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平王二十五年,晉昭侯伯即位,封叔父姬成師于曲沃,人稱曲沃桓叔。
曲沃桓叔名曰成師,晉穆侯之子,母親姜氏乃是齊國之女。穆侯七年,晉攻條戎,兵敗而歸,適逢姜氏生下長子,晉穆侯便為此子取名為仇,繼而立為太子,以示不忘條戎戰(zhàn)敗之恥。三年之后,晉穆侯攻打北戎,戰(zhàn)于千畝,大獲全勝。恰逢姜氏又生次子,晉穆侯因為此戰(zhàn)得勝,于是給次子取名為成師。晉國大夫師服聞此,便作預。
師服:君王為子取名,何其怪耶!太子名仇,懷恨之意;次子謂成師,成就大業(yè)之意也。雖名號自取,然事有其規(guī),今嫡庶名反,晉國能不亂乎
晉穆侯去世,弟殤叔奪侄之位自立,史稱晉殤叔。太子仇出國逃亡,四年后率領徒眾襲擊殤叔,復奪君位,是為晉文侯。文侯在位三十五年去世,子姬伯繼位,是為晉昭侯。
昭侯即位,便將叔父成師封于曲沃,稱桓叔,以晉靖侯孫欒賓輔佐。桓叔經(jīng)營曲沃,規(guī)模大于晉國都翼城,違背周制。大夫師服見此,便入宮勸諫晉昭侯。
師服:臣聞立國之本,尊卑有序,上下有別。今桓叔國都越制,君臣本末倒置,曲沃日后必為禍害,大王宜預為之備。
晉昭侯:此乃寡人家事,賢卿勿預也。
桓叔受封曲沃之時,已經(jīng)五十八歲。因有德能,在國中威望很高,故多有志士紛紛投奔。曲沃地理優(yōu)越,再加桓叔苦心經(jīng)營,由此實力很快超過晉都翼城。曲沃桓叔于是欲望大熾,漸漸萌生篡奪親侄晉昭侯政權之念。
面對曲沃勢力擴張,師服再上奏章勸諫,晉昭侯又不聽。
昭侯七年,大臣潘父弒殺昭侯,欲迎立曲沃桓叔。晉國卿士大夫怒而起兵御敵,桓叔兵敗,退回曲沃。晉人誅殺叛黨潘父,立昭侯之子姬平為國君,是為晉孝侯。至此翼城與曲沃對立為仇,晉國實際已是兩個政權并立。
晉孝侯八年,曲沃桓叔去世,終年七十二歲,其子姬鱔繼位,史稱曲沃莊伯。莊伯死后,子曲沃武公繼位。曲沃莊伯、武公數(shù)次攻伐翼城,先后殺死晉昭侯、孝侯、哀侯、小子侯、侯緡五主,驅(qū)逐晉鄂侯。
晉侯緡二十七年,亦即公元前678年,曲沃武公終于消滅晉國公室,并得到周天子認可。至此晉國分裂六十七年之久,小宗桓莊之族終于打敗大宗,奪得晉國正統(tǒng)地位。
鏡頭閃回。鄭莊公即位,代其父繼為周朝卿士。姜氏見少子共叔無權,心中怏怏。
姜后:我兒,汝承父位,享地數(shù)百里,使同胞之弟容身蕞爾小城,于心何忍
莊公:惟母所欲。
姜后:何不以制邑以封汝弟
莊公:制邑以巖險著名,先王遺命,不許分封。除此之外,無不奉命。
姜后:制邑不許,京城亦可。
莊公聞。默然不語。
姜后:再若不允,惟有逐去別國,使其別圖糊口之計也罷!
莊公:母親重,兒子不敢,便依母命便了。
次日升殿,莊公即宣母命,欲以京城分封共叔段。大夫祭足聞大驚,急出班諫阻。
祭足:大王切切不可!有道是天無二日,民無二君。京城向有百雉之雄,地廣民眾,與都城相等。共叔若封大邑,便是國之二君,必恃寵于國母胡作非為,必生大患。
莊公:卿雖然甚是有理,但此是我母嚴命,孤何敢拒之
祭足啞口無,鄭莊公終封共叔于京城。
共叔謝恩已畢,欲赴封國,入宮來辭母親。姜氏逐出侍女,私謂共叔段。
姜后:我兒,汝兄不念同胞之情,甚是薄幸,被我逼勒,方封以京城,心中未必愿意,事后必悔。我兒到京城,宜聚兵搜乘,陰為準備,倘有機會可乘,我當相約,兒興師襲鄭,我為內(nèi)應,國君之位可得。
共叔:孩兒領命,母親放心。
遂往京城居住,自此國人俱稱京城太叔。自此之后,太叔便將京城貢稅俱留在私庫,分毫不上繳國君,軍馬兵車,亦俱聽其個人隨意征調(diào)。
太叔時常托名射獵,逐日出城訓練士卒,并收二鄙之眾,襲取鄢邑、廩延。兩處邑宰逃入鄭都,將太叔奪邑之事備細奏聞國主,鄭莊公點頭不。上卿公子呂出班上奏。
公子呂:臣聞人臣無將,將則必誅。今太叔內(nèi)挾母后之寵,外恃京城之固,日夜訓兵講武,志在篡位,其意甚明。臣請一支偏師,直造京城,縛共叔段而歸,絕此后患。
莊公搖頭:此乃小過,大惡未著,安可加誅且叔段乃我母愛子,寡人之弟。寡人寧可失地,豈可傷兄弟之情,逆拂國母之意乎卿勿妄,寡人當思之。
稍時散朝,公子呂走出大殿,上前一把扯住正卿祭足,拉到僻靜之處。
公子呂:主公以宮闈私情,而忽略社稷大計,吾甚憂之。公為正卿,因何不
祭足:主公才智兼人,此事必非坐視,定有應付之計。子其勿憂,姑且待之。
公子呂不語,半信半疑。因舉手告辭,二人分手,各回各府。
其后不久,叔段命人傳檄鄭國西、北兩處邊邑,需都聽從自己管轄。兩處邑宰不敢不聽,卻暗自派人入都,將此事報予上卿公子呂。公子呂聞報,復又入宮,密勸鄭莊公。
公子呂:天無二日,國無二君,臣等不知所從矣。大王如欲將鄭國交給太叔,則臣請往京邑輔之;否則就請除之,休使吏民疑慮,無年適從。
鄭莊公:寡人且不著急,卿何必如此不用你我動手,多行不義必自斃,卿不聞乎!
公子呂見莊公如此,不知其意,喟嘆而出。
共叔段見此,愈加膽壯,復命兩屬邊邑歸順自己,直到廩延。公子呂復又入宮進諫。
公子呂:可以動手矣!地擴民眾,將不可制。
鄭莊公:對君不忠,對兄不悌,其能久乎土地雖廣,愈速其潰。
鄭莊公二十二年,莊公向眾臣揚,自己欲入洛邑,輔政天子。
姜氏聞聽大喜,使人送信幼子京城太叔段,約定日期,命其前來奪城,己為內(nèi)應。
太叔段回書母親,一邊修理城廓,聚集民眾,修造盔甲武器,備好戰(zhàn)車,將要偷襲鄭國都城。不料鄭莊公早命公子呂于半途截奪書信,得知太叔段起兵日期。
鄭莊公:可以出兵矣。
于是發(fā)兵,討伐太叔段。叔段率軍出城迎敵,一戰(zhàn)而敗,逃回京邑。莊公命公子呂率二百輛戰(zhàn)車進攻,京邑軍民皆都主動出城迎接王師,叔段再次逃到鄢邑。公子呂再攻鄢邑,鄢邑士卒潰散,叔段復又逃到原封邑共國,自此流亡在外。
鄭莊公既平定叔段叛亂,便將母親武姜安置在城潁,并發(fā)誓道:不到黃泉,不再相見!但過年余便頗后悔。潁城谷吏潁考叔得知莊公悔意,借口上貢,入宮求見。
莊公甚喜,就于宮中賜宴。侍宴之時,發(fā)現(xiàn)潁考叔將好肉留而不食,莊公問其原委。
鄭莊公:盤中佳肴,賢卿因何留而不食
潁考叔:家有老母,未曾品嘗君王賞賜,愿以此肉羹饋之,使感大王之德。
鄭莊公:寡人有母,卻不能得見,不如卿也。
潁考叔:臣聞大王有誓,不達黃泉,誓不相見,此不為難也。只要命人挖條隧道,其深能見泉水,就而見母,有何不可
鄭莊公:善哉,賢卿此計大妙!
于是立命動工,挖掘隧道。隧道掘成,莊公與母親武姜自兩端走入,母子最終團聚。
畫外音:鄭莊公是春秋初年最出彩人物,也是第一個崛起方國,被史家稱為春秋小霸。春秋時代,各諸侯尚無統(tǒng)一天下野心,一般只想稱霸立威;而戰(zhàn)國則不同,只因周王室不能自保,各國便爭欲為天下之主。鄭莊公在解決叔段叛亂之后,便即擴充軍隊,廣開疆土,先伐衛(wèi),又與齊結盟伐翼、討宋、侵陳,比武公更為激進。
周平王對鄭莊公愈加不滿,又見其長年不在朝中供職,便欲提拔虢公忌父為上卿。
鄭莊公身雖在本國,但留人于王都打聽朝中之事,動息傳報。因聞平王欲分政于虢公,即日駕車如周,朝見已畢,便以虢公之事相問。
周平王:因卿國中有事,欲使虢公權管數(shù)日。虢公再三辭讓,已還其國,卿又何疑
鄭莊公:周之國政,用人之柄,王自操之。虢公才堪佐理,臣理當避位。
周平王:卿父子有大功于國,朕故付以大政,至今四十余年。卿既有疑朕之心,當命太子狐為質(zhì)于鄭,何如
鄭莊公:焉有天子委質(zhì)于臣者恐天下以臣要脅君王,臣當萬死!
周平王聞此,面紅耳赤,手足失據(jù)。
群臣上奏:依臣等公議,王不委質(zhì),無以釋鄭伯之疑;若獨委質(zhì),又乖君臣之義。莫若君臣交質(zhì),兩釋猜忌。
周平王與鄭莊公聞聽,皆都以為善策。于是鄭世子忽待質(zhì)于周,周太子狐亦如鄭為質(zhì)。史官評論周鄭交質(zhì)之事,以為大周朝三百余年君臣綱紀,至此盡廢。
周平王三十年,公元前741年,楚歷王蚡蝐在位十八年病逝,傳位于太子。
歷王之弟熊通心懷大志,平素極喜招賢納士,養(yǎng)在府中。聞說兄長去世,便突然發(fā)兵,占領楚都丹陽,捕殺蚡蝐之子,自立為楚君,史稱楚武王。
雖然弒君自立乃為大逆不道之舉,但正是這場宮庭政變,就此改寫楚國歷史,使其走上大國之路。熊通一面安撫楚國公族,贏得國人擁戴,鞏固政權;一面大力發(fā)展經(jīng)濟,積極向周圍開拓。遂重用大夫莫敖屈瑕,大將斗伯比、斗廉,向濮人大舉進攻,占有川鄂交界廣大地區(qū)。后又引兵北伐鄀國(今湖北宜城),乘勝越過鄧國(今河南鄧州),遠伐南陽盆地申國、呂國。申、呂兩國無力抵抗,求助于大周天子。
周平王聞報大怒,立即派軍南下?lián)舫3渫跣芡ɑ乇?順路攻下權國(今湖北荊門馬良鎮(zhèn))。由是改國設縣,建立權縣。此乃中國史上最早縣制,被稱為中華第一縣。
如此以來,漢水流域中下游,基本被楚國囊括殆盡。
熊子玉乃系楚武王從弟,自幼聰敏有志,驍勇善戰(zhàn),屢立戰(zhàn)功,先后被授予大將軍、國卿要職。但子玉為人傲慢自負,向來藐視武王,以至自己更姓為成,改名得臣。
姬州吁乃是衛(wèi)莊公之子,母親為莊公小妾,母子皆深得國君寵愛。州吁年長后愛好軍事,衛(wèi)莊公不加禁止,反命其帶兵。上卿石碏見此,入宮勸諫。
石碏:臣聞天下愛其子者,無不教之以義方,弗納于邪。驕奢淫泆,所自邪也。大王將立州吁,乃定為太子可矣,若猶未也,階之為禍。夫?qū)櫠或?驕而能降,降而不憾,憾而能眕者鮮矣。且夫以賤妨貴,以少陵長,以遠間親,以新間舊,以小加大,以淫破義,所謂六逆。君義臣行,父慈子孝,兄愛弟敬,所謂六順。去順效逆,所以速禍。君人者將禍是務去,而速之,無乃不可乎
莊公聞而不聽。偏偏石碏之子石厚喜與州吁同游,石碏又不能禁之。
公元前732年,乃是周平王三十九年,衛(wèi)莊公在位二十三年去世,太子衛(wèi)完繼位,是為衛(wèi)桓公?;腹虻苤萦躜湙M奢侈,于是罷免其職,州吁懷憤逃亡。
州吁流亡在外,來投鄭國共叔段,哭求收留。叔段聽罷州吁哭訴,以為其與自己身份相似,都是被兄長逐出,因而臭味相投,彼此結為好友。
衛(wèi)桓公十三年,叔段之子公孫滑逃到衛(wèi)國,請借兵攻鄭,衛(wèi)桓公應之,派兵替其占領鄭國廩延。由此惹惱鄭莊公,率領成周六師、虢國軍隊進攻衛(wèi)國,同時請求邾國出兵。
邾侯派人私下與魯公子豫商量,公子豫請求魯隱公出兵響應鄭莊公,魯隱公不從。
公子豫遂率家兵離開魯國,來與邾國、鄭國合兵,在翼地會盟。
鄭莊公于是進攻衛(wèi)國,并伐公孫滑。州吁趁機聯(lián)合逃亡衛(wèi)人,與石厚回師衛(wèi)都,襲殺兄長衛(wèi)桓公。衛(wèi)桓公乃是春秋時期第一位遭弒國君,從此各國弒君便成慣例。州吁自立衛(wèi)君,欲替好友共叔段出氣,于是出兵攻打鄭國,并請宋國、陳國、蔡國為助。
宋殤公:你衛(wèi)國伐鄭,與我何干
衛(wèi)國使臣寧翊:我衛(wèi)國伐鄭,確實與宋國無干。但宋國前代國君穆公臨終之時,將公子馮托身鄭國,宋國舊臣皆都念之。若公子馮借鄭國之兵回來謀奪君位,大王寧不憂乎敝國之君故請大王一同伐鄭,盡早除掉公子馮,以消后患,不亦善策乎
宋殤公:喏,寡人惟先生之計是聽。
寧翊:臣聞陳、蔡兩國,皆以宋國馬首是瞻,是為盟友,亦請出兵,以保必勝。
宋殤公:皆依先生。
于是衛(wèi)、宋、陳、蔡四國聯(lián)軍,在宋國集結完畢,共計十萬大軍,一路浩浩蕩蕩,直向鄭國都城殺去。先穿過鄭、宋兩國之間廣袤無人地區(qū),然后突從東邊殺入鄭國。
鄭莊公聞報,急派精兵三萬,前往邊境迎敵;又布重兵于北、西兩面,以及靠近衛(wèi)國關隘。鄭軍雖猛,卻抵擋不住十萬聯(lián)軍沖擊,三戰(zhàn)之后,紛紛敗退,回歸鄭都。
四國聯(lián)軍隨后追擊,未過數(shù)日追至新鄭,列陣于東門。鄭國大臣眼見首都被圍,一片慌亂,皆入宮拜見莊公,共謀御敵。
鄭莊公:卿等不必驚慌。四國之軍雖然來勢兇猛,但其心不一,我敗之必也。
眾臣:大王據(jù)何而之
鄭莊公:陳、蔡情不得已而隨之,絕不肯力戰(zhàn);我之對手,只衛(wèi)、宋而已。然宋國與我亦無仇恨,我可以公子馮為餌,將宋軍引到別處;則只剩衛(wèi)國,一鼓可破矣。
眾臣聽罷,轉憂為喜,便依莊公吩咐,潛送公子馮出城,秘密轉移到南邑長葛。后又故意放出風去,使宋國細作偵知,回報宋殤公,說公子馮是在長葛,未在新鄭。宋殤公聞此消息,果然即率本國軍隊脫離聯(lián)軍,向南邑長葛撲去。
州吁得知此事,顏色更變,面對諸將,破口怒罵。
州吁:人皆謂宋人愚蠢,我猶未信,今日方知。憑宋國一己之力,便能攻克長葛況此乃鄭人誘軍之計,尚未知公子馮所在耳。宋軍既去,我軍勢減半,如此奈何著實可恨!
于是衛(wèi)軍圍困新鄭五日,見宋軍不歸,乃與陳、蔡二侯商議。
州吁:我等若在此遷延日久,一旦鄭莊公將邊境精銳調(diào)回,則必腹背受敵,奈何
陳、祭二侯:此是也,不如撤出鄭國,來日尋機再戰(zhàn)。
商議已畢,三侯于是各自領兵,撤離鄭國。州吁臨走之時,心有不甘,但令將鄭國東門之外旱稻收割一空。此戰(zhàn)四國伐鄭,虎頭蛇尾,史稱東門之役。
衛(wèi)、宋、陳、蔡四國自新鄭東門鎩羽而歸,又因州吁殺害衛(wèi)桓公,初即君位,便替共叔段出兵伐鄭,樹此強敵,衛(wèi)人故此懷怨。
石厚見狀大憂,便回家請教父親石碏,如何能讓州吁安定君位,并得國人擁戴。
石碏:諸侯凡自立者,需朝覲周天子,受王室之封,方可取得合法地位。陳桓公正受周天子寵信。今陳、衛(wèi)兩國和睦,如通過陳桓公代為請求,則定可成功。
石厚大喜,以此回報州吁。州吁以為善計,遂命古厚隨其前往陳國。
石碏知道衛(wèi)桓公母親戴媯乃陳國之女,便發(fā)心腹為使,寄書于陳桓公。
石碏書信:衛(wèi)國地狹,其力不能自保,遇難惟求救于鄰邦。我國母戴氏本系陳人,與明公親族本家;今老朽年過七十,無能為矣。石厚、州吁二人,殺我衛(wèi)君,亦明公之仇人也。今二賊被老臣騙往貴國,公可趁此機會除之;則無論于衛(wèi)于陳,皆為善計,功莫大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