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煙塵讓屋里彌漫著一股奇異香氣，這香味讓人平心靜氣，消除了眾人的許多不安和恐懼。
竹智問沙里帕：“這個煙會不會有古怪？如果我們破壞了煙，或者將煙驅(qū)散，會不會有用？”
如今他已經(jīng)死馬當(dāng)作活馬醫(yī)。在這里的人中，看起來就這個咳血老頭對舊神儀式有著認知。
“不知道啊?！鄙忱锱林皇遣[了瞇眼：“我不懂香料?！?
“是洲島特產(chǎn)的棲海草，還有稗草怪的葉子，嗯，還有一點堯國的干香果?！?
花婉容鼻子吸了吸，她篤定地說：“我常年做花卉，也會涉及到一些干貨買賣。這里的香氣主要來自于這三種香料，然后還有一種魔藥性質(zhì)的東西?！?
“具有明顯的鎮(zhèn)靜作用，看起來是不希望我們反抗太強烈。”
小夫妻中的丈夫商勝也加入了討論：“諸位，我們是在昨天或今天傍晚途經(jīng)一片樹林，然后忽然失去知覺，應(yīng)該就是在那里遭到了伏擊?！?
“看起來這是早有預(yù)謀，這些舊神的狂信徒找到我們的話，應(yīng)該是我們比較符合這位舊神的獻祭需要？沙里帕先生，您能給我們講講滅絕化身嗎？或許能幫我們獲得更多一點消息，在戰(zhàn)場上，情報決定勝負?！?
老人扭過頭，朝旁邊吐出一口血，用手帕擦了擦嘴。
沙里帕這才說：“我研究的是神學(xué)，也是舊神會的成員，所以對舊神有些了解?！?
“據(jù)我所知，這位滅絕化身是在古早時期，與圣堂追隨的黑色虎首與圣堂之主、綠森林供奉的鹽夫人、四海廟里的龍祖、以及雙蛇商人共和國的神明之首諸神信使、兄弟會的金光圣母等相爭鋒的神明。”
“滅絕化身本身擁有黑暗、毀滅與新生的力量，神戰(zhàn)后其信仰流傳至今。因為祂有著一種非常奇特的能力，信徒們只要在黑暗中祈禱與祭祀，就有機會獲得一次死而復(fù)生的力量恩賜，很少有人能抵擋這種誘惑……大家總會面臨死亡，而滅絕化身將會給予他們一次從黑暗中復(fù)蘇的機會。”
“所以哪怕一些其他信仰的人，也會偷偷祭祀這位毀滅神明，只要大家還想要繼續(xù)延續(xù)生命，對這位舊神的記憶就不會消失?！?
沙里帕用力瞇了瞇眼，仿佛在驅(qū)逐困意。
“我會一點提神的按摩?！?
旁邊的花婉容則給他捏了捏脖頸和眼眶兩側(cè)，然后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您的身體……怎么會如此虛弱？”
“嘿嘿，老了是這樣的?！?
僧侶擺擺手：“這位滅絕化身與黑暗有關(guān)，過去堯城和鹽城在黯日襲擊時，也曾遇到了黑暗中的怪物。按照舊神會劍心先生編寫的內(nèi)部參考，里面就記錄了這一舊神?！?
“據(jù)參與祭祀儀式的親歷者所說，需要頌?zāi)钸@位舊神的名諱‘迦梨’，并且虔誠地念完整段獻祭詞‘布瓦尼朵維，薩提，魯達尼，帕娃蒂，支那瑪提卡……’，這些都是滅絕化身的每一個身份和名諱。整個儀式，就是不斷頌?zāi)畹k的名?！?
“儀式需要在這樣的一座黑屋或洞穴里布置，外面的信徒們圍繞著我們這些祭品，頌?zāi)钆f神之名。舊神的力量就會通過黑暗與煙進行彌漫，喚醒那些黑暗中沉睡的怪物……你們看，它們這不是來了。”
沙里帕一臉輕松。
竹智等人卻完全笑不起來。
黑暗中出現(xiàn)了一些形態(tài)怪異的東西，它們由煙塵構(gòu)成，形態(tài)飄忽，難以確認具體形態(tài)。但毫無疑問的是，它們的確在周圍游曳，就像是藏在黑暗中的狼群。
竹智注意到，黑煙中心簇擁著一個人。
那人全身灰色，仿佛身體被霧給纏繞或者模糊了一樣，但從輪廓能看出，那是一個魁梧的身影。
對方手持一盞提燈，面部青灰，有些像食尸鬼。
他左半邊臉上紋著一個古怪圖案，由內(nèi)外兩個圓組成。內(nèi)圓里畫著圓圈、方塊和三角形，一條條直線將它們連接起來，就像是某種隱晦的圖騰或者封印。
提燈人一現(xiàn)身，就將目光落在了沙里帕身上：“你身上有神性……不對，是神軀？也不是，古怪?！?
“您好，來自黑暗的客人?！?
老人倒是毫不在意：“我們被困于此，不知道能否請您救我們脫困，離開這里呢？”
提燈人哈哈大笑，整個臉都在扭曲。
“真是一個有趣的凡人，把你的尸體移動堆疊起來，點上燈應(yīng)該會非常明亮。”
沙里帕毫不氣餒：“感謝您的夸獎。請問要怎么做，才能獲得您的幫助呢？”
“省省吧，你們無法給我想要的東西。我可以拿走任何東西?！睂Ψ劫瓢恋卣f：“你們哪怕能走得再遠，也不過是凡人的領(lǐng)域。”
老人忽然眼睛一亮：“您知道些什么，對嗎？在我身體里發(fā)生的這些變化，您知道對吧？”
“當(dāng)然?！?
提燈人這時候臉上又恢復(fù)成了之前的冷酷：“凡人終究是凡人?！?
“您是神明嗎？”
“我非神明，雖然有很多人稱呼我，認為我就是神。但不是?！?
“原來如此。有一件事我不敢茍同，我雖然是凡人，但凡人領(lǐng)域也能走到一個很遠的地方，比我們過去想的要遠得多?！?
老沙里帕臉上露出一絲笑容：“就像您看到我的身體變化一樣?！?
提燈人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對，這不是神明改造，你也非眷族……這到底是……你這是什么情況？”
竹智有些意外。
黑暗中這位索命之人第一次露出疑惑，他甚至在尋求答案。
“您想知道嗎？”
老人面上笑容不改：“我會全部告訴您，只求您將他們安全地送回堯國……”
“你沒有資格和我談。”
提燈人冷冷地抬起手里燈，提燈里綠火陰森：“只要我愿意，我隨時都能將你變成尸體，成我手里的燈油?！?
“是的，您當(dāng)然有這個力量和權(quán)力。”
沙里帕慢吞吞地站起來，抖了抖身上的灰塵，微微仰起頭，看向那被黑暗怪物們圍繞的高大身影：“但有一點您應(yīng)該也知道，我身上，有著神明的力量?！?
“它來自于一名強大的神明，神的力量是如此磅礴，以至于哪怕只是從中解析了一點點，我的生命也無法承受其重量。但不論生或死，神明的力量都不會消失?！?
“而我一旦死去，會凝聚出全能石，從而將神明殘留的這一點點力量激發(fā)，大概能在這里釋放出一團小小的火花吧。”
僧侶用手帕捂住嘴，劇烈地咳嗽著，以至于后背都高高拱起。
“您非神明，所以不擔(dān)心被堯神大人的注視，但如果我釋放的神明火花，不知道堯神大人是否會看見?！?
“……”
對方沉默。
竹智卻是想到，聽說深淵中的高級僧侶即使脫離二堂伽藍，死后身體也能凝出全能石。而沙里帕所說的神明力量殘留，就能吞噬全能石，瞬間產(chǎn)生極強的反應(yīng)。
只要能引起堯神的注意，這里的一切存在都將戰(zhàn)栗和恐懼！
沒有人能抵擋堯神大人的神威！
沙里帕鎮(zhèn)住了對方。
竹智心里一陣興奮。
這老頭挺厲害，知識果然就是力量！
提燈人沉默片刻：“你在賭我不敢動手？”
“不，我只是想要與您探討這一神學(xué)領(lǐng)域的問題。這僅僅是一個假設(shè)實驗?！?
“你所說的不會發(fā)生?！?
提燈人說：“因為你身上的，不過是神軀中僅剩的一點神力，只要沒有神格，這些都會不斷衰退和消散。全能石作為一種低級材料與力量，作用于神力，只能表現(xiàn)出材料的一面，所以按照你的做法，只是能將全能石鍛造一下罷了?！?
沙里帕點點頭：“您的判斷很有道理。神威通常是以奇跡降臨，只要出現(xiàn)就會留下痕跡。這些痕跡，就連我們都能通過神學(xué)去感知，所以這些痕跡只要存在，堯神大人也能看見。我想，我身上的神力，應(yīng)該也足以留下痕跡。”
“可笑！神明是看不到這些神力殘留的，除非持有特定道具或奇觀。”
“不試試怎么知道呢？”
提燈人冷笑一聲：“你比我還懂神？我過去也曾是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