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氣那個熱，原定的紈绔子弟深造課題被延時了，就是裝瘋賣傻也得風(fēng)和日麗才行，毒日頭底下，假傻也得曬成真傻，反倒得不償失。還是坐廂房里陰涼著舒服，小曲哼著，小涼茶喝著，小舌頭吐著…….若不是穎認真負責(zé)，非得等莊子上鬧災(zāi)人家房屋蓋起安置好，現(xiàn)在早就在南山下避暑了，這次去先一屁股待到中秋再說。為這事，落蘭陵不少埋怨，一天喊叫熱的辛苦，嫌辛苦別朝我這跑啊，又沒求她來。

隨著距離十月省試點名越來越近，各地的學(xué)生云集長安，沒地方住或住不起京城的，就跑到郊區(qū)找住宿。最近莊子上就來了不少生人，都是前來報名趕考的考生，隔三岔五的就有某學(xué)生在莊上行為不檢點的匯報，錢管家對此很不滿，怕影響莊上的治安，一旦發(fā)生此類事件，不管起因經(jīng)過，一律先扭送官府。

其實也不怪學(xué)生，他們都來自五湖四海，又兼各地的民俗風(fēng)情不同，在當(dāng)?shù)氐恼?dāng)合法習(xí)俗，一換地方利馬就成了有傷風(fēng)化的下流舉止，就算扭送官府都摸不清頭腦，一路喊冤。

今天一大早，穎算計著云家的糧錢快用的差不多了，喜滋滋的又套了馬車親自送點過去，順便摸個底細，因為路近，沒搭馬車，只當(dāng)是遛腿消食了。誰知道才出了莊子就被一個不知死活的考生出輕佻的調(diào)戲了，這還了得，平日里威名赫赫的王家大奶奶兼誥命夫人豈能受此大辱，數(shù)名保鏢一擁上前，那學(xué)生……..一個字：慘！

“沒出人命吧？”接到消息，我大吃一驚。到不在意穎，她肯定是出氣了，可憐那耍流氓的，咋不張眼呢？穎出門帶的那幾個保鏢，可是王修爺爺時候幾個貼身老警衛(wèi)員親傳下的武藝，常見他們開磚裂石啥的，隨便一人拉個臉莊子上走一圈就有清場的效果，一個文弱書生，咋就敢桶這個簍子呢？令人費解?！翱鞄胰タ纯?。”

“看啥？扔了！”穎氣鼓鼓的，面色不善，恨恨道：“‘二娘子’沒打幾下就被管家喊住了，就沒解恨！”

“二娘子動手了？媽呀！”二娘子是府上一個護院武士的小名，雖頂了個女人名，卻是個一臉絡(luò)腮胡子肌肉男，本姓黃，但其小名太出眾，大家喊了他也樂意答應(yīng)，于是就叫開了，日子一久，本名就淡忘了。此人自幼師承少林某大師，武藝高強，程初每來必定要和他切磋一番，用程初的話講：若玩起命來，我估計弄不死他。二娘子為人頗為自傲，平日里極少與人過招，不到危機時刻那是絕對不會出手，打個學(xué)生，他湊個啥熱鬧嘛！不敢多想，忙喊到：“趕快救人！”

“骨折了吧？”等下人再出去把人抬回來時候，那學(xué)生已經(jīng)只出氣，沒進氣了，臉腫如豬頭，面目全非，倆胳膊搭拉的模樣反常，不是骨折就是脫臼，“還不找了人來治？楞了干啥？”幾個抬人的下人沒好氣的將人丟在庭院里，沒一點救人的打算，還是管家通理，趕緊找了醫(yī)生過來。

“搖頭是個什么意思？”我一旁看的緊張，見醫(yī)生表情無奈，連續(xù)搖頭，心不由往下沉，“還有救沒，別老是搖頭啊，給個準話！”

“可惜，這登徒子命大，難死。”醫(yī)生姓周，是自家供奉的，屬于私人專用醫(yī)生，專門給府上和莊子里的人看病，在王府里供養(yǎng)了十幾年，同錢管家、胡賬房一般的元老，當(dāng)年王修父母估計就死在他手里，沒被攆出家門算是奇跡了。手又搭了搭脈，在身上摸索了陣，“外傷，右臂骨折，幾個關(guān)節(jié)脫臼，疼昏的，一會就能醒來。說到跌打損傷，還得請二娘子來處理，他是行家。”

“哦，周醫(yī)生操勞了，”人家醫(yī)生都是治病救人為己任，這個好，只嫌病人死不了，有性格。讓管家去喊二娘子，隨手把旺財塞給醫(yī)生，“旺財最近幾天有點蔫，吃喝也少，估計生病了，麻煩醫(yī)生看看?！?

“好，好。”周醫(yī)生一改剛才的冷漠，歡天喜地的抱了旺財坐到房檐底下，又是揉肚子，又是看舌苔，嘴里還發(fā)出親昵的獸語，旺財也樂意擺各種姿勢任憑折騰，不時還舒服的哼哼幾聲，“旺財沒事，天熱的，在下開個方子，強灌下去就能好。”

“啊，那麻煩了，醫(yī)生喝口茶休息下。”我看的目瞪口呆，心里打鼓。得另請個醫(yī)生來家里坐鎮(zhèn)了，這位是獸醫(yī)，不是人醫(yī)，頭疼腦熱的不要緊，稍微有個大病非得斷送到周獸醫(yī)手里不可。家里有個這醫(yī)生，錢管家和胡賬房能活這么個歲數(shù)，可謂奇跡。

“謝小侯爺，莊上起新房，幾個勞力中暑了，還得趕緊過去看看?！闭f著收拾了醫(yī)箱，起身拱手告辭。

來去如風(fēng)，到也盡責(zé)，性格也對我胃口，換還是不換呢？正猶豫間，二娘子趕了過來，一把將昏迷的學(xué)生提溜起來，搖晃幾下，滿意的點點頭，嘟囔道：“要的就是這個結(jié)果?！薄尽秩踊厝?，恭身行禮道：“小侯爺，該留個什么記號，您吩咐?！?

“啊？啥意思？”我不懂江湖中的規(guī)矩，難道要斷手剜眼的？

“那看您是什么意思，治好后，是讓他瘸手還是瘸腿，還是手腳都瘸？”二娘子開了箱子做好準備，只等我下令。

“復(fù)原，挨打前的樣子，別折騰人家了?！逼綍r看不出來，一個個都和和氣氣，關(guān)鍵時候怎么都成了閻王爺，就算是輕薄了兩句，人都打成這樣，啥仇都報了，不用在弄個終身殘疾出來?！白屑毰?，不許在刁難人家。還有啊，來龍去脈再給我說一遍?！狈f的話不是信不過去，但她站在受害者的角度講述，難免偏激。將心比心，如果我是色狼，我要調(diào)戲良家婦女，也得等個落單的過來才好下手，后面五大三粗的壯漢一隊，又是馬車又是丫鬟的，人家又不是瞎子，就是送死也得找個干脆的死法吧？

“今天跟隨夫人出門，就走到坡地下。前些日子下雨，路面陷進去了一塊，馬車不好過，夫人招呼我?guī)讉€把路墊一墊，自己順便繞過去看看窯洞修的怎么樣了，小的和劉五幾個正忙，就聽見夫人坡后頭生氣喊我?guī)讉€過去。”二娘子到底是行家，邊說話邊醫(yī)治，手腳麻利，動感十足。

“就夫人一個人過去了？”如果穎一個人，這事情到有可能，挨打活該。

“沒，管家丫鬟們都跟著，估計夫人腳步快，走頭里的?！倍镒用髦P(guān)節(jié)，扭、拉、送，三個動作一氣呵成，‘磕巴’一聲，一條胳膊就裝好了，“平日里都是小的照看夫人周全，今天出了這事，那是抽小的臉，那就是窩囊。”說著又一臉憤恨，一扭一拽，又把剛剛安上的胳膊卸了下來，繼續(xù)又安一遍，“這小子命大，要不是管家拉開，今天非給他全身關(guān)節(jié)都敲碎了不可！”

“一派胡！哎呀！”那學(xué)生被折騰幾下已經(jīng)疼醒了，臉腫的厲害，也看不出表情，反正齜牙咧嘴的難看。“仗了人多，有本事一個一個上，爺爺全接下來。哎，大胡子，說你呢，輕點成不？”

“還反了你！”二娘子在其肩胛上捏了一把，那學(xué)生一聲慘叫，胳膊又卸了?！耙娏诵『驙斠膊灰姸Y，活煩了？”

“快，趕緊給安上?！惫穷^茬子一響一響的，聽的心慌。這二娘子也是，人都打成這樣了，怎么見禮？“快給他治好，不許再折騰人?！笨催@流氓也硬氣，都被打的毀容靠近植物人了，嘴里還是硬氣，沒點服軟的覺悟?？谝艄止值模P(guān)中話說的磕磕絆絆，但能聽出來是北方人。

“少裝好人，有本事給爺扔官道上去，別救！”疼的只翻白眼，還硬抗著倔強，“候爺？候爺就能隨便打人？還有沒有王法？”

見二娘子再次發(fā)作，趕忙給按住，開玩笑，再折騰幾下就得玩完?！澳阏f說，看怎么個冤枉法？真冤枉了我給你賠禮賠罪?！痹僭趺床皇?，也得給人家分辨的機會，再說這人也有意思。

“不說！記住這個大胡子了，下次別叫我碰見，拾掇不死你！”那人見我隨和，沒挑釁的下家，又開始矛頭指向二娘子，不是找死嘛！

“嘿嘿，”二娘子悶聲笑了幾下，反倒不折磨了，只顧低頭在那人胳膊上綁棍子，“硬漢子，今天給你醫(yī)治個利落，以后有你尋仇的機會，隨時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