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如墨,殘月如鉤,凌晨一點多的通達(dá)物流公司院內(nèi)燈火通明,幾輛載滿貨物的工具車打著雙閃停成一豎排,十多個身材魁梧的工人正熱火朝天的從工具車的后斗里將貨物卸到旁邊的幾輛大車上。
“吱!”
一輛黑色“帕薩特”揚塵而來,不久前在狗肉火鍋店里跟我們達(dá)成協(xié)議的米濤怒氣沖沖的從車上跳下來,揮舞胳膊吆喝:“停下,都特么給我停下,誰讓你們這么干活的,小土豆呢?”
緊跟著,臉上掛著墨鏡的地藏也隨之下車,默默站在米濤身后,外人看來他似乎是在替米濤撐場面,但坐在門口出租車?yán)锏奈液蛷埿怯顓s很清楚,地藏的袖口藏著把手槍,就是防止米濤給我們玩套路。
一個赤裸著上半身,渾身全是腱子肉的帶隊工人,不解的發(fā)問:“什么事呀米經(jīng)理?”
“什么事,你說什么事,不認(rèn)識字啊,看不見箱子上寫著輕拿輕放嗎?”米濤板著臉“咣”的一腳踹在旁邊的貨物箱上,梗脖吆喝:“我懶得跟你這種人對話,小土豆呢?卸貨上貨這么重要的事情,他不在現(xiàn)場監(jiān)督?”
“豆哥在辦公室里休息?!惫と烁遗桓业闹噶酥覆贿h(yuǎn)處的辦公樓。
米濤掐著腰呵斥:“喊他出來,他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狂了,欒總親自交代的貨物他都敢怠慢。”
工人臉上的肌肉抽動幾下,心不甘情不愿的掏出手機(jī)走到一邊打起了電話。
“你們這幫人也夠可以的,仗著年輕時候跟小土豆混過幾天社會,活不好好干,天天就想著偷奸?;?,公司花錢養(yǎng)你們這些廢物真不如養(yǎng)幾頭驢來的實在?!泵诐龗咭曇谎郜F(xiàn)場,指了指不遠(yuǎn)處的幾個裝卸工嘲諷,那副丑陋的嘴臉,就連坐在車?yán)锟礋狒[的我和張星宇都同時皺緊眉頭。
我揉搓下巴頦出聲:“這小子屬實遭人膈應(yīng)。”
“從另外一個角度也說明,他說的話估計全是欒矮子的潛臺詞,欒矮子總是表現(xiàn)出過類似的態(tài)度,他才敢大放厥詞?!睆埿怯罾湫Φ溃骸澳憧茨菐讉€裝卸工,不是身上雕龍畫鳳,就是前胸后背掛傷帶疤的,我估摸著他們年輕時候可能全是陪欒矮子打江山班底?!?
“讓班底干裝卸工?”我的眉梢直接擰成了疙瘩。
“那句話怎么說來著?!睆埿怯钔岵陛p聲道:“鳥盡弓藏獸四散,水落石出魚擱淺,一個團(tuán)伙崛起時候,那些敢拎著腦袋拼命的,全是稀世珍寶,團(tuán)伙穩(wěn)定,逐步轉(zhuǎn)型,亡命徒自然變成了遭人嫌,或許在欒矮子心底認(rèn)為,他沒有把人全攆走,還花錢養(yǎng)活他們,已經(jīng)是仁至義盡,朗哥你呢?如果將來頭狼也走向正軌,你會咋做?”
“我?”我指了指自己臉蛋,隨即毫不猶豫的回應(yīng):“我啥待遇他們啥待遇,這點永遠(yuǎn)不會變?!?
張星宇意味深長的嘆了口氣:“唉,這個世界上能共患難的生死兄弟多如繁星,愿同富貴的袍澤知己少之又少?!?
正說話時候,白天跟我們見過一面的大胖子小土豆黑著臉從辦公樓里走出來,腳上的人字拖發(fā)出“踏踏”的跺地聲,足以證明他此刻心底的憤怒。
“什么事啊米濤?”
人未到、聲先至,小土豆鼻孔里噴著粗氣注視米濤吆喝:“大虎告訴我,你不讓他干活?”
“什么事?”米濤撇嘴輕笑,這廝極其的狡猾,上來就先給小土豆扣了頂大帽子,表情嚴(yán)肅的反問:“豆哥,你也是公司的元老級人物,什么事重什么事輕,心里難道沒有數(shù)嗎?這批貨欒總千叮嚀萬囑咐不能有任何損壞,公司現(xiàn)在想要打開西北市場,貿(mào)易部的兄弟費盡千辛萬苦才從那邊談下來的單子,你看看你的人是怎么干活的,一個個恨不得直接把箱子扔飛,如果出問題,如果貨物損壞,人家肯定不會埋怨你們物流,但會指責(zé)我們辦事不利。”
“嗯?”小土豆側(cè)脖望向帶隊的工人頭子。
工人頭子忙不迭的解釋:“豆哥,我們沒像他說的那么夸張,不過是卸貨時候稍微用了點力,全是木箱子,很沉的,所以大家干活時候控制不住力度本身也很正常?!?
米濤搖頭晃腦的懟了一句:“怕沉你們完全可以辭職不干,一個個要死不活的鬼樣子給誰看呢,是公司虧待你們,還是欒總對不起你們?!?
小土豆胸口起伏兩下,朝著米濤擺擺手道:“行,我知道啦,待會我會提醒大虎他們注點意的,物流的事情就不勞煩米經(jīng)理掛念,我會做好的。”
“不是豆哥,你什么態(tài)度啊?”經(jīng)過前戲鋪墊的米濤瞬間開始發(fā)難:“物流雖然歸你負(fù)責(zé),但你也不能搞山頭主義吶,別看咱們平常見面少,可畢竟都是替龍興公司做事,我好心提醒你兩句有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