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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猜猜我是誰

神婆瑟瑟發(fā)抖,眼珠亂轉(zhuǎn)之后,頓時生出一計,只見她手腳并用的從地上爬起來,一甩袖袍,裝模作樣的冷哼一聲,開始胡說八道,“爾等凡胎肉體,不知本神婆的神通,也罷,我也懶得與你們這些凡人計較?!?

說著神婆就轉(zhuǎn)過身子,面向廣場周圍的群眾,臉上露出痛心疾首的表情,繼續(xù)胡說八道。

“可這宋家大少爺卻是妖氣入體太深,如不立即做法,將來必會為害一方,到時候悔之晚矣,就算本神婆法術(shù)通天,也是束手無策?!?

鎮(zhèn)上群眾一聽神婆的話,頓時慌了起來,他們實在是怕極了妖怪,有些人更是小聲地指責(zé)起劉楚。

劉楚此時滿臉陰霾,周身殺意全部散開,異常駭人。

烈日當(dāng)空,他那刀卻縈繞著一股寒氣。

別說沒有什么身手的群眾,就連教頭等人,都不敢輕易上去同他較量。

黃單這會兒已經(jīng)完全清醒,他瞧著白發(fā)蒼蒼的駝背老嫗,看不出來,瘦的皮包骨,胡說八道的本領(lǐng)真高,什么妖氣入體,他在山里待了那么長時間,連妖的一根毛都沒見著。

一抹刀光被太陽折進黃單的眼里,他的余光掃過身旁的男人,對方對這老嫗動了殺念。

黃單對男人搖搖頭,不能殺|人,否則惹上人命,會有牢獄之災(zāi)。

可以事后再整一番。

劉楚的薄唇如刀鋒般抿在一起,掃向被煽動的群眾,克制住滿腔的怒火,冷聲道,“大家靜一靜,這宋少爺不管未來會怎么樣,但他現(xiàn)在還是一個人,只要他沒有犯|法,就會受到國|法的保護,神婆設(shè)的這口鐵鍋根本就是想要他的命,一旦他死了,神婆就是殺|人|犯,而你們這些起哄的人就是從犯,我會將你們一一捉拿官府。”

接著,劉楚便看著向他圍來的教員,面露冷笑,抬頭向著族長說道,“宋族長,宋少爺雖是宋家的人,卻也是朝廷的百姓,不知是你的家法大,還是朝廷的國法大?”

面對劉楚的問題,族長的神色一沉,這個問題他還真不好回答,他總不能在大庭廣眾之下,說家法比過國法還要大吧。

“宋望不但妖氣入體,而且與戴老板的失蹤有著極大的關(guān)聯(lián),我們宋家不會允許有這樣的人,我想朝廷也不會縱然這樣的人吧?!?

“沒錯,沒錯,本神婆剛剛耗費了十年壽元,終于開天眼看了,這宋望不止是妖氣入體,而且有怨氣纏繞,定是有人命在身,很可能就是失蹤的戴老板啊?!?

一旁的神婆見宋族長開口,頓時膽氣也壯了起來,只見她得意的下意識捋了捋頭上的小辮,卻發(fā)現(xiàn)辮子剛被劉楚給砍斷了,頓時臉上有些尷尬之色。

鎮(zhèn)上的群眾現(xiàn)在是最相信神婆的,她的話眾人聽的很清楚,這宋少爺有怨氣纏繞,那十之八||九就是戴老板的魂魄了,不然怎么會只有宋少爺一人回來,而戴老板卻離奇失蹤了呢。

族長向神婆投去贊許的目光,意思是你這天眼開的很及時啊,而神婆顯然也是感受到了族長的贊許,得意的眨巴眨巴眼睛,一副本神婆法術(shù)無雙,開個天眼像喝水一樣簡單的樣子。

只是宋族長好像沒看懂她的意思,還以為這老婆是在拋媚眼,頓時族長的臉上有些鐵青,心想這老太婆都七老八十的,也太不自重了。

可惜眾人并沒有看到這怪異的一幕。

“宋族長,你有點說的沒錯,宋少爺確實與戴老板失蹤一事有關(guān)聯(lián)?!?

劉楚突然就笑起來,“我奉命調(diào)查戴老板失蹤一事,而宋少爺是唯一的知情人,我現(xiàn)在要將他帶走,日后官府還有很多事要問他?!?

族長一不發(fā),那臉比茅坑還要臭。

似乎是沒料到劉楚會半路殺出來,將原本已經(jīng)塵埃落定的事再翻出水花。

劉楚將目光看向神婆,警告之意明顯,“至于宋少爺是否有人命在身,那也要等衙門查清了才好定罪,以我看有些人妖惑眾,騙取百姓錢財,才是本捕頭需要立即抓捕的?!?

神婆頓時心生不妙,連忙向小廝使眼色,“呀,童兒,家里面剛煉的一爐九玄上清跌打痔瘡丹快好了,我們速速回去,不要誤了開爐的時機?!?

“是。”

小廝與神婆配合多年,十分默契,直接迅速跳上破牛車,載著神婆,在眾人一片懵逼的目光中,迅速逃走,現(xiàn)場只留下一坨牛糞。

見神婆逃走,劉楚也沒有阻止,他現(xiàn)在要做的是救下身邊的人。

“宋族長,今天這宋少爺我們衙門是一定要帶走的,希望你不要阻攔,有些事情真的鬧開了,我想大家都不會全身而退,你說對不對?!?

劉楚盯著族長,目光中帶有一絲玩味的意思。

族長此時好像也是想到了什么,那臉頓時就抽搐了一下,畢竟任何人都是有些把柄被官府捏在手里,何況神婆已經(jīng)走了,法事已經(jīng)無法舉行,他心有不甘,卻也只能做出顧大局的樣子。

“好吧,宋望你們帶著吧?!?

空地的大鍋和柴火都撤掉了,人們心里的猜測卻依舊存在,鎮(zhèn)上的流四起。

戴老板一日沒回來,流就會持續(xù)一日。

宋府大門緊閉。

黃單洗過澡換一身長衫,喝兩口熱茶,從鬼門關(guān)走一回的感覺還在他的心里盤踞著,“差點成了一鍋水煮肉?!?

劉楚一陣后怕,到現(xiàn)在,呼吸都沒平穩(wěn),他一拳頭砸在桌面上,“據(jù)我所知,那老嫗還有后招,你會被人從鍋里撈出來,丟進火里烤,整整烤上七日,再把你的骨骸泡進雞血缸里。”

黃單的喉結(jié)滾動,咽下嘴里那口茶水,“你聽過那個老嫗?”

劉楚摸著青年的手,“略有耳聞。”

“她是附近一帶最有名的神婆,傳聞有戶人家的兒媳連生了十個姑娘,最大的心愿就是生個男孩,到第十一胎的時候,婆婆跟丈夫湊錢去請她來作法,結(jié)果生的就是男孩?!?

“還有個事,村里有個小孩持續(xù)發(fā)熱不退,嘴里說夢話,渾身發(fā)抖,家里人找神婆來看,說是什么嚇到了,魂丟在外面沒回來,神婆作法,往鍋里擺筷子招魂,小孩就好了。”

黃單說,“……誤打誤撞了吧。”

劉楚的眼底浮現(xiàn)怒意,“以前那些事,我不評論,今天那老嫗說你身上有妖氣,分明就是胡編亂造,要不是你的阻止,我當(dāng)時就會把她丟進鍋里。”

黃單說,“現(xiàn)在你就在牢里蹲著了?!?

劉楚低著聲音,“管不了那么多?!?

反手握住男人,黃單嘆口氣,這次他被捉,說是神婆指使的,其實是族長,那倆人之間的眼神交流,他都看在眼里。

族長清楚,要是他出面,沒有神婆管用。

神婆兩片嘴皮子上下碰碰,就能將子虛烏有的東西變成鐵板釘釘。

鎮(zhèn)上的人全被牽著鼻子走。

“為什么大家那么容易被煽動?”

劉楚說,“每個地方都有人把心愿寄托給神明,以為神婆可以跟神明溝通,人們需要,神婆就會有很多,靠這個來獲取利益,在那些愚昧的人心里,他們說的,做的,全是對的,甚至寧愿相信神婆,也不相信自己的親人?!?

“我處理過一個案子,有對夫婦一年到頭都在吵架,村里的神婆說是家里老人身上的濁氣太重,影響了家里的風(fēng)水,夫婦倆就把老人偷偷殺了,還是老人的兒子主謀?!?

黃單毛骨悚然。

人心比妖魔鬼怪都要可怕。

所謂的神婆就恰好利用了這一點。

劉楚的目光從黃單身上移開,停在虛空一處,“況且,這世上的真真假假很模糊,不論是什么東西,只要經(jīng)過人一傳,再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小群體惡意添油加醋,扭曲是非,真的會變成假的,假的會變成真的?!?

他的唇角譏誚的一勾,“也許好人會被當(dāng)成壞人打死,永世不得超生,而壞人,卻能受人敬重愛戴?!?

黃單看去,男人已經(jīng)斂去所有情緒,“那種神婆總會有露餡的時候吧?大家還信?”

劉楚摸摸青年的頭發(fā),“我的大少爺,你不信,我也不信,但是我們不能要求其他人也像我們一樣,因為每個人有每個人的標(biāo)準(zhǔn)?!?

黃單想了想,認同男人的每一句話,不說這里,他那個世界也有。

要是在論壇發(fā)個有關(guān)迷信的帖子,搞不好就會被噴死。

劉楚冷哼,“我不會放過那個老太婆的?!?

黃單放下茶盞,把那個老嫗殺了,還會有第二個,第三個,真正要殺的是在人心里作祟的妖魔。

短暫的安靜之后,劉楚問他,“昏迷之前,你在做什么?”

黃單說,“我喝完藥就睡了?!?

劉楚的眉頭一皺,“藥都經(jīng)過了誰的手?”

黃單說,“我的生活起居是娟兒負責(zé),藥也是,平時都是她端給我?!?

劉楚瞇了瞇眼,“娟兒嗎?”

黃單說,“即便是那藥有問題,導(dǎo)致我昏迷不醒,也不會是娟兒干的,她沒理由害我。”

劉楚嘖嘖,“大少爺,人心隔肚皮,即使是同床共枕的夫妻,至親,兄弟,都有可能在背地里陷害你,趁你不注意給你致命的一刀,更何況是非親非故的一個丫鬟。”

他看青年的眼神,像是在看一個單純不經(jīng)世事的孩子,充滿憐惜,也有擔(dān)憂,“你要明白,利益能讓一個人變成一頭畜生。”

黃單望著男人,半響才說,“你這個說法,我以前聽過,世上的所有人和事,都具備多面性,你說的,只是其中陰暗的那一面。”

劉楚輕笑,“我就是一粗人,你跟我扯大道理,我不懂。”

黃單覺得男人的笑很悲傷,“系統(tǒng)先生,劉楚一定是一個有故事的人,我想聽聽他的故事?!?

系統(tǒng),“在下幫您查過,需要1000積分。”

黃單記得自己只有200多積分,“貴了,能不能給我便宜點?”

系統(tǒng),“黃先生,很抱歉,這是領(lǐng)導(dǎo)設(shè)定的價格,不打折,在下也無權(quán)給你任何優(yōu)惠?!?

黃單說,“沒事的,我能理解?!?

他問著男人,“劉楚,你能跟我說說你的過去嗎?”

劉楚勾青年的下巴,眉眼帶笑,極為好看,“我的過去只跟我的婆娘說?!?

黃單說,“那算了?!?

“我是男的,做不了你的婆娘?!?

劉楚的目光灼熱,“我說可以就可以,大少爺,你愿意做我的婆娘嗎?”

黃單說,“不愿意,難聽?!?

劉楚,“……”

他單手撐在桌子邊緣,身體前傾,氣勢逼人,口中說出的話卻充滿柔情,“我劉楚整個人都是你的,隨你想要什么?!?

黃單的聲音被男人堵住。

劉楚擁著黃單的手一再收緊,唇||舌間的力道很大,把他弄哭了。

黃單推開男人,又被抱住。

劉楚一邊親他臉上咸咸的淚水,一邊說,“下次不能這么嚇我了,我老了,經(jīng)不住嚇。”

黃單吸吸鼻子,“多老哦?”

劉楚說很老很老。

黃單,“……”

他把臉在男人掌心蹭蹭,又糙又疼,“娟兒的事,我自己去問吧?!?

“出這么大的事,你府上的管家應(yīng)該已經(jīng)將娟兒關(guān)起來了?!?

劉楚摩||挲幾下青年的耳朵,“在你奶奶沒醒之前,你別獨自去見娟兒,你心腸太軟,我怕你問不出什么,反倒被對方套出東西?!?

黃單說,“好哦?!?

劉楚看看他哭過的樣子,又忍不住去親,“我暫時留在你這里,等你奶奶醒來再說?!?

黃單說,“那我叫管家去給你安排房間?!?

劉楚咬他的下嘴唇,“不用,我就住你這兒?!?

黃單疼的嘶一聲,“會被人發(fā)現(xiàn)的?!?

劉楚笑出聲,他坐在黃單的腿上,臉不紅心不跳的說,“發(fā)現(xiàn)什么?我們是清白的?!?

黃單,“……”

他的腿上好沉,“你干嘛坐我腿上?”

劉楚有點兒委屈,“跟你說幾次了,你都不肯坐我腿上,那我只好自己來了?!?

黃單嘀咕,“都坐腿了,還清白?!?

劉楚斜眼,“你說什么?”

黃單上手去捏,“我說,你的屁|股很翹。”

劉楚的耳根子紅了。

傍晚時分,管家過來敲門,“少爺,老夫人醒了?!?

床上的倆人睡的很香。

門外的管家又敲,聲音也大了些,“少爺?老夫人要見你?!?

劉楚皺眉,拍拍趴在自己懷里的青年,“醒醒?!?

黃單打了個哈欠,他聽到管家的聲音,睡意立刻就不見了,坐起來對男人說,“你在房里待著,我去一下?!?

劉楚把青年拉下來,給他擦掉嘴邊的口水,“有事喊我?!?

黃單整理整理長衫,快步去開門。

管家往房里頭看了眼,也沒說什么,“少爺,走吧?!?

今天這事鬧的,府里人人都緊閉嘴巴,唯恐不小心說錯話,惹上麻煩,他們只是下人,干好分內(nèi)之事便可。

宋邧氏坐在床頭,氣色很差,心情卻還不錯,知道孫子沒事了,“阿望,白天的事,管家都跟我細細講了,我們宋家欠劉楚一個恩情。”

黃單說,“是倆個?!?

宋邧氏說,“一個倆個都是欠,你別插手,奶奶給你還掉?!?

黃單說好。

宋邧氏的眼中浮現(xiàn)一抹厲色,轉(zhuǎn)瞬即逝,“阿望,奶奶知道你今天受委屈了,別怕,只要奶奶還有一口氣,就一定會為你討個公道的。”

黃單說,“外面的人說我身上有妖氣?!?

宋邧氏的聲音一冷,“別跟那些人較勁,他們都是一群瘋子,這個鎮(zhèn)子早晚要毀在他們手里!”

黃單盯著老太太,“奶奶,戴老板還是沒回來,找也找不到。”

“他人的死活,跟我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宋邧氏握住孫子的手,語重心長道,“阿望,奶奶跟你說過多少次了,你要少管閑事,永遠不要為了任何人,把自己陷入絕境,哪怕是奶奶?!?

她用一種慈愛的目光看著孫子,“你記住,人不為己,天誅地滅。”

黃單若有所思,老太太的話自相矛盾,前面還在嘲諷鎮(zhèn)上的人,后面給他的感覺,本質(zhì)上跟那些人沒有多大的區(qū)別。

“族長該換位置了。”

宋邧氏說,“阿望,下一任族長是你,奶奶會幫你的?!?

黃單說,“奶奶,我不想當(dāng)族長?!?

宋邧氏的語氣嚴(yán)厲,“你是我的孫子,是宋家的子嗣,沒有什么想當(dāng)不想當(dāng),那個位置就是你的,阿望,別叫奶奶失望?!?

黃單垂眼,“好吧?!?

房內(nèi)靜下來片刻,黃單問道,“奶奶,娟兒呢?”

宋邧氏說,“在柴房里關(guān)著?!?

黃單問,“查出來什么了嗎?”

宋邧氏冷哼,“奶奶沒想到,小丫頭性子那么倔,問什么都沒反應(yīng)?!?

黃單的眼皮一跳,怕是用刑了。

不多時,倆個下人拖著娟兒過來,她身上的布衣連衣裙被血染紅,身后留下一條血痕。

黃單喊了聲,“娟兒?!?

娟兒動了動,她緩緩地抬起頭,額頭有血,嘴角破裂,臉腫的不成樣子。

黃單的眉心擰了起來。

宋邧氏叫貼身婢女扶她坐起來,背靠在床頭咳嗽幾聲說,“娟兒,當(dāng)著少爺?shù)拿?,你還不認罪?”

娟兒仰頭看黃單。

黃單注意到了,她的眼角有淚。

宋邧氏問幾次,娟兒都在搖頭,“我看你不會說話,舌頭留在嘴里也沒什么用,干脆割了拿去喂狗,來人!”

管家吩咐下人去準(zhǔn)備。

娟兒渾身發(fā)抖。

黃單站在娟兒面前,“奶奶,事情還沒查清楚,你就把她的舌頭割了,未免也太……”

“婦人之仁!”

宋邧氏的情緒很激動,身子大幅度起伏,“你的藥只經(jīng)過這丫頭的手,能夠自由出入你房里的也只有她,阿望,你不要好了傷疤忘了疼,今天要不是劉楚在最后關(guān)頭趕來,你丟性命,奶奶活不下去,整個宋家都會斷送在她手里?!?

她對孫子喝斥,“你讓開!”

黃單沒動。

他自認帶娟兒不薄,原主也是,娟兒有加害他的機會,卻沒有加害他的動機,能流淚,不是妖。

老太太沒有證據(jù),寧可錯殺,也不放過。

宋邧氏命令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少爺帶走。”

黃單被下人架著往外面走,他扭頭問,“奶奶,你每天吃齋念佛,念的都是什么?”

宋邧氏的身子一震,堵在心里的那口氣嘆了出去,她把孫子叫到床前,用只有祖孫倆能聽到的音量說,“阿望,你爹不是死在別人的算計中,是自己在自己手里,善良不見得就有好報?!?

“你可想好了?”

黃單說,“奶奶,與人為善,總會好的?!?

地上的娟兒眼臉動了動,眼淚成線滑落,沖淡臉上的血跡,她把頭往下垂,瘦弱的身子輕微顫|動。

宋邧氏閉了閉眼,連說幾聲罷了罷了,她看著趴在地上的人,“你雖然說不了話,但是耳朵沒聾,每個字都聽清楚了吧,是少爺為你求的情。”

“知恩圖報的道理不用我教你,娟兒,藥的事,我不會再追究,你也別再出現(xiàn)在宋府周圍,好自為之?!?

娟兒對著黃單和宋邧氏磕頭。

黃單心想,走了也好,離開宋府,離開鉞山鎮(zhèn),隨便到哪兒去,別回來了。

晚上,前廳的飯桌邊坐著三人,除了黃單和老太太,還有劉楚。

宋邧氏叫下人準(zhǔn)備這桌酒菜的意圖明顯,是為了感謝劉楚對孫子,對宋家的出手相救。

劉楚見老夫人向自己敬酒,忙站起來說,“老夫人客氣了。”

宋邧氏說,“劉捕頭,今日你為宋家所做的事,不是一杯酒,一句謝謝便能抵消的?!?

劉楚抿口酒,由著辛辣的味兒在口腔蔓延,他把手放下來,偷偷捏一下青年的腰,“老夫人,我與宋少爺結(jié)識一場,很投緣,不會眼睜睜看著他出事?!?

宋邧氏眼神示意,管家離開,再回來時,手里端著一個長木盒子。

木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把刀,通體古樸,柄端鑲有黑玉,靜躺在盒子里,散發(fā)著淡淡的青光。

劉楚看出刀的出處,“老夫人,這禮物太貴重,劉某受不起?!?

宋邧氏說,“受得起,我孫子的命,是無價之寶?!?

劉楚沒意見,“是啊。”

黃單的眼角抽抽。

宋邧氏問,“劉捕頭,你說什么?”

劉楚說,“多謝老夫人,這刀,劉某會妥善保管的?!?

不管是孫子,還是宋家,老太太明擺著就是不想欠劉楚恩情,這才用一把寶刀兩清。

宋邧氏叫管家給劉楚準(zhǔn)備了房間。

半夜,劉楚避開府里的下人,偷偷去黃單那兒,進被窩把他摟在懷里親,“你奶奶不太喜歡我?!?

黃單很困,“看出來了?!?

劉楚把被子拽下來些,繼續(xù)親他,“沒事,你喜歡我就好。”

黃單迷迷糊糊的,“你別抱我,很熱。”

大晚上的都不涼快。

劉楚也熱,大汗淋漓的,呼出的氣息里都冒火星子,他卻不松手,還不要命的把黃單往懷里帶。

黃單熱癱了。

第二天醒來,床上就他自己,衣服都餿了。

劉楚叫四毛回去看看縣里是什么情況,他在鎮(zhèn)上待著,查查戴老板的行蹤。

娟兒走了,黃單沒要新的丫鬟,他不想再跟這里的人牽出什么關(guān)系,主仆也不行。

在府里靜養(yǎng)幾天,黃單去禪房找老太太,給佛祖磕了幾個頭后,提起正事,“奶奶,那天在坑里的時候,戴老板跟我說,張老板出事那晚,她在走廊看到了你,是不是真的?”

宋邧氏垂眼撥著念珠,“對,奶奶是去過走廊?!?

她的動作不停,一顆一顆地把黑色念珠往后撥,“當(dāng)時奶奶就要睡了,隱約聽到外面有動靜,就出來看看。”

黃單問,“那奶奶你可有看到什么?”

宋邧氏說,“眼睛?!?

黃單沒明白,“什么眼睛?”

宋邧氏說,“一雙銀色的眼睛?!?

黃單愣愣,會是妖嗎?“只有眼睛嗎?沒有看到別的東西,或者是什么人?”

宋邧氏說沒有,“當(dāng)時張老板房間的門是半開的,里面很黑?!?

黃單盯視半響,他抿嘴,老太太之前說過妖會帶來厄運,恐怕才覺得自己活不久了,才開始吃以前不愛吃的東西,想在死前盡量少留遺憾,還成天在這里念經(jīng)祈禱。

當(dāng)初盯著葉藍看,大概是在把她當(dāng)孫媳婦打量。

黃單提起那本古籍,“里面記載妖的部分,說妖不能流淚,還說……”

一聲清脆響突如其來,打斷他的話。

宋邧氏手里的念珠掉落在地,她臉上的表情變了,“那古籍怎么會在你手里?”

黃單說是上次從老師的房里找到的。

宋邧氏命令道,“現(xiàn)在去把古籍拿來!”

“奶奶,你怎么……”

黃單見老太太的反應(yīng)很怪,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他沒再多說,回房拿了古籍。

宋邧氏把古籍放在香案底下壓著,還往下摁了幾次,像是在確定壓嚴(yán)實了,“阿望,這里面的內(nèi)容都是編造的,你無需當(dāng)真,也切莫再看?!?

黃單,“哦?!?

他掩去神色,“奶奶,戴老板那酒樓當(dāng)年第一次開業(yè)的時候,你還有印象嗎?”

宋邧氏撿起念珠,“記不太清了,奶奶只記得,當(dāng)年酒樓開業(yè)時,趙老頭剛來鎮(zhèn)上,就鬧的人仰馬翻?!?

黃單的眼睛一閃,看來撒謊的不是戴老板,是趙老頭。

他是妖?

黃單頭疼,實在找不出那老頭子是妖幻化出的蛛絲馬跡,相處時的感覺也不像。

宋邧氏意味深長道,“阿望,奶奶知道你在幫著劉捕頭查案,可是你要量力而行,也別忘了,不管是什么時候,都要明哲保身。”

黃單說,“我曉得的?!?

晌午,黃單去了私塾。

趙老頭又在曬書,見著黃單就喊他幫忙。

黃單隨意的說,“老師,你給戴老板寫的對聯(lián),我對奶奶說了,她也說你寫的好?!?

趙老頭哼哼,“少忽悠我這個老頭子,你奶奶一輩子都在嘲諷我,一回都沒夸過?!?

黃單問系統(tǒng)先生要了個笑的表情圖,是他自己的,他模擬著笑了笑,很假。

這在別人眼里,有點像是謊被拆穿的尷尬。

把一本書翻開,攤在太陽底下,黃單露出突然想起來個事的樣子,“老師,你是不是記錯了,奶奶跟我說,戴老板第一次開業(yè)的時候,你剛來鎮(zhèn)上?!?

趙老頭捋白胡子的動作一停,“哎呀,你看我這記性,怎么就給記混了呢?!?

“當(dāng)年我是給一家酒樓寫過對聯(lián),不過不是戴老板的酒樓,是另外一家,現(xiàn)在那地兒早就被重建成青||樓了哦?!?

黃單說,“記錯了也是正常的?!?

“想到那天開業(yè)時,我在酒樓同戴老板說的話,還怪她不記事。”

趙老頭一臉難為情,“現(xiàn)在想來,我這張老臉都沒地兒擱了,等戴老板回來,我一定上門去把這事說一說?!?

黃單說,“戴老板不知道怎么樣了?!?

趙老頭哎了聲,一屁股坐在地上,“吉人自有天相?!?

就戴老板說的那幾件事,黃單都挨個去查了,他順著香水那根藤子,拽出一條信息,戴老板的那個朋友跟葉家關(guān)系密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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