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鸞箏稱了帝——應該是虛與委蛇做了番妥協(xié)與爭取,但最后結(jié)果還好——定了年號永昌。
消息傳到朔川,瞿懷肅正在油紙上寫字——聽說給人看完之后紙還要用來糊窗戶,估計要在墻上留挺久的——所以瞿懷肅寫得相當認真。
他從礦洞里帶出來的黃毛耗子坐在桌子旁邊放置著的籠子里,小人兒一樣睜著眼睛,安安靜靜的,看著像是真有幾分靈性。
有個小孩子在書桌邊巴望著,看他寫下的永昌,小聲問,這是好字嗎
瞿懷肅也小聲地回他,是很好的字。
小孩子很高興,爹娘說,等弟弟妹妹生下來后取這個名字!
瞿懷肅伸出去的手停了一下,又把紙折了一下才遞給他,這兩個字連在一起太大了,從中取一個就好。
小孩子不明所以,但又覺得他讀過書當過先生,說的話一定有道理,便興高采烈地跑出了門。
瞿懷肅扔了筆,起身推了窗戶,趴在窗欞上往外看。
麥子割了之后屋外頭能看見的那塊地就開始種豆子和蘿卜,農(nóng)戶從早到晚忙完一天歸家,其中的農(nóng)婦也順路收走了晾曬著的衣物和被褥。
傍晚的時候農(nóng)婦來敲他的柴門,塞給他一小壇自己做的大醬,配著自己家男人回來路上割的野韭菜。
瞿懷肅有手有腳,也過上了被人接濟的日子。
朔川這兩天還算太平——不太平的事跟瞿懷肅也沒什么關系。
他每天就幫人修修屋頂念念書信,用草葉編了花鳥蟲魚逗遇見的小孩子開心,偶爾搬著腿腳不好的老人家一起在門口曬曬太陽。
鄰家的木匠師傅很喜歡他,讓他往自己新刨出來的木板上畫荷葉——畫完了夸了半天,瞿懷肅才聽出來他以為畫的是灶上的蓋簾。
瞿懷肅沒說話,又往蓋簾下面畫了把火。
日頭就這樣在他一天又一天的逛蕩里一次又一次地從東到西。
后來是阮旸看不下去他這幅無所事事的閑人樣子。
我給你找點事情做行不行,阮旸陰氣深深地問他,哪怕找戶人家讓你去拉磨呢——
我是無所謂——瞿懷肅在他面前蹲下來,讓自己能看到他的臉,倒是你,最近有好好睡覺嗎你看上去好累啊。
阮旸最近一直很忙,像是很久都沒好好休息過了,瞿懷肅說笑話他都沒有反應過來。
他蹲下身抬著頭,看阮旸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們僵持了一會兒,瞿懷肅看了一眼阮旸身后,你公文還沒看完呢。
阮旸抽了口氣,狠狠的揉了把臉。
我本來能做得更好的。
他難受得幾乎要發(fā)飆,可我自己的身體也不爭氣,我本來應該做得更好的!
我本來能更好的利用漠海這幾年來和西州的矛盾,讓烏維進入西京的行程更加順暢;我本來應該幫著姑姑,多咬下薛緹一塊肉;我本該多從天宥那邊著手,讓皇位的變更得更順暢;我至少應該再多贏下一場仗,這樣跟世家博弈又能多一點勝算——可我沒有精力也沒有能力做到最好,生生為以后留下了太多的禍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