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陽之前先下了雨,雨過之后,天朗氣清,惠風(fēng)和暢。
只是西京人人頭頂陰云密布,一片愁云慘淡。
西京的天變了。
跟著皇帝去春獵的人全在說,阮玄滄還魂了。
說的人全都信誓旦旦,細節(jié)大差不差,就像是同一時間里發(fā)了一場同樣的夢。
眼見聽的人將信將疑,對方直接急了,你不信去問齊王,齊王當(dāng)時也在場!
沒有人敢問。何況齊王自打回到西京后便閉門不出,召了一大堆的僧侶日夜念經(jīng),院子里香火堆成小山,日夜燒著檀香沖天,熏得一條街的人頭疼——誰都見不到他。
齊王不出門,皇帝由華陽公主伴著處理政事。他傷剛好毒剛解,面色都不好,一看就是強撐起來的樣子。
華陽公主面色也不太好,肉眼可見的疲倦——她這幾天忙的腳不沾地的,很少闔眼。早先也是她和平南王的救兵拼殺一路,很是及時到了春獵的大營。
許是看見阮鸞箏過來,怕趕不上最后的功勞,西京的援軍緊跟在后面來了——世家慣是這樣,擅于錦上添花放馬后炮。
顧追和樓盈見勢不好,思量再三,咬牙退走了。
東都那邊也不太平——宣陳用來存放阮玄滄尸骨的鎮(zhèn)魂塔遭了竊賊——偷的不多不少,只拿了阮玄滄的尸骨。宣藏鋒生了很大的氣,又有不少人為此丟了官職和腦袋。
前日里兩國使者們才見了次面,見了面就吵。
北周皇帝差點出了大事,先別管主謀是誰,樓盈和顧追都是在明面上動了手。
宣陳當(dāng)然不認,當(dāng)時夜黑風(fēng)高,又拿不出確切的證據(jù),做人證的一個個還都說那天見了鬼,誰知道是不是遇見瘴氣出了幻覺,根本不足取信。
可阮周也不打算讓事情就這么過去,雙方連著吵了三天,沒有半點成果。
那就打吧。
因為之前的事情樓盈不能再在周國人面前出現(xiàn),代他出席會面的使臣把兩國交互的文書扔到案上,冷笑一聲。
阮周歇了這好些年,不知沒了阮玄滄之后,還有人能使力嗎
人還是有的。
只是田輔堯奉命送七公主回西州,送到西州后便被盛情留了下來歇息幾天——這本來沒什么——只是尉遲德德偏偏在這幾天里趕著搞了個政變,直接把田輔堯困住了。阮周這邊一旦派兵去撈人,便容易落人插手別國內(nèi)政的口實。
姚赫就不用說了,華陽公主養(yǎng)的一只敖犬,問也只會說些公主下令我便去的廢話,跟本不受世家控制。
竇王夏倒是新秀漸起,頗有鋒芒,但他最近走的與齊王太近。世家剛在春獵上跟齊王鬧了不愉快,現(xiàn)在也不好在他眼皮子底下挖人。
至于韋有信……
但主要的還是世家們自己,皆都承平日久,不太愿意做這個看著就吃力不討好的先鋒,送自家好不容易才又逐漸養(yǎng)起來的英才們上去當(dāng)?shù)谝粨芘诨摇?
這些事一件件一樁樁湊在一起,鬧得人心惶惶。
就這么一路鬧著,鬧到了端陽當(dāng)天。
一大早就有婢仆急忙來見阮青崖。
殿下,有客來訪。
阮青崖思慮片刻,還是讓人進門了。
來訪的是阮鸞箏。華陽公主褪去了那一身日常穿戴的繁復(fù)昂貴的衣裙,換了身略清雅的簡裝——但是人還是那個人,遮陽的素傘下,仍然氣質(zhì)出落,華貴非常。
她看著阮青崖說,我來躲五。
惡日諸事多避忌,因有接已嫁之女歸家躲端五的說法。
阮鸞箏自己找上門來,理直氣壯,也沒管她四哥愿不愿意,很有些不講道理。
阮青崖只是說,那我得備酒才行。
酒是雄黃酒。
華陽公主舌頭鼻子都驕縱,有十分嫌棄地把杯子推到一邊,我不喝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