

那龜兒子蹦起來拍拍屁股上的土，直眉楞眼地伸手一搭老李的肩膀，沒大沒小地說：“哥們兒，謝謝??！以后你就是我大哥，有什么事我罩著你！”

李風雅心說：“這小兔崽子肯定缺心眼。”

臉上哈哈一笑，豪情萬丈地說：“不算事，都是緣分！”

三胖得知后，對魏謙感慨說：“老李那孫子挺有兩下子??！能來事還有運氣，福將?！?

魏謙的聲音被他自己咳嗽得嘶啞極了，然而一點也沒有妨礙他高深莫測地對三胖冷笑，他說：“那幫打人的小崽子是我雇的?！?

三胖：“……”

為防止他們出現(xiàn)顯得刻意，張總那頭，一直是老李在接觸凰尊九天全文閱讀。

而邪魔歪道的小手段只是輔料，真正打動了張總的是以老李的名義遞上去的一紙框架協(xié)議。

表面上這個協(xié)議是老李和張總雙方的，老李出資占股25%，同時約定壟斷了上下游的工程，張總作為明面上的大股東，占了剩下的股份，負責整個的項目操盤。

但張總沒錢啊，于是這里引入了第三方的隱形股東，李風雅直到這時，才把魏謙他們介紹給張總，魏謙和張總之間簽訂了第二份協(xié)議，在整個項目的框架協(xié)議上和張總一方綁定，老熊作為不記名的實際股東，負責出錢，張總作為登記在冊的名義股東，全權(quán)負責整個項目包括拿地、走手續(xù)和銷售全部的操盤工作，末了享受15%的分紅權(quán)。

張總他們空手套白狼，玩了一回在當時極其前沿的“輕資產(chǎn)”概念，減輕了風險的同時，最吸引張總的，是他可以把周邊住宅和商業(yè)街弄成一個整體。

他之所以怎么也不肯賣商業(yè)街，就是希望能弄出這么一個地標性的、品牌的東西，張總是個個不合時宜的理想主義者，他做夢都想在市中心挖出一塊地，弄出一片他自己的王國一樣的極具個人風格的建筑，可惜過于精雕細琢，才導致之前的項目周期拉得太長，乃至于資金鏈崩斷。

交給他來操盤，在張總看來，比仗著關(guān)系擺弄個土地收點溢價，讓他熱血沸騰得多。

他和魏謙一拍即合，月底就拿下了用地協(xié)議，期間魏謙和三胖也沒閑著，借助著張總這根橋，把所有的關(guān)系門路用酒瓶子鋪了過去，平均一天兩到三頓的酒，每天晚上回賓館第一件事必然是吐個死去活來。

同時，跟著張總跑前期，盯規(guī)劃，半夜爬起來研究一摞一摞的法律條款，草擬各種協(xié)議，送交專業(yè)人士審閱，各種測算和現(xiàn)金計劃修改了一版又一版，打印出廢稿摞起來足有兩尺來厚。

跟著魏謙這個工作狂，三胖那聲稱和節(jié)操一樣永垂不朽的肥膘竟然一個月去了十斤，腰帶松了個扣眼。

老熊也沒想到，三千萬，竟然讓這倆孩子活生生地給啃下來了。

而魏謙原本是想一直跟到項目開始預售、資金大筆回流的時候，反正大四下半學期也沒課了，他交論文答辯的時候露個臉就夠了，不過沒想到最后還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了——死胖子一語成讖，他的肺真的漏氣了，咳嗽了一冬天，不負眾望地轉(zhuǎn)成了肺炎。

最后被老熊親自趕來給拎了回去，扔在家里休養(yǎng)。

魏謙非洲難民一樣地回了家，被宋老太逮著了大呼小叫的機會，連著給吃了三天燉雞，弄得他看見砂鍋直惡心。

他這次回家，直覺魏之遠不對勁，然而乍一看又和以往一樣懂事用功，魏謙說不出是哪里不對勁。

到了周末，魏之遠估摸著他的隱形同伙宋小寶要和大哥反應(yīng)情況了，所以早早地如往常一樣出門去上額外的課，把發(fā)揮的機會留給小寶。

宋小寶果然不負所望，心里憋不住話很久了，魏之遠一出門，她就偷偷跑過去跟魏謙說：“二哥可能是要得自閉癥?！?

“……”魏謙，“你還是看動畫片去吧?！?

“真的！”宋小寶指天發(fā)誓，“不騙你！不信你去他屋里看看！”

魏謙：“多大人了他還自閉癥，不愿意搭理你就是自閉啦？我也懶得搭理你。”

宋小寶和熊嫂子說好了，周末去她那學舞蹈，耽擱不了多長時間，眼見大哥一點也不把她的話當回事，她跳起來拖起魏謙，死乞白賴地推著他一路到了魏之遠屋門口，擰開門：“你自己看??！不跟你說了，討厭！我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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