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畏兒心中可有幾成的把握?”
空無一人的后帳中,項王蕭睿面色凝重地端坐在一張幾子后頭,默默地看了蕭無畏好一陣子之后,這才慎重無比地出問了一句,語氣里滿是父親對兒子的關切之情,只因這一戰(zhàn)關系實在太重大了些,危險性也著實太大了些,哪怕以項王之勇武也覺得事有難為,故此,盡管在先前的軍事會議上,項王已當場同意了蕭無畏的自告奮勇,可心里頭畢竟還是放心不下,會后又將蕭無畏留了下來,打算問個清楚。
“兩成,最多不到三成,若是父王能配合孩兒行動,或許還能再多上半成的把握?!?
在這等父子單獨面對的情況下,蕭無畏自是沒有隱瞞心中想法的必要,很是肯定地將自個兒心中的判斷道了出來,話雖說得肯定,可心里頭卻有著股怎么也抹不去的無奈之感蕭無畏一向不怎么喜歡去打無把握的仗,奈何每一回都身不由己,無論是前番的臨淄之戰(zhàn),還是這回的阻截戰(zhàn),說到底都是在冒險,還都是那等九死一生的奇險,自是由不得蕭無畏不傷腦筋的。
“三成半?唔,不算少了,畏兒要為父如何配合?”
這一仗的難度項王自然心中有數,故此,對于蕭無畏給出的答案,項王并沒有感到奇怪,可也沒急著表態(tài),而是沉思了片刻之后,慎重地追問了一句道。
“父王明鑒,孩兒以為此戰(zhàn)的關鍵便在一個‘奇’字上,若是堂堂正正而戰(zhàn),孩兒實無一成的把握,若能出敵不意取下德陽城,而后據城堅守,誘敵來攻,迫敵以短擊長,當可拖住吐蕃大軍,只是我大軍此際與敵兩鎮(zhèn)主力隔錦江對峙,孩兒所部要想瞞敵耳目突破錦江實是難為,故需父王大軍以佯攻為掩護,方有一線之機會,且過江后,又須長驅直入近兩百里,途中關卡重重,實難順遂,倘若受阻,則大事恐難為也?!笔挓o畏在心中自是早就思忖過此戰(zhàn)的方略,雖因時間的關系,尚來不及詳細斟酌,可大體上的行動指南卻已是有了雛形,此時聽得自家老爹見問,倒也能答得頭頭是道。
“嗯?!表椡趼犕炅耸挓o畏的陳述之后,還是沒有急著表態(tài),而是微閉上了眼,手指在幾子上輕輕地彈動著,似乎在考慮其中的利弊與成功的可能性。
“父王,孩兒心中有個想法,不知當講不當講?!毖鄢蛑约依系萑肓顺了贾校挓o畏也不敢出打攪,直到項王睜開了眼,蕭無畏這才出試探道。
“哦?畏兒有話但講無妨?!表椡跣闹斜疽延辛藳Q斷,可還沒來得及開口,就聽蕭無畏自另有想法,不由地便是一愣,眉頭微微一皺,揮了下手道。
“父王,孩兒以為那吐蕃之軍雖強悍,可遠道而來,并非無懈可擊,任由其與兩藩合兵一處,其實更易擊破,概因三部兵馬本非一體,無論是指揮還是配合上,必然生疏無比,我軍兵力雖稍遜一籌,卻是上下一心,各個擊破應非難事耳,實無須分兵以拒敵,此孩兒之愚見也,望父王明察?!笔挓o畏的戰(zhàn)略大局觀極強,自是敏銳地發(fā)現了項王分兵拒敵之策的不妥之處,可又不好明確指出自家老爹在戰(zhàn)略上的失誤,這便委婉地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哦?畏兒的意思是為父之策荒謬么,嗯?”項王的臉色突然一沉,語氣有些子不善地冷哼了一聲。
“孩兒不敢,父王,孩兒只是就事論事耳?!笔挓o畏顯然沒想到自家老父會在此時變了臉,心頭不由地便是一驚,忙躬身回了一句。
“哼,好個不敢!”項王冷哼了一聲,似乎要動怒,可很快便平靜了下來,長出了口氣道:“有些事爾不明白,罷了,爾只管做好爾的事便好,其余事情就不必理會了,去罷,將兵馬點齊了,后日一早,衛(wèi)父發(fā)動攻勢,掩護爾從上游過江,下去罷?!?
“是,孩兒告退?!北M管心里頭還是不服氣,可值此時分,蕭無畏也不敢再多進,只能是恭敬地應答了一聲,轉身便要退出后帳。
“爾將兵馬帶好了,莫要出了岔子!”
蕭無畏剛走到后帳與前帳的交接處,背后突然傳來了項王的話語聲,腳步不由地便是一緩,心中一動,突地醒悟了過來,已明白了自家老爹話語里的未盡之此番劃撥到蕭無畏手下的五萬將士中,除了一萬兵力是京師大營的精銳之軍外,剩下的四萬兵力全是鎮(zhèn)海軍的降卒,雖也算得上是訓練有素,奈何其精氣神早就隨著鎮(zhèn)海軍的覆滅而消失殆盡了,這等軍隊縱使訓練得再好,也無甚戰(zhàn)斗力可,除非是經歷過一番血與火的考驗之后,方有浴火重生之可能,很顯然,項王將這么支部隊投入這等戰(zhàn)役中,絕對是有著深層次的考慮的,其目的絕非僅僅著眼于眼下這場戰(zhàn)事,其中的目的究竟何在,以蕭無畏的機警,自是不難猜出背后的蹊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