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回到家,一把抱起沖出來的黑蛋,揉揉那身軟毛,黑蛋,想我沒!
汪汪!黑蛋咧開嘴露出舌頭,又要湊過去舔她。
春水不動聲色地捂住狗頭,柔聲細(xì)語道:黑蛋~咱去廚房看看二嬸今晚煮啥。
嗚嗚……
黑蛋發(fā)出不滿的嗚咽聲,春水趕緊補充:說不定今天又煎大排骨了,一會吃飯時你待我身邊,我偷偷丟有肉的給你啃!
捂住狗頭的手心忽然有點癢,還濕乎乎的。挪開手,黑蛋正憨憨的朝她瞇眼笑呢。
春水也笑了,抱著它去廚房。
廚房里楊翠芳拿著鍋鏟不停翻炒,蒸蒸熱氣往外冒,散發(fā)著香煎排骨的油香。
春水回來時吃了碗餛飩,聞到也沒啥饑餓感。倒是黑蛋努力往前撲騰,要不是春水緊緊摟住,它都要飛到鍋邊流哈喇子了。
二嬸今晚吃啥啊
芹菜炒排骨、肉沫茄子、豆腐魚湯還有一盤大白菜,咋了現(xiàn)在就餓了
沒有,我問問。
楊翠芳往這邊瞥了眼,笑道:喲,一眨眼黑蛋都長這么大了,這體型怕不是全村最大的狗崽子。
那是,春水切換姿勢,夾著黑蛋往上提了提,感受那沉甸甸的重量,黑蛋伙食都不是別的狗能比的,自然長得快。
摸摸狗頭,嗯……毛發(fā)也是最有光澤度的,隨著體型增大,棕黃的毛漸漸褪成淡黃色,比其他枯黃干瘦的狗更要精神。
也是它聰明,在你挑狗崽時就圍著你轉(zhuǎn)悠,這不就抱上大腿過得有滋有味的。楊翠芳道。
黑蛋得意抬頭:汪汪!
喲還聽得懂我們說啥呢,真夠機靈的哈哈哈……
兩人一狗在廚房里說笑,院門陡然響起一陣急切的拍門聲,一個聲音喊道:
眠家的,眠家的!快去鎮(zhèn)上的明學(xué)私塾,你家鴻哥兒和人打起來了,打得頭破血流呢!
春水和二嬸皆是一愣。
黑蛋察覺到氣氛不對,掙扎跳開。春水按住放下鍋鏟解開圍裙的二嬸:我去,我去!
出了廚房,就見張祥蓮和文桂芬都出來了,兩人手上還沾著沒洗掉的藥粉。
張祥蓮急忙拉開門,我家鴻哥咋會和人打起來!送醫(yī)館了嗎!
我也不清楚!我忙完鎮(zhèn)上的活剛下工,就被你家三嫂拉住,讓我回來報信,說鴻哥兒跟人打起來了,頭破血流的,我一刻也不敢歇啊馬上趕回來了。
哎呀這這……這咋回事??!張祥蓮急得原地干跺腳,話都說不清楚。
春水忙上前,往報信人手里塞了五個銅板,謝謝叔給我們說了這么大的事,趕一路回來累著了吧,快去我三叔公那買點酒放松放松。
大叔收了錢,眉開眼笑的:行,信我也報了,我先回去了。
等那人離開,春水對她奶說:奶,你先別急,我們一起去看看咋回事。
又朝廚房喊:二嬸,你留家里等著吧,我們?nèi)タ纯词巧肚闆r就回來!
行,那我等會再炒,要不你們回來菜都涼了。
春水三人跑去田里叫上眠家三個男人,趕著牛車去鎮(zhèn)上。
烏泱泱一群人氣勢洶洶來到明學(xué)私塾,門子一眼便清楚這是夫子交代的眠家人,直接開門讓他們進(jìn)去。
喂,小兄弟,眠永鴻在哪三叔眠連滿扯住一個路過的學(xué)生,窮兇極惡地問。
學(xué)生咽了咽口水,害怕得聲音直發(fā)顫:呃……在、在大堂那邊……
他的眼睛緩慢轉(zhuǎn)向一個方向,又看看眠連滿,示意他大堂在那邊。
眠連滿松開他,大步離開。
其余眠家人都跟上,春水在后面點頭道歉:不好意思啊,謝謝你。
沒事,沒事。那人擺手,并不想摻和他們,快步離開。
路上,春水問自家爹:開這私塾的塾師名下可還有別的什么營生,旁系親戚可有當(dāng)官的
沒親戚當(dāng)官,倒是還有兩所私塾,開在仙山鎮(zhèn)和雙橋鎮(zhèn)。怎么了
春水似有所悟地垂下眼睫,搖搖頭:沒事。
大堂內(nèi),主座坐著一位年長些的夫子,他身旁站著一位三、四旬左右的男人,看穿著應(yīng)該也是夫子,面露憎惡地瞪看眠永鴻。
秋燕蘭心幾個則把眠永鴻護(hù)在身后,雙手叉腰和另一邊的學(xué)生們吵得激烈。
什么叫你們沒欺負(fù)我大哥,沒欺負(fù)他這傷是自己往桌角上撞的啊這鼻子是自己錘的啊
且不說這些傷,身上這墨跡和燒爛的衣服都是他自己干的是吧,他是吃飽撐了嫌錢多才這么干
你一沒人證二沒物證的憑啥說是我們干的,你咋不問問他自己,是不是發(fā)瘋了自己毀壞的賴我們頭上,哎喲喲……爹,你看我這傷,疼死了!
年輕些的夫子立即走過去看他的傷勢,氣得橫眉豎目,指著眠永鴻呵斥:你這個頑劣小兒!課中心不在焉,課業(yè)馬馬虎虎,不在學(xué)問上下功夫,竟學(xué)那些地痞無賴打打殺殺,你呀當(dāng)一輩子窮童生得了!
也不知是哪句話刺激到眠永鴻了,他猛地抬頭,眸中怒火溢躍,想上前腳步卻被本能生出的理智牽制住,他咬緊牙一字一字道:
我從沒對學(xué)業(yè)倦怠半分!
呵。那你怎有閑心打我,像條瘋狗似的,幾個人都拉不住你!嗚嗚嗚……爹,我被這種人咬了要不要去醫(yī)館治病啊。
去!必須去,爹怎會讓你帶著傷過夜。
春水心中冷笑,好一個父慈子孝的溫馨畫面!
她拍著手走到眠永鴻身邊,表情十分夸張:哇,我大哥一人打你幾個人都拉不住,這還是大楚的話嗎,我怎么有點聽不懂呢你們這私塾教的是正經(jīng)學(xué)問嗎,這么明顯的病語也有人信啊
也難怪了,一個窮秀才教給學(xué)生的學(xué)問能有多少能深究的呢,怕不是全都臨時編造糊弄騙百姓的錢呢!
年輕夫子怒瞪她:你胡咧咧啥呢!我乃大楚的秀才,見官都不用跪拜行禮,你敢毀我名節(jié)信不信我去報官把你抓起來!
春水毫不畏懼,漫不經(jīng)心道:怎么辱你名節(jié)了,我點你名道你姓了嗎,這么上趕著戴帽子
傷風(fēng)敗俗!傷風(fēng)敗俗!
春水翻了個白眼,看向大哥:發(fā)生什么了
沒等眠永鴻開口,秋燕一股腦全說了。
原來眠永鴻進(jìn)了這私塾后就一直被這些人欺負(fù),只因為他成績好又不肯幫他們堂考作弊,便被記恨到如今。
為首的人仗著自己親爹是私塾夫子,公然針對眠永鴻,大家看在眼里卻什么也不敢說不敢做,都怕自己被踢出私塾。
而眠永鴻自己,也因為家里沒錢再去別的私塾書院,不想給家里添麻煩便閉口不,忍氣吞聲到如今。
今日是因為對方肆無忌憚,把二嬸給他買的備考用的書籍和筆墨都?xì)€了,忍無可忍讓對方道歉,不僅沒道歉還更加囂張地把春水送他的筆墨全都潑他身上,怒火中燒,瞬間撲上去扭打起來。
一派胡!根本就不是這樣的!學(xué)堂不歡迎女的,爹你快把她們趕出去!
對于此人的狗叫春水充耳不聞,依舊盯著大哥,淡聲問:大哥,這私塾你還愿不愿意待
眠永鴻聞一怔,俊眉糾結(jié)地擰在一起,緊抿著唇,不知如何作答。他知道小妹的意思,她既然這么開口問,那定是有能力讓他去別處待著,只是……
他還沒回答,另一邊卻嗤笑出聲:笑死個人,還愿不愿意待,今兒他敢打我,明日堂上連他的影子都不可能有!
春水蹙眉,厲聲喝道:畜牲閉嘴!
那人被這么一吼,腦袋懵了一會,沒反應(yīng)過來還真閉嘴了。
反應(yīng)過來后擼起袖子就要沖上來打她,眠家?guī)讉€男人豁地一下站到他面前,滿目兇光地瞪著他。
這人也是個狐假虎威的,被這架勢唬住了,默默退回他爹身后,委委屈屈嘟囔著。
就這么幾秒時間,眠永鴻心中有了決斷,他微側(cè)過身,神情堅定:我不想在這待著!
春水點頭,知道他的心意那就無所顧忌了。
她斜睨一直高座主位卻冷眼旁觀的夫子:
想必您就是這座私塾的塾師了,敢問你們這的學(xué)風(fēng)以上梁不正下梁歪獨尊嗎學(xué)子仗勢欺人,夫子坐視不管,甚至肆意辱罵學(xué)生,這種私塾教出的學(xué)生日后也是大楚的敗類流寇,我大哥可不敢繼續(xù)待這只看得起秀才的私塾了。
主座上的老者繃著臉,渾濁老眼滿是不屑,冷哼一聲。
但在走之前,還要把賬算一下。你們欺辱我大哥,毀壞他財物的賬你們想怎么賠
我呸,賠你娘個腿子!老子啥也沒干憑啥賠!
不認(rèn)賬沒事,三叔,你去報案,把官差請過來查。我看是他們的嘴硬還是罰具硬,在這能讓所有學(xué)生閉口不,等挨了審關(guān)進(jìn)大牢就不一定了。
春水輕笑一聲,你們猜,等外面的人看到官差查出證據(jù),把你們都抓起來,這私塾還能不能開下去
主座上的老者再也坐不住,騰地起身,沉聲道:你到底想怎樣
春水雙手抱臂,幽幽道:我剛剛不說了么,算賬,賠禮道歉!
那好,那些床褥衣物我們賠五兩,眠永鴻從今天起再不是我明學(xué)私塾的學(xué)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