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魔眼眶中雙睛暴突,自知大勢已去。
他原要以這兩兄弟為質(zhì),可既然失手,便是不成了。
如今姑且不論那摸不著底細(xì)的天魂,就說這青衫少年手掌中那血色藤蔓,居然將他大陣中血霧全數(shù)吸走,也著實太過詭異!他是無可奈何……
血魔沉下臉,如今只剩下了一個念頭。
他手腕一抖,大陣雖破,血旗仍是重型兵器,就與那兩個娃兒拼命罷!
已是背水一戰(zhàn),血魔咬破手指,在血馬兩側(cè)一抹,頓時馬背生出一雙肉瘤,瘤破翼出,形成一對肉翅。
血魔在馬上一拍,血馬便立時撒開蹄子直沖出去!
徐子青見狀,將東黎兄弟兩個輕輕一拋,給宿忻接住,自個則舉起千年鋼木,正面迎戰(zhàn)。
那血旗極重,加之有血馬拍翅疾奔俯沖之勢,使它更是威猛。徐子青雙手握住鋼木,用力與血旗相撞!
“碰碰――”
悶響聲起,千年鋼木堅硬無比,然而徐子青力氣卻很不足,給血旗打得連連后退,雙足在地上刮起兩道深深溝痕。
宿忻將東黎兄弟放到一邊,高聲道:“徐道友,我來助你!”
便擎劍而來,與徐子青共同對敵。
這般兩人一同招架血魔,宿忻劍術(shù)高徐子青不止一籌,且有徐子青為他掠陣,可說是意氣風(fēng)發(fā)。徐子青劍法不濟(jì),便細(xì)心瞧那宿忻出劍。
宿忻也確實天資不凡,雖說先前給血魔擊飛了去,如今卻是想出了法子。
劍者,無堅不摧;劍招者,唯快不破。
宿忻亦是雙手舉劍,雙臂疾舞,將百招化為一招,取中血旗上一點,不斷連擊。一招之下,實則敲擊百次,如此累積,就敲去血旗重勢,卸去了它的力道。
“乒乒乒乒乒乒乒――”
清脆連擊聲不絕于耳,血魔招數(shù)霸道,而宿忻出劍輕快,后者長劍化作一團(tuán)藍(lán)影,把血旗狠狠擋住,絕不后退!
徐子青瞧得心潮澎湃,他便是深深吸氣,調(diào)動雙臂經(jīng)絡(luò),肌肉一振至十振,十振化百振!
成了!
徐子青一個擰身,與宿忻成平行之勢,與他同擊血旗!
之前宿忻一人便堪堪抵住這血旗之力,如今二人齊齊出手,就成了雙倍的力道。血魔只覺連續(xù)不斷的大力涌來,他獨木難支,雙臂重若千鈞,幾乎無法舉起!這手臂畢竟是凡人手臂,便是再如何竭盡全力,亦不能扛住這等攻勢,連帶著血魔胸口也越發(fā)沉悶起來。
“嘔!”一口夾著些許碎裂肝臟的鮮血噴出,血魔雙手顫動,策動血馬,就要后退。
可宿忻卻是不允,他眼中閃過一絲狠意,下一劍便不是對著血魔,而是轉(zhuǎn)向血馬――“刷!”
一劍過后,馬頭飛起,鮮血四濺。
血馬四蹄一軟,倒地不起。
血魔旋身而起,落在地上,雙目滿是恨色。
他雙臂已廢,不能掐訣,這具肉身也是千瘡百孔,更不敢元神出竅。種種跡象,皆明他是窮途末路,再無回轉(zhuǎn)可能。
現(xiàn)下他即便是想要拉一人同歸于盡,也是不能!
然而徐子青與宿忻卻仍是嚴(yán)陣以待,兩人緊盯血魔,絕無半點疏忽。
正此時,血魔忽然拉開衣襟,露出光滑的胸膛來,是哈哈大笑:“老夫今日陰溝里翻船,落在你們兩個娃兒手里。來吧!”他一拍胸口,“往老夫這里捅!”
血魔手掌所拍之處,光滑皮肉一陣抽出,接著便有一個凸起掙扎浮出,五官明晰,狀若人臉。
東黎熙見到,脫口低呼:“焦涂……”
那人臉?biāo)剖锹犚娏?,掙扎動彈,好像想要轉(zhuǎn)頭:“太子殿下!”
徐子青眼中閃過一抹不忍:“太子殿下,這便是焦涂么?”
東黎熙一點頭:“……是?!?
血魔臉帶張狂:“老夫?qū)⒔雇炕昶羌耐杏诖?,與老夫元神亦有勾連,老夫此番必死,他焦涂便陪老夫一同魂飛魄散罷!”
他這番話一出口,場中便有幾人變色。
徐子青心知血魔所不假,他雖將焦涂魂魄留下,不過是為奪運罷了,自然會使出許多手段,使焦涂屈從于他。以東黎熙威脅為其一,魂魄與元神上勾連想必就是其二。
血魔身負(fù)血債累累,自是死有余辜,可焦涂身不由己,便是有私心為東黎熙、險些害這承璜國顛覆魔手,但他也畢竟是個凡人,無力之下唯有如此,也算情有可原。
因此焦涂身死倒也罷了,可若是要他魂飛魄散……焦涂何辜?
徐子青心下一嘆,生出不忍。
因有不忍,就有遲疑,倒使那血魔瞧見,越發(fā)猖狂起來。他不過是死前擠兌兩人,不曾想這修士竟當(dāng)真在意一南人魂魄,豈不是好笑之極!
宿忻皺眉,說道:“徐道友,雖是對不住那凡人,可除魔要緊,你我實不可婦人之仁?!?
徐子青何嘗不知這道理,只是他側(cè)頭一看,就瞥見東黎熙臉色慘白,也不知傷痛幾成,為焦涂之事沉痛亦有幾成。
倒是血魔心口人面顫動,朗聲笑道:“不過是魂飛魄散罷了,兩位仙長,快動手罷!”只消除去這邪魔,承璜國再無所憂,他心慕之人……亦再無所憂。
既然身死,安知下世投生是人是畜?總歸不是他焦涂!更何況他偷來一段這時日,能與心慕之人有肌膚之親,已是心滿意足,死而無憾!
宿忻大聲道:“好!你這南人有幾分血性,小爺必給你一個痛快!”
徐子青閉閉眼,也是點頭:“只能如此。”
兩人商定,一人擊刺焦涂心腑,一人洞穿焦涂紫府、絞碎血魔元神,必不讓血魔有絲毫逃脫之路!
徐子青手持千年鐵木,因他修為更高,便由他來滅殺血魔元神。他與宿忻相視,就要動手。
這時白影乍現(xiàn),立于徐子青身側(cè)。
徐子青微怔:“云兄?”
宿忻方才激戰(zhàn),無暇他顧,不曾留意云冽,此時見到,一時驚詫:“這是?”
云冽并未答話,只冷淡說道:“他火氣熾熱,若擊中魂魄,必然消散。你木氣溫和,由你出手,他魂魄或能留存?!?
徐子青大喜:“云兄此當(dāng)真?”
云冽道:“或可一試,去罷?!痹俨徽Z。
宿忻滿腹疑問,卻知并非詢問之機。這番改了兩人動手位置,他也不愿輕易毀人魂魄,自是沒得異議。
于是兩人一上一下,分刺紫府、心腑。
宿忻長劍之上火光燦燦,轟然刺中焦涂眉心!頓時紫府洞穿,內(nèi)中元神一聲嚎叫,已被碧藍(lán)之火焚燒殆盡!
徐子青同時出手,千年鋼木直刺人面之處。
焦涂人面張了張口,而后便隱沒在鋼木之下,無聲無息。
“若有來世……”此音有如蚊蚋,不知何人能夠聽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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