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軍部的人走了沒多久,西園寺公望就跑來高橋是清這里,“高橋君,我聽說你同意了陸軍部的要求?”盡管知道高橋是清不是那種仰天長嘯之后就去死的“憨直之輩”,可西園寺公望也沒想到高橋是清在妥協(xié)方面居然頗有一套。
“是的。我們現(xiàn)在需要的是包括陸軍部在內(nèi)所有日本國民的精誠合作?!备邩蚴乔寤卮鸬姆浅C靼?。說完之后,高橋是清拿出了另外一份計劃書,那是關于經(jīng)濟生產(chǎn)中原材料供應的文件?!斑@幾年的勘測結果,朝鮮北方有豐富的礦產(chǎn),想提高日本的工業(yè)產(chǎn)量,就必須充分利用這些礦產(chǎn)。西園寺君,如果讓與海軍有關的那些企業(yè)去開發(fā),你覺得能夠達成足夠的效率么?”
西園寺公望看著高橋是清指出的那幾列數(shù)據(jù)之后,整個人就呆住了。從投資和收益項目來看,只有把工人工資壓榨到只有日本三分之一的水平才能夠保證盈利。日本國內(nèi)企業(yè)的壓榨水平,西園寺公望當然清楚,把工資壓縮到這個程度的時候,已經(jīng)不是工資問題,而是根本無法存活的問題。
“高橋君,你這到底是什么意思?”西園寺公望疑惑的問道。
“陸軍部是可以做到這點的,我想把這些工作讓陸軍部那些人承接下來?!备邩蚴乔逭f道。
“陸軍部怎么可能做到這點?他們的工人難道不要吃”西園寺公望剛說到這里,就已經(jīng)有點明白過來。這下,西園寺公望不再吭聲了。過了好一陣,西園寺公望才對高橋是清說道:“高橋君,現(xiàn)在朝鮮也是日本的國土?!?
高橋是清神色冷峻的說道:“朝鮮是日本的國土,但是沒有人認為朝鮮人是日本的國民。西園寺君,當下我們都得面對現(xiàn)實才行。這些天我反復思量,只有這個辦法才能夠解決當下的困局。除此之外,我們根本沒有別的辦法。人民黨以極大規(guī)模與歐美進行貿(mào)易,我們?nèi)毡救绻荒軐①Q(mào)易規(guī)模提上去,我們就注定會失敗。而且朝鮮里面不把自己當作日本國民,反對日本的人大有人在。他們也必須解決掉?!?
西園寺公望皺眉沉思。這并不是高橋是清的計劃激發(fā)了西園寺公望的人道主義情懷,而是西園寺公望在考慮陸軍部得到了朝鮮北部的礦產(chǎn)開發(fā)權之后,會對日本政局產(chǎn)生什么樣的結果。
高橋是清很清楚西園寺的想法,對付陸軍部其實還算是簡單,畢竟雙方立場是非常對立的,這種時候達成的任何妥協(xié)都是大家違心卻不得不接受的妥協(xié),反倒不牽扯更麻煩的問題。高橋是清當然不知道陳克時空70年代年死硬鐵桿反共派尼克松偏偏成為了美國和中國蘇聯(lián)緩和的重要人物。因為尼克松不管和共黨們達成了什么妥協(xié),美國國內(nèi)都不可能指責尼克松是個“共黨份子”。高橋是清不管和陸軍部達成任何妥協(xié),日本政壇也不會有人指責高橋是清背叛憲政派投靠了陸軍部。
但是,海軍部恰恰是高橋是清很難對付的一群人。因為海軍部天生的認為高橋是清偏袒海軍部才是正常表現(xiàn),任何讓陸軍部得到“好處”的事情,都會被海軍部認為是高橋是清背叛了海軍部一派。能讓高橋是清稍微感到一點寬慰的是,西園寺公望好歹是個用權力建立秩序,用權力去實現(xiàn)政策構架的政治家,而不是個以能否追求到利益為唯一目標的政客。即便如此,西園寺公望的沉默依舊給了高橋是清極大的壓力。
沉默了好一陣,西園寺公望才緩緩說道:“陸軍部不能成為國家的領導者,但是陸軍部也代表了一部分民意,而這種民意的體現(xiàn),必須納入到憲政的體制之內(nèi)才行?!?
高橋是清看向西園寺公望的目光里面登時就充滿了敬意,西園寺公望并沒有想趁這個機會猛烈打壓陸軍部,而是試圖利用這個機會把陸軍部納入到憲政體制之內(nèi)。這種眼光和心胸是非常了不起的。雖然這其中的過程注定無比艱辛,但是如果沒有西園寺公望的支持,這個想法絕對無法嘗試著進行。
站起身向西園寺公望深深鞠躬,高橋是清說道:“太感謝了,西園寺君!”
西園寺君揮了揮手,“高橋君,我曾經(jīng)想過,無論如何我都要保住你首相的位置?,F(xiàn)在我不能給你這個承諾了。”
高橋是清微微一愣,很快他就明白西園寺公望話里面的意思,如果現(xiàn)在高橋是清還是以海軍部代人的面目出現(xiàn),那么高橋是清是不可能得到陸軍部最起碼的相信。既然高橋是清準備依靠自己的力量改變?nèi)毡镜木置妫捅仨氁砸粋€真正大權在握的首相面目,以協(xié)商機制來獲得各方的認同與合作。當然,這樣的一個高橋是清不能受到海軍部一家的制約。他面對的所有人都是敵人,所有人也都是合作者。
面對這樣的挑戰(zhàn)與理解,高橋是清再次向西園寺公望低下了頭,“太感謝了,西園寺君!”
既然與陸軍派和海軍派都有了一種基本的默契,高橋是清立刻行動起來。他以首相的身份召開內(nèi)閣會議,與各派系以及工業(yè)、商業(yè)、銀行等部門協(xié)調(diào),推行高橋是清的“大正復興計劃”。
陸軍部本以為高橋是清雖然表面說的好聽,實際上卻是要大大的刁難一番的。結果得知了高橋是清準備把朝鮮礦業(yè)開采權雙手奉上的時候,陸軍部頭子們都呆住了。這是一筆極大的買賣,原本這些東西都是控制在銀行家手中的,銀行家與陸軍部的關系一直不怎么默契。高橋是清安排了銀行向陸軍部提供了審批、借款等方面的一系列優(yōu)惠措施。盡管這也不能讓陸軍部十分滿意,但是和以前相比,陸軍部可以充分利用這筆資源來滿足陸軍部相關的一大批中小企業(yè)的利益。而且有陸軍在朝鮮坐鎮(zhèn),通過派兵保護企業(yè)利益等方式,陸軍部也能分一杯羹。這等好事足以證明高橋是清的誠意。
海軍部則得到了另外的補償,包括出口貿(mào)易,相關船廠訂單。與海軍部有關的利益集團同樣看到了一個潑天的大餅在前方閃閃發(fā)光。
但是這一切都在會議上有一個結論,想得到這些好處,就必須讓高橋是清的“大正復興計劃”得以順利實施。這個計劃得不到開展,所有的一切都是空中樓閣。想開始“大正復興計劃”,首先就得日本統(tǒng)治階層心照不宣的“承認滿洲戰(zhàn)爭失敗”。日本的戰(zhàn)略從奪取滿洲變成了守住朝鮮。
看到陸軍部已經(jīng)完全心動,而且基本上會同意這個戰(zhàn)略改變。內(nèi)閣擴大會議上的海軍部次長忍不住嘲諷道:“如果一開始就采取守住滿洲的戰(zhàn)略,現(xiàn)在只怕情況會好得多?!?
這話剛說話,甚至沒等陸軍部眾人變了臉色,海軍大臣加藤友三郎已經(jīng)一掌拍在榻榻米上,“八嘎!你胡說什么呢!就現(xiàn)在的情況看,咱們和人民黨一定會在滿洲發(fā)生戰(zhàn)爭!這件事上不存在什么戰(zhàn)略誤判!”
見海軍大臣發(fā)怒,海軍部的低級別人員都不敢再胡說八道什么。而海軍大臣加藤友三郎并沒有就此打住,他命令海軍部次長,“你!向陸軍部諸君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