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陵很大,占地面積足足有數(shù)百頃之多,自建成起,至今已有近五百年的歷史,當(dāng)年種下的松柏等樹木到了如今,早已是參天古木,數(shù)人方能合抱,整個園區(qū)顯得郁郁蔥蔥,古樸而又清幽,走在空曠的甬道間,竟有回響在蕩漾個不停,給人以莊嚴肅穆之感,原本尚在饒舌的璐王到了此時,也就此停住了口,一行百余人就這么沉默地向著古舊的祭臺行了過去。
祭臺位于陵寢高大的封土堆前方不遠處,不算高,僅僅只有九級臺階,取意為九九歸一,占地面積倒是不小,長寬各六丈,青苔處處,顯得古樸異常,透著股荒的氣息,令人一見,便覺得有種歷史的厚重感,祭臺兩邊一長溜的持戈軍士肅然而立,數(shù)十面插在地上的黑色大旗迎風(fēng)招展,發(fā)出陣陣咧咧的聲響,更是為本就已凝重到極點的氣氛增添了幾分肅殺之氣。
祭掃祖皇陵在這年月可是件了不得的大事,不是誰想祭便能祭的,這不,別看這一行浩浩蕩蕩地,足有一百二十余人之多,可真兒個能走上祭臺的也就只有五位王爺而已,其余人等別說上祭臺了,便是靠近都不成,只能停在由持戈軍士們組成的甬道外,待得王爺們上香跪拜時,跟著拜上幾拜罷了,哪怕劉明輔貴為長安尹,堂堂二品大員,卻也一樣上不得臺面。
國人無論做甚事情都要講求排位,這等祭祖之事就更是如此了,別看就五位王爺,折騰起來還真費了不老少的唇舌項王位份最尊,他走第一個自是該當(dāng)之事,璐王身為二字王,位份與蕭無畏相當(dāng),不過輩分高,自是該走第二個,可接下來的藍田王蕭岐與武威王蕭鋅都是三字王,輩分雖比蕭無畏高,可爵位卻低了一籌,這可就有得推讓了,一個個謙虛起來便沒個完了,到了最后,還是項王不耐了,直接將蕭無畏安排在了最末一個,這才算是將此事揭過,五位王爺就這么魚貫地穿過甬道,順著臺階上了祭臺。
“下官典儀郎中王邈參見項王殿下,見過諸位王爺?!?
一見到五位王爺走上了祭臺,早已在臺上恭候多時的主祭官王邈忙不迭地搶上前來,恭敬萬分地給王爺們見禮。
“免禮,有勞王朗中了,開始罷?!?
項王似乎不想再多生波折,面對著王邈的請安,只是微微地頷了下首,一抖寬大的繡袍,淡淡地吩咐了一句道。
“是,下官遵命?!币宦犿椡跞绱苏f法,王邈自是不敢怠慢,趕緊應(yīng)答了一聲,后退兩步,站在了香案邊,從寬大的衣袖中掏出一份卷著的黃絹,攤將開來,略一清嗓子,悠揚頓挫地宣道:“皇天在上,厚土有德”
祭文總是脫不了老一套,可謂是又長又臭,宣起來便是個沒完沒了,先從天說到地,又從堯舜說到現(xiàn)今,歌功頌德之辭不絕于耳,讀者不累,聽者卻是膩味的夠嗆,可即便如此,在這等場合下,也沒誰敢站出來表示不滿的,從項王到蕭無畏全都規(guī)規(guī)矩矩地跪在香案前,老老實實地聽著,便是連動都不敢輕易動彈上一下。
“上香!”
隨著王邈一聲中氣十足的喝聲,冗長無比的祭文總算是宣完了,這就該輪到上香這么個最關(guān)鍵的環(huán)節(jié),待得上香一畢,諸王再去墳塋前象征性地除除草,這等差事也就可以了結(jié)了,諸王皆是熟知典儀之輩,這一聽到上香的號令,自是全都暗自松了口氣,各自站將起來,整理衣衫,從邊上的侍者手中接過已點燃的香火,排開隊形,默默地等著王邈發(fā)號。
“拜”
王邈乃是老禮部官吏了,雖說是因在朝中不得勢,被發(fā)配到了長陵來守陵,可祭祀的規(guī)矩卻是熟爛于心的,這一見諸王已站好了位,立馬拖腔拖調(diào)地高呼了一聲。
“拜不得!”
就在諸王將拜未拜的當(dāng)口上,一個略帶絲戲謔的聲音突然響了起來,登時便將莊嚴的祭祀之氣氛打得個粉碎。
“哪來的混帳行子,滾出來!”
“來人!”
“快來人,擒賊!”
面對著這突如其來的變故,項王父子倆都沒吭氣,倒是璐王等人跳起了腳來,一個個咋咋?;5貋y嚷嚷著,等候在祭臺下的官員們也因之亂成了一團,誰也不清楚這一切究竟是怎么回事兒。
來了,終于還是來了,只是這聲音怎地如此耳熟,莫非是他?蕭無畏早就預(yù)料到此番祭祖會有變故發(fā)生,對于此際有人冒出來打岔,自是不以為奇,隱隱也猜出了這位“程咬金”的真面目,只是對于此人居然會出現(xiàn)在此地,深覺蹊蹺,然則見自家老爹沒有表示,卻也不好胡亂出頭,索性閉緊了嘴,默默地站到了一旁。
項王顯然也辨認出了來者是何方神圣,臉上露出了絲遺憾的神色,微微地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對著西面拱了拱手道:“老先生既然來了,那又何妨出來一見!”
“殿下有請,老朽自當(dāng)遵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