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已重,窗外大風(fēng)烈烈。
長孫信再來主屋里找神容時,她正捏著筆桿,專心致志地描畫著望薊山的礦眼位置。
等她留心到跟前多了個人,抬起頭才發(fā)現(xiàn)哥哥已在跟前站了許久,還皺著眉一臉愁容。
自打?qū)さ搅说V,他連日來整個人都輕松得很,談笑風(fēng)生不在話下,對誰都眉眼帶笑,那日還特地賞了全部隨從,今日卻是稀奇了。
神容還以為他憂心的是眼前的事,寬慰道:“放心好了,挑犯人的事我會辦好的?!?
“不是這個?!遍L孫信負手身后,嘆了口氣:“長安來消息了,工部著我回京一趟,稟明詳細,再帶人過來接手?!?
他送消息去長安已有段時日,去信趙國公府又上書朝中,今日才終于收到回信,就收到了這個命令。
神容意外:“這么說你要回去了?”
長孫信點頭:“部中還要我盡早上路,催得很急??晌一厝チ?,這里獨剩下你怎么行。”
礦是有了,可礦多大,脈多廣,一無所知。
若是往常那樣的礦,長孫信直接留給趙進鐮這樣的本地官員照看就行了,這次的礦卻難得。
他不放心礦,可又不放心獨留神容在此,便左右為難。
神容問:“父親如何說?”
“父親得知你尋到這樣的大礦,自然更相信你的本事,還說有你坐鎮(zhèn)他十分放心?!?
整個趙國公府眼下正高興著呢,想來他父親母親如今可以長松口氣了。
神容便笑了:“既然父親都如此說了,那我留下就是了,望薊山的事你不用擔(dān)心?!?
長孫信左右看看,見紫瑞不在,走近一些:“我擔(dān)心什么你不知道?父親不擔(dān)心是因為不知道姓山的在這里!”
神容心中一動,她早想到了,故意沒說破罷了。
確實,他若走了,就只剩她在這里面對那男人了。
可那又如何,那男人還能把她吃了不成?
她想了想,認真地點點頭:“你說得對,父親母親還不知道,那你回去后可要嘴嚴一些,千萬不要告訴他們?!?
長孫信詫異:“你還要替他瞞著?”
“若你叫父母知道了,他們出于擔(dān)心,少不得要將我叫回去,這里可怎么辦?”神容捏著筆桿,朝眼前勾畫了一半的圖點了點:“還是你有其他合適的人選能取代我?”
長孫信一看到那圖的詳致就攏唇干咳了一聲:“沒有?!?
“那不就是了?!?
其實長孫信也說不上來擔(dān)心什么,終歸是有些不大放心,可也沒有兩全之策。
現(xiàn)在聽神容都這么說了,也只能這樣了。
……
不日,東來將長孫信要暫回都城復(fù)命的消息送至刺史府。
趙進鐮也是一番意外,本想立即給他安排餞行,卻又聽東來說不必,他家郎君這就要上路啟程了。
趙進鐮一聽就知道是長安命令不得拖延,便下令叫官署里所有官員都去送行。
軍所很快也收到了消息,只因長孫信走得早,城門要開,就得過軍所這關(guān)。
一大清早,胡十一從城頭上下來,看到山宗自軍所方向遠遠打馬而來。
他搓著手上前道:“頭兒,那長孫侍郎忽然說要回去一趟,莫不是要回去領(lǐng)功?那咱們護了他這么久,有沒有功領(lǐng)?”
山宗一躍下馬:“有,賞你今日領(lǐng)隊護送他們百里,去吧。”
胡十一美滋滋地扭頭走了一步,反應(yīng)過來了:“這不還是伺候他們……”
遠遠的,聽見馬蹄車轍聲接近而來。胡十一收心不想好處了,去叫人將城門開大。
山宗往城里看了眼,今早來報信的是廣源,只說了長孫信要走,長孫神容卻沒有消息。
長街尚無人影,一大群官員騎著馬,跟隨著趙進鐮先后到了城下,后方是長孫家的車馬。
趙進鐮已看到山宗站在城門外,若在以往,少不得又要覺得他這是隨性慣了,只在這城下露了個臉,也不說去官舍一路送行過來。
現(xiàn)在知道緣由了,當然什么都不說了。
他回頭看看坐在馬上,正跟其他官員一路閑談而來的長孫信,下了馬,走去山宗跟前,低聲道:“我已問過了,長孫女郎不回去。”
山宗不禁抬眼,長孫信后方的馬車剛停下,門簾掀開,神容踩著墩子走了下來,云鬢垂挽,襦裙繁復(fù),確實不像出行模樣。
難怪廣源來報時只字未提。
長孫信打算就在城門口與眾人作別,已經(jīng)下了馬來。
神容下車后便站在他身旁,忽朝這頭看了一眼。
眼下不過天光青白之際,她眉眼竟也沒被掩去半分,身姿出挑地站在那里,風(fēng)撩臂紗,只這一眼,也叫人過目不忘。
趙進鐮看見,扶一下官帽,再看山宗,竟搖了下頭:“我現(xiàn)在明白為何長孫侍郎要那般說你了,那樣的人物,天底下能有幾個?你竟也舍得說斷就斷?”
山宗眼神從那抹身影上劃過,回道:“或許是我口味叼?!?
趙進鐮被他這大不慚的口氣震住了,默默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