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長的影子從墻邊投了過來,那道影子動了動,臉色慘白的謝縈懷從墻邊走了出來。沈清淮下意識的就往后退了一步。謝縈懷那雙漆黑的有些}人的眼睛盯著他,然后他往前走了一步。
杰斯雖然不知道眼下是什么情況,但還是下意識的護在了沈清淮的身前。
謝縈懷雖然不信鬼神之事,但是在周瑯身上發(fā)生的種種奇詭之事,他也不是一無所覺,哪有人能死而復(fù)生,哪有人能改頭換面。
“你是周瑯?”
沈清淮沒有回答,也沒有和他對視,他低聲和杰斯說,“哥哥你先出去。”
杰斯看了他一眼,沒有動。
衛(wèi)生間的燈,要比客廳更要明亮一些,謝縈懷走過來,他本來無血色的臉,被映照的更是慘白一片。當初臨安城里風(fēng)流無雙的小侯爺,何以狼狽憔悴成這個模樣。
謝縈懷腦中對周瑯的印象,還是那含笑的公子,而現(xiàn)在眼前這人,一切都是陌生的,但是偏偏又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
“謝小侯爺,好久不見。”
這一句輕飄飄的語,一下子壓到了心頭,讓謝縈懷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
沈清淮從來無意隱瞞,只是有很多事,對別人來說只是時隔一年,對他卻已經(jīng)是隔了幾世了。那些他以為不會見到的人,忽然一下子冒了出來,讓他著實是有些措手不及。從衛(wèi)生間里出來,三人在客廳沙發(fā)坐下,這一次,謝縈懷目光咄咄,沈清淮不能再像剛剛沒被認出時那樣自若了。
“有些事是該說清楚了?!鄙蚯寤凑f,“周瑯是我,西澤是我,包括我現(xiàn)在這具身體,也是我?!?
這句話一出,一左一右兩個望向他的人,目光都閃爍了一下。
“其實我已經(jīng)死了,更準確點說,我已經(jīng)死了五次了?!鄙蚯寤凑f完,偏頭看向右邊的謝縈懷,“謝小侯爺,我當時死的時候,你是在場的,我中了一箭,從城墻上摔下來,你是看到了的吧?”
謝縈懷放在沙發(fā)上的手,不自覺蜷了起來,眼中的痛苦幾乎要滿溢出來。
“那是我第二次死?!鄙蚯寤凑f起來,口氣也淡淡的,“當時我并不知道,我還能重生,然后我又活了一世,死了之后,去了帝國,在帝國發(fā)生的事,哥哥應(yīng)該都知道?!?
杰斯點點頭。
“然后我殺了蟲后,死于蟲巢,在這個世界活了過來?!鄙蚯寤粗雷约赫f出來的話很是離譜,所以他自己都忍不住苦笑出來,“我本來以為,我會一直這么下去,或者某一次不能重生,就永遠死掉了,但是我沒想到,我在這個世界死了之后,居然回去了以前的世界?!?
謝縈懷想說什么,但沈清淮又先他一步接上來剛才的話,“雖然我不知道,我為什么活了那么多世回去,在你們眼中,我卻只走了一年?!?
“周瑯……”真的只是過去了一年,所以連當初相見時候的模樣,他都還記得清清楚楚。
“周瑯已經(jīng)死了?!?
只這一句,險些讓謝縈懷落下淚來。
“說實話,從臨安城死了之后,我已經(jīng)活了三世了,加起來也有幾十年了,以前很多事我都已經(jīng)記不清了?!彪m然說是記不清了,但有些事,沈清淮還是有印象的,不過一些事一旦過去,當時的所有情緒,都會跟著淡化,“謝小侯爺,我倆相知相識也有多年,之后種種,你大可以不必再放在心上,我活的好好的,我也不怪你。”
謝縈懷想過,遇到周瑯,對方會恨他罵他怨他,所有可能他都想過,但唯獨沒有料到這一種。他說他都忘了,他說他都不在意了。
“你當真不怪我?”壓住渾身的顫抖,謝縈懷還是咬著牙問了出來。
沈清淮猜他要的也不過是這么個結(jié)果,不過是對死去的人執(zhí)念,現(xiàn)在他并沒有死,那執(zhí)念也就可以放下了,“是?!?
“你也不恨我?”一字一頓,仿佛是從唇齒里擠出來的。
“是?!?
謝縈懷睜大眼睛,努力從沈清淮臉上找到一絲一毫厭煩或者抵觸的情緒,但是都沒有。換了一具身體的周瑯,確實已經(jīng)如他所說的,一切都忘記了。
“我曾……那樣對你,你也……不恨我嗎?”哪怕是恨也好,只要是一點點恨。
沈清淮垂著眼像是思索了一下,但是他好像真的已經(jīng)在漫長的時間中,忘掉了從前所有的事。
謝縈懷仿佛再難忍耐這樣的沉默,他緊咬牙關(guān),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他渾身都在發(fā)抖,連牙關(guān)都在戰(zhàn)栗。沈清淮還記得這是他氣到極點的模樣,他下意識的看了一眼身旁的杰斯,杰斯的手伸了過來,無的握住了他的手。
謝縈懷看到了這個細小的動作,他仿佛心頭被生生砍了一刀。周瑯從未回應(yīng)過他,不光是他,連令狐胤與南鳳辭也是,所以他才無所畏懼,做出那樣強占的事,但現(xiàn)在沈清淮這個無意識的親昵動作,讓他覺得自己是真的已經(jīng)失去了全部。
就在杰斯以為那個人會做些什么的時候,卻看到那人逃也似的離開了。他轉(zhuǎn)頭看向松懈下來的沈清淮,“西澤,他……”
房門大開著,外面一片漆黑。
“不用管他。”沈清淮知道謝縈懷的脾氣,要是從前他這么說,謝縈懷可能直接就拔刀把杰斯殺掉了,但他什么也沒說,反而轉(zhuǎn)身逃跑了。實在是……
“可是,他這么走了,沒關(guān)系嗎?”杰斯在沈清淮身邊呆的最久,對他所有的小動作都了如指掌,剛才他口口聲聲說著不在意,但是卻還是在那人轉(zhuǎn)身跑掉的時候,無意識的抓緊他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