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上的姜龍盯著同桌的笑臉,他砸吧嘴,“黃單你笑起來……”
黃單側頭,唇角還是翹著的,“嗯?”
姜龍詞窮,半天才說出來一句沒頭沒尾的話,“還好你不是女生。”
這個同桌要是女生,他肯定會早戀的,到那時他上課開小差,下課胡思亂想,走路也魂不守舍,所有早戀的癥狀他都會有,想想就覺得可怕。
后面的陳越兩眼發(fā)直,一動不動。
劉峰拿手在他眼前晃晃,又打了個響指,“喂,哥們,回魂了?!?
陳越的眼皮垂了下去,再撩起時已經跟平時沒有兩樣,他把幾本書往桌子一邊堆堆,騰出位置把兩只胳膊放上去,之后是他的腦袋。
劉峰往陳越面朝著的方向瞅,“看什么看這么入神?是看的陳燕還是吳芳?陳燕吧,扎兩個小辮子,笑起來甜甜的,還有小酒窩,我喜歡?!?
發(fā)現(xiàn)陳燕往這邊扭頭,他那張黑臉一陣發(fā)熱,一秒挺直腰桿,擺出自以為最帥的樣子,等對方不看了又彎腰駝背的懶散回來,“我覺得她也喜歡我。”
陳越三魂六魄剛回,“你說什么?”
劉峰翻白眼,臥槽,都成這樣了,還死鴨子嘴硬的說自己沒喜歡上哪個女生!
上課鈴響了。
各班在走廊上活蹦亂跳的同學都回了教室,趴在桌上半死不活。
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上,老魏說了明天考試的事情,“考場排位明早會在樓底下公布,到時候你們去找自己的就行,其他的也沒別的事了,平常心就行?!?
黃單回到過去已經十天了,剛經歷完軍訓,接下來是考試,他知道這次跟中考不同,多加了兩門物理化學,也知道自己沒門門考滿分,化學丟了三分。
第二天早自習,老魏進來敲敲黃單的桌面,把他叫去了辦公室。
十幾分鐘后,黃單在全班好奇的目光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陳越趴在桌上把玩五角星,聽到前面的人在議論黃單,說他跟二班的女生早戀了才被班主任叫走的。
拽住前座背后的馬尾,陳越等人回頭的時候問道,“哪個女生?”
女生紅著臉說,“好像叫方麗麗?!?
陳越的手一松,見女生奇怪的看著自己,他扯開嘴角,“天才也會早戀?”
女生佩服道,“昨晚方麗麗對黃單表白的時候,很多人都聽見了,她真勇敢?!?
陳越捏住五角星的手一緊,“是嗎?這么好玩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女生看著男生帥氣的臉,“你在教室的啊?!?
陳越皺皺眉頭,他當時從操場飛奔回來,腦子里都是亂的。
那個人早戀了?不可能吧?
陳越坐立不安,不行,我要去看看那個方麗麗是誰。
過道那邊的劉峰一扭頭就看見他哥們溜了,他朝后門口喊,“喂,陳越,干嘛去???”
門口已經沒了人影。
陳越去了二班,他站在窗邊問里面的男生,“同學,你們班的方麗麗是哪個?”
男生指指中間第四排的其中一個女生。
陳越看了一眼,放心了。
吃過早飯,姜龍就叫上黃單去看排位,人挺多的,他焦躁的往里面擠,“黃單,我找到我自己了,我在204班,你呢?找到了沒有?”
黃單沒看,“201?!?
姜龍垂頭喪氣的從前面退出來,“咱倆不在一個考場,我心里怎么這么慌呢?”
黃單說出事實,“在一個考場,你也會慌?!?
姜龍說也是,他緊張的吞了口唾沫,臨場狀態(tài)不怎么好,“跟你說實話,我感覺這次考的不會比中考分數(shù)高?!?
黃單說,“加的物理是你強項?!?
姜龍苦哈哈的說,“可也加了化學,它會拖死我的?!?
黃單說,“別想那么多?!?
姜龍哎一聲,“不跟你說了,我抓緊時間去多做幾道物理題,這個一分都不能失?!?
他說完就走,身形匆忙。
黃單在學校里閑逛了會兒,時間差不多了才回教室,拿了文具盒去考場。
204班在對面,黃單進去時,意外的看到了陳越,對方坐的位置在他后面,他動動眉頭,那時候自己竟然沒有留意。
過去活的太自我了。
陳越單手撐著頭,另一只手上轉著一支2b鉛筆,還沒削,見到黃單走過來,他手里原本不停旋轉的鉛筆一下子就停住了,啪地掉在了桌上。
黃單在其他學生的注視下拉開椅子坐上去,他沒有在意此起彼伏的議論,只是打開文具盒把鉛筆跟圓珠筆拿出來。
旁邊的前后座兩個女生是認識的,她們正在討論下午數(shù)學的選擇題選哪個字母的正確率高,畢竟上午要考的語文相對來說要容易點,不會像數(shù)學那樣出現(xiàn)個位的分數(shù)。
老師發(fā)試卷的時候會報名字跟分數(shù),上去的時候全班都盯著看,會想死。
倆人一個說c,一個說a,最后她們決定撕四個小紙條,把abcd四個字母寫上去,做一道題就抓起來拋一次,選其中一個打開,是什么字母就填那個。
跟黃單并排坐的長發(fā)女生說,“我要是看到了他的試卷就告訴你,你看到了也一定要告訴我啊?!?
坐她后面的馬尾女生說,“放心吧,我會的?!?
長發(fā)女生把音量放的更小,“我倆的運氣真好,能跟他坐一塊兒,他考滿分的,看到一題肯定就對一題,選擇題只要能看幾題我就滿足了?!?
馬尾女生點點頭,“我也是,這次考試調座位,我想跟我里面那排靠窗的位置?!?
長發(fā)女生的話題一轉,“哎,坐你左邊的那個男生長的真帥,他的手也很修長,筆轉的好厲害,就掉下來一次。”
“他叫陳越,跟前面的黃單是一個班的,我們宿舍里每天晚上都會聊他們?!?
“一個班的?那怎么都不說話???”
“他們一個混的好,一個學的好,沒有共同話題?!?
陳越正在削鉛筆,削的跟狗啃的一樣,他見黃單回頭,手一抖,小刀把大半個指甲都給削了,差一點兒就掉塊肉。
“你他媽的沒事回頭干什么?”
黃單看看陳越手里的鉛筆,削的非常丑。
陳越立刻就把鉛筆往文具盒里一丟,他低著嗓子,氣焰囂張道,“有話就說,有屁快放!”
黃單什么也沒說。
陳越瞪著他的后腦勺,為什么不說話?一個字都沒有?
前座又回頭了,陳越慌亂的挪開視線,裝出搗鼓文具盒的樣子。
黃單不是看的陳越,而是在看考場的其他人,他也沒有揪著誰不放,只是粗略的掃視。
陳越不知道,他以為黃單在看自己,從臉到脖子都火燒火燒的,沒留神的把文具盒給拽翻了。
一卷膠帶滾到了黃單腳邊,他彎腰去撿。
陳越看見了,手不聽使喚的去把黃單手里的膠帶給搶了回來,火燒的溫度已經沖到頭頂,他用找茬來掩飾,“這是老子的東西,誰叫你碰了?”
黃單不經意間碰到的手掌很光滑,是少年的觸感。
陳越偷偷在桌低下握緊了那只碰過黃單的手。
前面的黃單看著自己的手,直到監(jiān)考老師進來,他才回神。
卷子由第一排的同學往后傳,到黃單那里時,他拿了一份,就把剩下的遞到后面。
陳越故意沒接。
黃單轉過身,把卷子放到陳越的桌上。
陳越心里很得意,又看到了他的臉。
坐正了姿勢,黃單將試卷翻翻,從第一題開始往后做,他的速度在掌控之中,沉穩(wěn)從容。
考場響著筆尖摩擦紙張的沙沙聲,混雜著挪動桌椅,咳嗽等瑣碎的聲音。
黃單填答題卡的時候,后座的陳越正看著碰過他的那只手發(fā)呆,胳膊底下壓著的卷子上就寫了個名字,跟雞爪子抓過似的。
以往每次考試,陳越都會早早交卷,甭管考的什么,他只要一看那些題目,腦殼子就疼,屁股底下冒釘子似的坐不下去。
今天陳越卻很老實的坐在椅子上,認識他的幾個同學等著他先交卷,自己再緊跟其后,結果望眼欲穿。
考試時間一到,老師就讓學生從后往前的收卷子,她一直盯著,誰也沒可能趁機改一兩個答案。
陳越接住后面?zhèn)鬟^來的一摞試卷,把自己的放在最上面,他沒直接傳給前面的人,而是用腳去踢踢對方的椅子。
黃單轉身去拿卷子,看了眼最上面的那張,干干凈凈的,他的眼角微抽。
當事人沒半點窘迫,收拾了文具盒站起來往考場門口走,敞開的校服外套往后翻,像一陣風。
黃單去食堂打了份冬瓜海帶湯,份量很多,一大缸子才五毛錢,打飯的窗口就兩個,人又特別多,他不想去排隊了,就端著湯回了宿舍。
語文考完,宿舍里都沒有多大的水花,也沒人對答案,下午的數(shù)學才是波濤洶涌。
姜龍看黃單沒打飯,就要把自己缸子里的飯給他一半。
黃單拒絕了。
姜龍笑著說,“我還沒有吃呢,沒口水的?!?
黃單聞,還是搖了搖頭,他只能跟一個人分享飯菜,“冬瓜跟海帶有很多,我吃了就差不多飽了?!?
姜龍也不勉強。
陳越靠著床鋪哼歌,薄唇上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考的很好。
劉峰扒拉兩口飯,隨便用手臂擦擦嘴巴,“陳越,別哼了,我聽著牙疼?!?
其他人附和,“真的牙疼。”
陳越笑罵,“老子高興,管得著嗎你們?!?
姜龍說,“黃單,你覺得是陳越唱歌唱的好,還是我唱的好?”
黃單說,“沒注意過?!?
姜龍較勁了,非要一個答案,他開嗓唱他最拿手的《練習》,唱的是副歌部分,以他的意思,就是副歌最能透露一個歌者的靈魂。
陳越看姜龍突然唱了起來,還把他的哼更給蓋住了,他就咒罵幾句,扯著嗓子喊唱。
劉峰等人,“……”
路過的都伸頭問是不是在開演唱會。
宿舍里的都一頭霧水,別問他們,他們也不知道什么情況,飯都吃不下去了。
姜龍把副歌部分唱完,他不理會陳越瞪過來的眼神,緊張又期待的問黃單誰唱的更好聽。
黃單實話實說,“他唱的比你好?!?
姜龍深受打擊,缸子也不洗了就往床上一趴,生無可戀。
陳越聽到了姜龍的問題,也聽到了黃單的回答,他就像是喝了一大瓶的汽水,甜得冒泡。
劉峰看的直掉雞皮疙瘩,“那什么,你給我卷膠帶唄?!?
陳越說,“我就一卷,給你我就沒的用了?!?
劉峰瞪眼,“你不是有兩卷嗎?我看你買的?!?
陳越眼睛都不帶眨的,“有一卷掉了?!?
劉峰一臉肉痛,“掉了?掉教室還是掉考場了?不是我說你,一卷膠帶要五毛錢哎哥哥?!?
陳越斜眼,“五毛錢說的跟五百萬似的,你家又不是沒錢?!?
劉峰擠出兩滴貓尿,“我爸我媽上個月離婚了你又不是不知道,那成語怎么說來著,家道中落?不對,好像是遭遇變故?!?
陳越質疑道,“那個遭遇變故不是成語吧?”
劉峰說是。
陳越說不像,劉峰說絕對是。
倒數(shù)第一第二在展開激烈的討論,他們認真起來,挺可怕的。
黃單邊吃冬瓜邊聽,覺得陳越跟劉峰能成混到一塊兒去不是沒有道理。
成語一事沒有討論多久,劉峰憂郁的嘆氣,“我還不知道要被他們丟到哪個犄角旮旯去呢,日子還長,我不為自己攢點兒錢,往后我就沒法過了?!?
陳越受不了的說,“行了別他媽的惡心我了,膠帶給你?!?
劉峰摟陳越的肩膀,被他給撞開了。
把缸子洗洗,黃單就拿著水瓶去水房打水,他還把姜龍的水瓶一并拿走了。
一個大叔坐在那里收水票,紅色的水票能打一瓶,綠的兩瓶,他眼皮子利索著呢,誰想渾水摸魚是不可能的。
里面有一長條的水龍頭,高二高三的也開學了,人很多,每個水龍頭那里都排著隊伍。
黃單前面還有三個女生,他看見陳越跟劉峰在旁邊的隊伍里,也沒當回事。
陳越在偷瞄黃單的側臉,在他看過來時,就趕緊若無其事的偏過頭去找劉峰說話。
他的心砰砰跳,手心里都是汗,過一小會兒又忍不住去偷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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