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瑯還沒有見過南鳳辭這樣的人。說他輕浮孟浪,他也只像是逞逞口舌之利,平日里的姿態(tài)端的比周瑯還要足。但你被他外貌迷惑,覺得他真正是君子的時候,他又冷不丁的露出一副花間浪子的嘴臉,實在令人捉摸不透。
就好似現(xiàn)在,周瑯被他點(diǎn)了穴丟在床上,他站在桌前洗手。
他五指修長瑩潤,全部血跡都擦在周瑯身上,弄的好似周瑯是殺人的兇手一般。但他又總覺得自己手上沾了不干凈的東西,反復(fù)用溫水清洗。
周瑯心跳的厲害,一閉上眼就是剛才那屋子里染血的床幔。
南鳳辭洗干凈手,走到床邊,看周瑯還閉著眼,就伸出**的手捏他的下巴,“睡著了?”
周瑯睜開眼,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些微懼怕。
南鳳辭覺得他這個眼神很有意思,索性脫了靴子,騎到周瑯身上來,“你怕我?”
周瑯被點(diǎn)了啞穴,哪里說得出話來。
“我又不會殺你,你怕我做什么?”南鳳辭這個模樣還有些無辜。
周瑯閉上眼,想要將頭偏過去。
南鳳辭卻又捏著他的下巴,將他的頭擺正,“虎毒尚且不食子,那人殺了自己的骨肉,又逼死自己的夫人,我殺他有什么不對?”說完,他好像意識到周瑯不能講話,指尖一動,將周瑯的啞穴解開。
周瑯一直不知道南鳳辭這段時間在看什么,現(xiàn)在卻忽然知道了,“你看了幾天,就是看這一幕?”
“是?!蹦哮P辭也不否認(rèn)。
周瑯心尖兒驀地一冷,“你知道那婦人會死?”
南鳳辭遲疑了一會,才給出一個答案,“算是?!?
周瑯實在無法理解面前的人心里是怎么想的,他只覺得那婦人是枉死的,“你既然知道她會死,為什么不救她?”
南鳳辭詫異反問,“我為什么要救她?”
周瑯張口想說什么,但卻又什么都說不出來。
“我既沒有害死她的孩子,也沒有逼她上吊?!蹦哮P辭道。
“但是,如果……”雖然知道事不關(guān)己,但如果當(dāng)時只要稍微攔一下,也不會遇到這樣的慘景。
“沒有那么多如果。”南鳳辭彎唇一笑,“你不也看到了嗎,我什么也沒做?!?
周瑯細(xì)細(xì)一想,發(fā)現(xiàn)南鳳辭說的確實是事實,如果不是南鳳辭這幾天在關(guān)注那婦人,他也不會注意到會有這樣的事,那婦人依然會悄無聲息的死去,南鳳辭今晚殺人,從某種程度來說,還是替那婦人報仇。
“世上這樣的事多了去了,除了有心看戲的,還有幾個注意的到?”南鳳辭的指尖還帶著熱水的溫度,但周瑯被他捏著下巴,又覺得那指尖是冷的。
周瑯心里還是不舒服的很。因為那婦人的枉死。
南鳳辭垂眸看著周瑯這副模樣,“還在害怕?”
周瑯到底是個男子,剛才見南鳳辭殺人,心生畏懼,現(xiàn)在也已經(jīng)平復(fù)下來,“沒有。”
“那你怎么還是這個模樣?”南鳳辭湊到周瑯面前,眼睛下的淚痣都好像挨著周瑯?biāo)频摹?
周瑯因為被他捏著下巴,偏不來頭。
南鳳辭盯著他的眼睛,“你在懊悔?”話一出口,他自己先笑了,“懊悔什么,這事情和你有什么干系?”
“你不該讓我看到。”不看到,就不會在看到人死時心生觸動。
“看到又怎么?”他天天都這樣看戲。
周瑯還是有些不舒服。
南鳳辭忽然覺得周瑯這個模樣蠢的可愛,“突然想親你了怎么辦?”
這話鋒轉(zhuǎn)的周瑯有點(diǎn)懵。
南鳳辭本來也只是說一說,見周瑯這個模樣,居然真的低頭親了下去,極輕的一個吻,淺嘗輒止。
“你!”
南鳳辭從他身上翻下來,解開他的穴道,“去洗澡。”
周瑯從床上爬下來,他還未站穩(wěn),南鳳辭又不緊不慢的說,“小公子最好乖一些,不然今晚就要讓你充作木雕,在我床邊站一夜了?!?
周瑯從剛才那一下就知道南鳳辭武功高強(qiáng),但他這樣的性子,真的還不如讓他回侯府去,起碼謝小侯爺?shù)男乃?,還好揣測一些……
屏風(fēng)后有燒好的熱水,周瑯洗完澡出來,看榻上的南鳳辭閉上了眼,他看了一眼門口,又看了一眼南鳳辭,實在難以揣測他此刻是醒著還是睡了,萬般無奈只能又屈居在鋪在地上的被褥里。
等周瑯躺下的時候,南鳳辭掀開眼簾,輕輕一笑,翻過身去。
……
后來幾天城中搜尋周瑯的官兵愈來愈少,周瑯給自己貼兩撇假胡子,就可堂而皇之的在街上行走,只是南鳳辭總要跟在他身后。
南鳳辭是真真喜歡看戲,當(dāng)他在一個插著草標(biāo)賣身的姐弟面前停下來的時候,周瑯就敏銳的多關(guān)注了一些。
那姐弟應(yīng)該不是臨安人士,但姐弟倆都有一副尚可的容貌,所以有許多人圍著在打量他們。
只是——
“十兩銀子?”圍觀中有人嗤笑,“這弟弟一看就是病秧子,兩個并在一起,怎能值十兩。”
南鳳辭不走,周瑯也不好離開,直到一個商賈模樣的中年男子過來,拋下十兩,將姐弟倆一起帶走了。
南鳳辭輕輕笑了一聲,走了。
周瑯卻還是狐疑,剛剛他看了這么久,怎么說走就走?
南鳳辭察覺到了周瑯的目光,轉(zhuǎn)過頭來,問他,“怎么?”
“你剛剛在看什么?”周瑯實在看不出那姐弟有什么奇怪的。
“喏?!蹦哮P辭指著一個拐進(jìn)巷子里的背影。
周瑯全部注意都在那姐弟身上,哪里注意到還有這么一個穿黃衣裳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