灰塵漫天,悶熱難耐。
男男女女或快或慢的甩著胳膊腿,將街頭街尾都渲染上了一層浮躁的氣息。
有人接連不斷地從黃單和阿玉身邊經(jīng)過,幾乎都會好奇的側(cè)頭看兩眼,大多是在打量阿玉的身段,長腿,那一臉的濃妝,也好奇他倆是什么關(guān)系。
黃單站在原地,紋絲不動。
他在思考。
阿玉說出那句話的用意是什么?她知道他和江淮在一起,是什么時候知道的,又是怎么知道的?
當著他的面說出來,是想從他這里觀察到某些東西,還只是隨口一說?
黃單對阿玉的印象并不壞,他不會以職業(yè)的高低尊卑來區(qū)分一個人的善惡。
對他而,阿玉是個有著很多秘密,人生閱歷復雜曲折,善于掩藏內(nèi)心柔||軟部位,會在不經(jīng)意露出彷徨一面的小妹妹。
口袋里的手機又一次響起,黃單的上下嘴唇輕輕一抿。
阿玉說,“是江淮吧,可能是擔心你出事,你不接個電話嗎?要是覺得不方便,我可以走開?!?
“不用的?!?
黃單按下接聽鍵,那頭是男人的質(zhì)問聲,“我打你的電話,你怎么掛掉了?”
他說,“我碰到阿玉了?!?
“這跟你掛我電話有關(guān)系?”
江淮問也不問阿玉的事,而是說,“趕緊的,我在大潤發(fā)門口等你。”
他罵罵咧咧,“掛電話啊,發(fā)什么愣呢?”
黃單把電話掛斷。
每次都是他先掛電話,他不喜歡,男人卻很霸道的要他先掛。
黃單捏著手機,掛在上面的小掛件的做工離精致有一段距離,但小葉子很漂亮,紋路都有,它在半空左右搖擺,劃出懶洋洋的弧度。
剛才那通電話,阿玉全聽見了,他知道的。
黃單沒說話,等著阿玉開口。
阿玉的視線落在小掛件上面,“林乙,你知道江淮的職業(yè)了吧?!?
黃單,“嗯。”
“當初我建議你離他遠一點,就是這個原因?!?
阿玉輕嘆一聲,“從事那種職業(yè),接觸的都是危險的人和事,有時候不單單會讓自己身處險境,還會連累到身邊的人?!?
“你信嗎,林乙,在我對你提出建議的時候,我就已經(jīng)感覺你會和江淮有更多的交集,你們會有其他的關(guān)系。”
說著,阿玉的臉上出現(xiàn)難以理解的神色,“我至今都不能明白,只能歸結(jié)為是女人的直覺。”
黃單能明白,他問道,“你怎么知道江淮是警|察?”
阿玉露出一個抱歉的表情,“我沒有向你透露,我撿到的皮夾里除了江淮的身份證,還有別的證件。”
黃單了然。
至于阿玉沒有透露的原因,大概是有所顧忌吧。
阿玉說,“我有次上廁所,聽到你的房間里有江淮的聲音,在那之后我留意過,知道你們在一起了?!?
“其他人我不太清楚,不過,畢竟是合租房,木板墻隔音效果很差的?!?
黃單心想,等他完成任務(wù),就跟江淮搬出去住。
下一刻,他就聽到阿玉說,“不然我也不會對陳青青和王海的夫妻生活那么了解?!?
黃單若有所思,阿玉和王海陳青青那屋是用木板隔的,的確能聽到不少東西,那是不是說,她所知道的,都是木板墻傳遞給她的,并沒有偷窺的嫌疑?
阿玉垂頭,耳邊的長發(fā)散下來,遮住她的一小半臉,看起來越發(fā)的消瘦,“江淮想必等的急了,我們走吧。”
黃單的眉頭動了動,腳步?jīng)]邁出去。
阿玉似是看穿他的心思,“你們在一起了,我的建議已經(jīng)失效,現(xiàn)在也沒什么好說的?!?
頓了頓,她很善意的提醒,“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同性戀,你們還是早點換個房子住吧,別跟人合租。”
黃單說,“我曉得的?!?
到大潤發(fā)那兒時,走在前面的阿玉崴了一下腳,黃單及時把她扶住了。
阿玉站穩(wěn)身子,“謝謝?!?
黃單問她,“腳沒扭到吧?”
阿玉說還好,她看看腳上的銀色高跟鞋,“幾萬的鞋,穿著還不如幾十的鞋舒服,你說怪不怪?”
黃單說,“新鞋子都會磨腳的,穿一穿能好一些?!?
阿玉搖了搖頭,“不是新舊的問題,是不合適,我這腳,穿慣了廉價的鞋,最貴的也就一二百,穿幾萬的,走路都覺得不自在。”
她有些自嘲,“有的人,就是窮人的命?!?
黃單剛要說什么,胳膊突然被一只大手抓住,那股力道很大,直接就將他的手從阿玉的袖子上拽開了。
他扭頭,看到男人繃著的臉,怒氣沖天。
“……”
阿玉跟江淮打招呼,她說笑,“你這醋吃錯對象了?!?
江淮的臉還是繃著的,唇線也是,“走個路磨磨蹭蹭,慢慢吞吞,跟個娘們一樣?!?
那話是沖著黃單說的。
黃單的心思不在江淮的醋勁上,他發(fā)覺到一個怪異的現(xiàn)象。
阿玉那句話里的信息已經(jīng)很明顯了,江淮卻沒有露出一絲一毫的驚訝,也沒有任何自己是同性戀的事被發(fā)現(xiàn)的緊張和慌意。
也就是說,阿玉知道他們的關(guān)系這件事,江淮是知情的。
黃單的余光從江淮和阿玉身上掃過,這兩個人之間,有一條線連著,他看不見。
這種感覺不好,他不喜歡。
阿玉把手里的包挎在肩膀上,“你們怎么了,都不進去嗎?”
她看看進進出出的人,“這會兒上班的都下班了,過來超市這邊買東西,人很多的。”
江淮松開抓著黃單的那只手,大步往超市入口方向走去。
阿玉臉上的笑意不減,多了幾分調(diào)侃,“林乙,你快跟上去,不然江淮又要吃醋了。”
黃單壓下雜亂的思緒,和阿玉一起跟上江淮。
搭電梯上二樓,三人推了兩輛小推車。
阿玉一輛,黃單跟江淮一輛。
這一幕引起后面幾個女生的詫異,她們以為阿玉跟黃單是一對情侶。
至于江淮,那身氣場不同,跟阿玉不搭調(diào)。
她們感到意外的是,阿玉一個人,黃單和江淮站在一起。
進了超市,阿玉往左邊去,“我去買點面包,你們逛你們別的?!?
黃單跟江淮站在原地,倆人都沒動。
江淮開口,沒問黃單跟阿玉聊過什么,“先是去買臘腸,還是去買豆?jié){機?”
黃單說,“豆?jié){機吧,就在前面?!?
江淮邊走邊說,“以后不管發(fā)生什么,都不準掛我的電話,我會擔心,聽到?jīng)]有?”
黃單說,“聽到了?!?
他抿抿嘴,“你不奇怪阿玉知道我們的事嗎?”
江淮的腳步不停,“我們每天都睡一起,被發(fā)現(xiàn)是早晚的事,大家又不是傻子?!?
黃單問道,“那你說,阿玉會把我們的事告訴別人嗎?”
江淮說不會。
黃單看他一眼,“你為什么這么肯定?”
江淮也側(cè)頭看過去,似乎是對他總提阿玉感到不耐煩,“小子,我說不會,你來個為什么,我要是說會,你照樣來個為什么,你說,你想要什么答案?說出來讓哥哥聽聽?!?
黃單蹙眉,“我不跟你說了?!?
江淮哭笑不得,“喲,你還跟我來氣了是吧?”
黃單說,“你不老實?!?
江淮抽抽嘴,他拐個彎,站在賣方便面的貨架那里,哄道,“有事回去說,好不好?”
黃單說,“好吧?!?
豆?jié){機在斜對面,九陽是主推的牌子,剛好有活動。
黃單說就買九陽的,江淮對這事沒意見,全聽他的,他們就兩個人,買了個小的。
買完豆?jié){機,黃單和江淮順著大路一直往前走,去買榨豆?jié){需要的豆子。
江淮翻著手機,按照網(wǎng)頁上的念,“可以放黑豆,黃豆,花生……還有核桃。”
黃單拽袋子,每樣都裝一些,“夠嗎?”
江淮看他認真的樣子,就覺得可愛,想抱抱,可惜場合不行,“不夠再來買就是了,超市又不會長腳?!?
黃單心說也是,離開這片區(qū)域前,他又買了綠豆和冰糖,發(fā)現(xiàn)男人眼神詢問,就說,“你上火了。”
江淮挑眉,“是嗎?”
黃單嗯了聲,“你的東西很濃,味道也大?!?
江淮,“……”
他咳一聲,直勾勾的看著青年,一本正經(jīng)道,“那不是上火,是我憋的太久了。”
黃單說,“所以壞掉了?”
江淮無語。
黃單說,“我覺得你就是上火了,還是喝點綠豆湯吧,等你不上火了,我再給你親。”
江淮除了喝,還能說什么?
他們剛到賣臘腸的那里,阿玉就過來了,小車里只有兩袋子面包。
阿玉說,“你們要做臘腸飯嗎?”
黃單點頭,“嗯。”
江淮挨個掃一圈,他拿起這袋臘腸看看,放下來拿起另一袋,似乎是個行家,很懂的樣子。
阿玉說,“皇上皇,中山黃圃,這兩家的臘腸都挺好吃的?!?
江淮正拿著那兩家的臘腸,他選了皇上皇。
黃單看了眼旁邊的女人,她脖子上的絲巾扎的嚴實,袖子也沒卷起來一截,好像不覺得熱,額頭臉上都沒出汗。
“你只買面包?”
阿玉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本來想買點別的東西,但是進了超市逛一圈,就不想買了?!?
黃單心說,這跟他完全相反。
他是沒進超市前,覺得自己沒什么要買的,一進去,就是什么都缺。
三人排隊結(jié)賬出去,回小區(qū)的路上都沒什么交流。
王海開門,就看到門口的黃單三人,他的手里提著兩個袋子,要下樓倒垃圾。
門里門外的人站了幾個瞬息,王海就趕緊偏身走到一邊,把他剛才所占的位置給騰出來。
好像那是一種下意識的表現(xiàn),禮貌,又不想惹是生非。
黃單跟王海點頭示意,邁步跨過門檻。
他看了看對面的房里,有一雙腳在床尾搭著,沒穿襪子,陳青青躺在床上,不知道是在睡覺,還是在干什么。
江淮在黃單的背后戳一下,叫他別愣著了。
黃單回自己的房間拿衣架子,江淮那兒不夠,他出來時,阿玉已經(jīng)不在了,那房門也是關(guān)著的。
這次的碰面,聊的內(nèi)容并不多,跟任務(wù)有關(guān)的信息,更是極少。
黃單目前唯一確定的是,阿玉和江淮之間沒那么簡單。
他往次臥走,路過洗手間的時候,看到江淮在水池那里淘米,電飯鍋的內(nèi)膽擱在水龍頭下面接著水,嘩啦響個不停。
江淮低聲說,“去把小籃子給我拿過來?!?
黃單進屋,在桌上找到小籃子,里面放著香菇和黑木耳,他拿給江淮,就掉頭回了屋里。
臘腸燜飯是黃單提出來的,他在公司吃過,只是臘腸很少。
江淮第一次做,事先在網(wǎng)上搜過步驟,他根據(jù)記憶把米泡著,之后是香菇,木耳,都用小碗泡起來。
黃單在一旁看著,幫不上忙,嘴里有話說,“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么那么肯定阿玉不會把我們的事說出去?!?
江淮麻利的開始把臘腸切片,“小子,用你的腦子想想,阿玉跟我們無冤無仇的,干嘛要那么做?”
他切完臘腸,就咚咚咚的把一截胡蘿卜切成丁,“再說了,你整天整天的在我面前提阿玉,她是什么樣的人,你應該比我更了解吧。”
黃單若有所思,是這樣嗎?“最近在掃|黃,阿玉上班的地方可能也被查封了,她……”
江淮把菜刀丟砧板上,“我跟你說過多少次了?我叫你不要多管閑事,你呢,非要跟我反著來,你要氣死我是不是?嗯?”
黃單指指他面前的電飯鍋,“別說話,口水噴鍋里了。”
江淮,“……”
米泡了十來分鐘,江淮把香菇和木耳都切成小塊,跟臘腸片,胡蘿卜丁一起丟進鍋里,再倒進去色拉油,最后放一點鹽,蓋上飯鍋的蓋子,按了煮飯。
接下來就可以等著吃飯了。
黃單趴在床上找資料圖,他用的是筆記本,不知道江淮從哪兒給他弄來的,四五千的配置,比原主的臺式機要好很多。
江淮躺旁邊,疊著腿看電視,手在黃單的后領(lǐng)放著,過會兒就往里伸。
黃單嘶了聲,“你別掐我,疼。”
江淮一時沒克制住,他立馬就松了手,摸摸青年的頭發(fā),搖頭嘆息,“你說你,怎么這么嬌氣呢?”
黃單不想搭理。
他解釋過了,也解釋了好多次。
沒過多久,香味就從飯鍋里冒出來,在房里散開,很快就飄到黃單的鼻子前面,他靜不下心找資料,問什么時候能吃。
江淮說好等會兒,“過來給我抓抓癢?!?
黃單把他的t恤撩上去,“你還說自己沒上火,背上都長痘了?!?
江淮不信,“真的假的?你拍照片給我看?!?
黃單拿手機對著痘痘拍了一張。
那痘痘其實很小,黃單湊近拍的,所以顯得特別大,把江淮給嚇到了,非要讓他擠掉。
黃單不愿意干這事,“不能擠,會發(fā)炎的?!?
江淮的眉頭皺了皺,“發(fā)什么炎,就是一顆痘而已?!?
黃單還是不愿意。
江淮捧著他的臉,“來,看著我,你跟我說實話,是不是在嫌我?”
黃單說,“沒嫌你,痘真的不能擠?!?
江淮半信半疑,“那怎么辦?讓它自由生長?”
黃單說,“別管就行。”
江淮想起來了什么,“你也有痘,還是倆個,我給你摳摳?!?
黃單,“……”
江淮把黃單身上的小痘痘摳紅了。
黃單疼的流出眼淚,“你再摳,我生氣了?!?
江淮給他擦掉眼淚,抱懷里哄,“不摳了不摳了?!?
黃單趴在男人肩頭哭,“是不是摳破了?”
江淮親親他微咸的臉頰,“我哪兒敢摳破啊,好了不哭了,是我的錯,乖啊?!?
倆人就小痘痘的事聊了好久,停下來時才發(fā)現(xiàn),臘腸燜飯早就好了。
黃單吃了兩碗,他還想吃,江淮沒讓。
江淮把他手里的筷子拿走,“晚上差不多有七|八分飽就行了,吃太飽不能劇烈運動?!?
黃單意猶未盡,“我不運動的,吃完飯洗個澡看電影就睡了?!?
江淮瞇著眼睛,“你再想想。”
黃單想了想,他扶額,抓抓頭發(fā)說,“是哦,要運動?!?
“想起來了就行?!?
江淮滿意的把唇角一勾,“坐著吧,哥哥去刷鍋洗碗?!?
他倆在房里站著,隨便選了個臺看新聞聯(lián)播消食,八點出頭,一集電視播完了,該辦大事了。
黃單有點緊張,也有點害怕,他怕疼,“你要輕點?!?
江淮在他唇上親一下,“我會輕著點的?!?
黃單被捏著下巴親,他的脖子后仰,嘴里臘腸燜飯的香味慢慢的變淡了。
江淮親了好一會兒,摸摸懷里人的后背,抓著他的手拉到頭頂,和他十指相扣。
黃單叫江淮把電視的聲音再調(diào)大點。
江淮把聲音調(diào)到最大。
一條奶茶的廣告正在播著,美女在說廣告詞,什么你的優(yōu)樂美,我的優(yōu)樂美。
江淮喂黃單吃了根胡蘿卜,好大一根。
第二集電視開始播了,隔幾分鐘就有廣告,插||入的速度之快,令人咋舌。
電視播的是抗戰(zhàn)劇,突突突的槍聲里夾雜著哭聲。
有人犧牲,有人嚎叫,有人痛不欲生,也有人哭天喊地。
黃單哭的停不下來。
江淮一只手拍著他的后背,一只手摸著他的臉,一下又一下。
兩集電視播完,是一個大型真人秀節(jié)目。
主持人一通官方的介紹以后,嘉賓們上場,開始瘋玩。
江淮|舔||掉黃單眼角的淚水,記不清是第幾次這么干了,吃了很多他的淚水,胃里都有一股咸味往上泛。
喜歡的人怕疼,愛哭。
他一見到對方哭,渾身都跟起了火一樣滾熱,簡直要命。
黃單哭的快昏厥過去了,他趴在床上,半死不活的問系統(tǒng)先生,“多長時間?”
系統(tǒng),“由于眼睛以下的部位全部屏蔽,在下只能通過黃先生的哭聲來判斷,計時兩小時四十分鐘?!?
黃單抽泣,可以報名參賽了。
昨天系統(tǒng)先生告訴他,獎品又多加了一項,前三的宿主都有。
每位宿主可以得到一億的積分。
一億啊,那是什么概念?
對黃單來說,就是無所畏懼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