丟下一句建議后,大夫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只剩下我和錢龍面面相窺的互相對視。
“這尼瑪..選擇性失憶,電影都不敢這么演?!卞X龍拍打自己后腦勺幾下哼唧:“不過朗哥,我覺得大夫說的挺對的,六子不記得咱倆了,或者說咱們只是他記憶中不起眼的甲乙丙丁其實并不是啥賴事兒?!?
我點點腦袋沒吱聲,慢慢消化著醫(yī)生剛剛說的那些話。
如果非要有一個合理的解釋,我覺得用“奇跡”來詮釋六子這傳奇的一生并不為過。
也許是漫天神佛垂憐,又或者是冥冥之中真的有天意,悲慘半生的六子在他最后一次用熱血鑄就完何為情義,自身產(chǎn)生了這樣一個..一個bug,他忘掉了過往,也忘掉了我們這些糾纏不清的兄弟。
這對他來說可能不是最好的結(jié)局,但一定是最適合的謝幕方式,他不會記得曾經(jīng)的年少輕狂,也不會記得自己往昔毒癮纏身,更不需要再刻意提醒自己遺忘從前,終于可以像個正常人一般好好的過日子了。
沉默良久后,我吐了口濁氣,笑容燦爛的出聲:“挺好的?!?
錢龍遞給我一根煙,小聲道:“我記得六子好像還掛著通緝吧,如果真讓他像個普通人一樣生活,就得先替他安頓好這些,不然往后跟周娜領(lǐng)證、買房啥的,全是麻煩事兒。”
“咣當..”
“我不在乎!”房間門被人突然從外面推開,周娜眼含熱淚的闖了進來:“我真的一點不在乎,我不知道老六過去是怎樣的人,只希望他往后都像現(xiàn)在這樣,我結(jié)過婚、喪過偶,比誰都明白,所謂的身份不過就是一張紙,心在你身上,所有麻煩都不是麻煩,心不在了,那么婚姻只能是束縛,生活無非柴米油鹽醬醋茶,愛情也就是甜蜜語禮物花,這些東西老六全可以給我,我足夠了?!?
說著話,周娜情緒激動的直接朝我和錢龍深鞠一躬:“我知道你們是很好的兄弟,可兄弟不就是應(yīng)該盼著兄弟過得好么?老六很好,真的很好,我知道,我求求你們..求你們離開,就像沒出現(xiàn)過一樣,行么?”
說話的過程,周娜“噗通”一下跪倒在地上。
“嫂子,別這樣?!?
“六嫂,有什么話,咱好好說?!?
我和錢龍連忙往起拽她胳膊。
周娜執(zhí)拗的晃動腦袋,聲淚俱下的哀求:“你們不答應(yīng),我就不起來,老六真的很不容易,你們看看他身上有多少傷痕,今晚上又添了多少,再這樣下去,哪怕他是個鐵人也會死的,況且他已經(jīng)不再年輕了?!?
望著眼淚婆娑的她,我擰眉出聲:“嫂子,你起來!我答應(yīng)你,即刻離開,永不再出現(xiàn)!”
周娜愣了幾秒鐘,這才慌忙爬起來,唯恐我會后悔似的,她連說幾句“謝謝”后,小跑著離開房間。
盯著合上的房門,我重復起她剛剛的話:“生活無非柴米油鹽醬醋茶,愛情也就是甜蜜語禮物花,說的真好啊..”
語的魅力之處在于人人可說,但能讓人醍醐灌頂,絕對需要經(jīng)歷豐富。
“喊陳笑一聲,咱們走吧。”又抽了一根煙后,我朝著錢龍擺手示意。
錢龍凝聲問道:“那六子身份的問題呢?”
“我來想轍。”我伸了個懶腰應(yīng)承。
萬惡的資本論里提過一句話:這世界上沒有錢解決不了的問題,如果沒解決,那只能說明你給的錢還不夠多。
片刻后,我們小心翼翼的從六子的病房門前離開。
臨走時候,我透過門口的小窗往里面瞄了一眼,周娜正在給六子喂水,六子滿臉堆笑,眼神從未有過的干凈和滿足。
人,窮極一生,說穿了只是個追逐的過程。
也許失憶之后的六子將來會有別的煩惱,但至少他此刻是幸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