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說像猩猩、狼這樣群居動(dòng)物里的首領(lǐng),是不能輕易露出弱點(diǎn)的,因?yàn)槠渌男坌远荚诨⒁曧耥竦囟⒅嗳醣人栏膳隆?
宣璣跪下與他視線齊平,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碰了碰盛靈淵因?yàn)椴[起眼而露出來的疤。他眼角的疤在外眼角的臥蠶位置,睫毛遮蓋著,離眼睛非常近,宣璣的手指放上去,他不由自主地眨了一下眼。
但沒有躲。
他已經(jīng)繳了械、卸了甲,交付了咽喉,任憑處置,也不在乎這點(diǎn)“危險(xiǎn)”了。
宣璣一句話沒過腦子,直接掉了出來:“可我本來就是為了你而生的?!?
盛靈淵閉了閉眼,好一會(huì),他嘆了口氣:“省省吧,我還以為你是為了氣我而生的。”
“是為氣你?!蹦窃┠跽f。
他們騙你、敬而遠(yuǎn)之、三跪九叩,或者想打敗你、想害你……都是為了身家性命、家國大事。就我會(huì)鬧得你一身雞毛,閑著無聊就無事生非,拿瑣事找你麻煩,把你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七竅生煙,著成個(gè)人樣。
“我也為哄你笑。”宣璣說著,忽然又意識(shí)到自己滿臉的眼淚,于是狼狽得抽回手,抹了一把眼,“可你就這么對(duì)我,你……”
盛靈淵:“我笑不出來,你的‘山盟海誓’是什么意思?”
“防賊,”宣璣沒好氣道,“防你偷我的命去填赤淵那破坑,你以前干過不止一次。”
盛靈淵:“那單邊的又是什么意思?”
宣璣:“我又沒想……”
“你沒想做什么我不同意的事,可你也沒什么別的好辦法,”盛靈淵說,“你只是拖著,過一天是一天,臨到無路可退,朱雀骨碎干凈了,你大不了變回誰也看不見、誰也聽不見的劍靈,或者像知春一樣,留一根通心草哄我。”
宣璣無以對(duì)。
赤淵在側(cè),三十六根朱雀骨已絕——他倆一直回避的問題,終于被搬出來,曬在光天化日下。
盛靈淵:“你計(jì)劃得還挺周到。”
話說到這份上,宣璣也破罐子破摔了,坦白起來:“是,但至少我還可以在通心草里陪你,那你呢?你打算用赤淵那個(gè)爐子把天魔身煉成個(gè)不死不滅的器物,讓朱雀族復(fù)生永存。我這個(gè)御賜親封、‘全族只有自己一個(gè)人’的族長是不是要干到人類移民到太陽系外了?萬一他們安土重遷,移民的時(shí)候再?zèng)Q定把地球一起開走,我還退不了休了!咱倆到底誰過分?”
古代人沒聽懂“移民外太空”的梗,盛靈淵:“強(qiáng)詞奪理,誰許你自作主張……”
“你這輩子所有的‘主張’都沒跟人商量過半句,有臉說我自作主張?”宣璣說動(dòng)了火,忍不住在他小腿上輕輕踹了一腳,“憑什么就你有決定權(quán)?”
盛靈淵被他踢愣了,從古至今,但凡有人跟他有肢體沖突,那必定是想殺他,否則沒人會(huì)跟皇帝動(dòng)手動(dòng)腳。
他第一時(shí)間沒反應(yīng)過來要還手,脫口說:“放肆?!?
“改朝換代八百次了,封建帝制都埋土里了,我求求你看一眼歷史書,陛下,你到底什么時(shí)候能退位?”宣璣又給了他一腳,他剛在異控局的廢墟上踩了一鞋底灰,一腳下去,在盛靈淵那雙也不那么白了的鞋上印了個(gè)清楚的印,“你把我當(dāng)什么,后宮寵妃嗎?那電視劇怎么說的來著……哦,‘雷霆雨露都是君恩’,你怎么安排我就得怎么謝恩,可他媽去你的吧!”
盛靈淵:“……”
最冤的是他還沒有寵妃,從兄長那過繼個(gè)繼承人,都只在正式場合才以父相稱,私下里一直叫叔叔。
“赤淵里魑魅魍魎,成型的怨氣萬年不熄,隨時(shí)蠢蠢欲動(dòng),朱雀族自從大混戰(zhàn)之始滅族,是我一個(gè),代全族壓制著赤淵,我配不上人皇陛下嗎?天魔劍碎三千年了,我不是你劍靈,不是你寵物!我用不著你添食喂水,你好好看我一眼,我是你男人!”
盛靈淵一腳踹了回去。
宣璣不疼不癢地挨了,不等他說話,先搶了他臺(tái)詞:“我就放肆,就不滾?!?
陛下罵人的詞匯量總共就那么倆半,都被他一鍋掀沒了,與時(shí)詞窮了。
他“你”了半天,青筋暴跳……然而說來也奇怪,那筋跳到了外面,就仿佛饒過了他里頭,那一陣難忍的頭痛居然舒緩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