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貴妃一聽,頓時橫眉倒豎,好啊,我一時心軟沒動你,你倒是先找上茬了。她氣極地轉(zhuǎn)過頭,正想跟宇文熙說話,結(jié)果一觸及宇文熙的神情,便不由自主地咽下了那些話語。看得出來,皇帝已經(jīng)氣狠了,這個時候去火上加油,只會把自已也給燒了。
宇文熙緩緩地轉(zhuǎn)著左手拇指上的玉板指,似乎在思考著什么,好一會兒才道:“貴妃,嚴(yán)氏品德不端、嫉行惡妒,著廢去婕妤之位??丛趪?yán)氏伺候過朕一場的情分上,朕就不吝嗇那三尺白綾了,就賞了她吧。凡是以前伺候過嚴(yán)氏的宮人們,一個不留?!?
柳貴妃急忙起身道:“是,妾遵旨。”心里卻是有些納悶,這樣就沒了?
“恩,貴妃辛苦了?!庇钗奈醯攸c了點頭,“朕還有些折子未批,先回兩儀殿,若是嚴(yán)氏那兒再有波折,你看著處理就是,不用再來回朕。”
柳貴妃心頭一驚,雙手不由得一顫,面上卻是恭敬地道:“請皇上放心,妾一定會處理妥當(dāng)?shù)?。恭送皇上?!?
宇文熙站起身,徑直朝外面走去,一旁的宮女太監(jiān)們急忙跟上。等到殿中的人少了一半后,柳貴妃才松了一口氣,忙在微雨的參扶下重新坐回椅子上,端起還熱著的茶水喝了一口,這才覺得緩過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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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來,嚴(yán)家這一回,是真的玩完了。就不知道,張德妃是用了什么方法,才使得嚴(yán)氏瘋顛發(fā)狂,做下這般大逆不道之事,禍及宗族。
“娘娘!”微雨稍稍低頭,輕喚了一下柳貴妃。
柳貴妃這才回過神,一抬頭正好看見尚宮局的內(nèi)侍們捧著一應(yīng)事物前來,甚至還有一名太醫(yī)跟著,于是揮手道:“皇上說了,賜嚴(yán)氏三尺白綾,你們看著辦吧?!?
“臣奴婢遵旨?!?
就這樣,等那三尺白綾絞上嚴(yán)氏的脖子上時,事情就可以告一段落了。
這是所有人,包括柳貴妃本人在內(nèi)的想法。
結(jié)果,一個時辰后,剛剛跟去依雪軒要為嚴(yán)氏確定死亡的太醫(yī)卻是匆匆來了一趟延慶宮,對柳貴妃道:“貴妃娘娘,臣適才替嚴(yán)氏檢查尸身時,卻發(fā)現(xiàn)嚴(yán)氏生前,似乎有在服用寒食散……”
柳貴妃此時還是有些不以為意:“嚴(yán)氏身體一直不好,想來是太醫(yī)院開的方子吧,這有什么的。”
太醫(yī)低頭道:“貴妃娘娘有所不知,這寒食散雖說是治傷寒的好方子,可若是尋常人吃得多了,性格會變得極為暴躁、性情亢奮,會做出平常不會做的舉動來。因此,臣等絕不敢輕易開此藥方……”
柳貴妃聽得神情變得凝重起來,從清寧宮那里流出來的蛛絲馬跡,雖然可以七拼八湊出一些真相,她也清楚地知道嚴(yán)氏意圖謀殺淑妃和皇嗣,其中就有張德妃做的手腳。只是太醫(yī)的話卻是真的讓她驚住了,德妃竟然如此大膽?敢在宮中用藥傷人?她難道也想拉張家來陪葬?還是說仗著二皇子,這才敢肆無忌憚起來。
柳貴妃想了想,又道:“你確定,太醫(yī)院并沒有開寒食散給嚴(yán)氏服用?”
太醫(yī)肯定地點了點頭,“娘娘若有懷疑,大可以將嚴(yán)氏的脈案調(diào)出來查看。臣敢擔(dān)保,太醫(yī)院中,無一人敢長時間地開此藥方給嚴(yán)氏服用。”每頁脈案和每個藥方后面都有自已本人的簽名和印鑒,沒人會笨到去做這種害人害已的事情。
柳貴妃忽然站了起來,正想說什么,卻又止住了,她來回踱步了幾下,朝太醫(yī)看過去:“這事,這事……本宮無法做主,你去兩儀殿,將剛才你說的話,一五一十地對著皇上再重復(fù)一遍。既然嚴(yán)氏已經(jīng)確定身亡了,微雨,吩咐下去,讓他們照老規(guī)矩來?!?
說完,就帶著宮女們離開了大殿,微雨也出了,只留下太醫(yī)一人,在原地嘆氣不已。
而皇宮的另一側(cè),清寧宮的主人此時也正焦急地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嘴里還不停地念道:“怎么辦?怎么辦?皇上肯定知道了。寒食散,寒食散……”
“娘娘,您先別急,說不準(zhǔn)事情還沒到這一步……”蕊兒忍不住出勸道,“您不過是聽說寒食寒是治傷寒體弱的好方子,這才特地尋了藥粉并送給嚴(yán)氏,您也是一片好心,誰能想到嚴(yán)氏會食用過量導(dǎo)致性情狂暴,以至對淑妃娘娘痛下殺手。”
張德妃聽了,覺得沒那么緊張了,好像找到主心骨一樣,她深深地吸了幾口氣,對蕊兒、更像是對自已說:“沒錯,本宮是一片好心,見嚴(yán)氏身體弱,這才尋了這難得的藥粉給她。她……至于她做了什么事,跟我完全沒有半點關(guān)系。”
蕊兒道:“是啊,娘娘,您先別自亂陣腳。不管怎么說,您還有二皇子呢。”
“沒錯,沒錯,跟我沒有任何關(guān)系。我還有兒子呢,還有兒子……”張德妃搖搖晃晃地扶著桌子坐了下來,趕緊拿起桌面上的熱茶喝了一口,溫?zé)岬牟杷土怂纳眢w和思維,讓她終于有一絲安定的感覺。
蕊兒見張德妃如此,也是發(fā)愁,。早在張德妃通過娘家嫂子將寒食散弄進(jìn)宮來,并意圖給嚴(yán)氏服用時,她就勸過張德妃,偏偏張德妃對她娘家的嫂子深信不疑。她也不想想,就是能瞞得過皇上,還能瞞得過經(jīng)驗老道的太醫(yī)們嗎?這不,太醫(yī)一驗尸體,不就全清楚了!還有張德妃早些年安插在宮里的人手,恐怕得全折在這檔子事上面……
蕊兒看了看坐在椅子上,精致的妝容仍掩不去的一臉憔悴,心想她是不是也應(yīng)該為自已好好打算一下,這個主子,已經(jīng)不行了。
沒人知道在兩儀殿中,皇帝聽到了什么,又說了什么。
所有人只知道,三天后,永旭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大意是戶部尚書嚴(yán)某某貪贓枉法、瀆職失察等等,現(xiàn)判滿門抄斬,家中幼子未過十歲者流犯北方,女眷全部充入掖庭為奴。
過了好些天,柳貴妃正對來延慶宮問她事情的宇文熙小心翼翼地說道:“……自打淑妃有孕后,宮務(wù)一直都是由妾處理的,另外還有孫修媛和江充儀。而各宮院妃嬪的香料及吃食用度,是由孫修媛負(fù)責(zé)的?!闭f著,拿過了一本帳本,遞到了皇帝面前,“皇上請看?!?
宇文熙隨意翻了翻帳本,上面果然蓋有修媛的印章,把帳本扔到桌子上,他道:“孫修媛德行有虧,降為正四品芳華,收回修媛寶印?!?
柳貴妃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可還是咽了回去,只道:“是?!?
宇文熙接著又道:“阮承徽入宮多年,性良恭謹(jǐn),又生下了六皇子,修容這個位分,她倒也當(dāng)?shù)闷稹!?
柳貴妃眉眼跳了一下,笑道:“皇上說得極是,阮氏身為六皇子的生母,九嬪之位倒也不算委屈了。那,阮氏的住處……”
“也不用搬來搬去了,沒得折騰。阮氏不是正住在瑤華宮嗎?待孫氏遷出來后,就讓阮氏搬進(jìn)去吧?!庇钗奈跸胍膊幌氲鼐驼f道。
柳貴妃嘴角一抽,忙低下頭,“妾明白了,待圣旨拿過來后,妾會在上面用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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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茉云正貓在長樂宮里養(yǎng)身子,對那一串事兒的細(xì)節(jié)還沒來得及兼顧,此時她正跟寶兒一起逗著新出生的小兒子。
寶兒戳了戳小包子的臉頰,軟軟的,再戳一下,還想繼續(xù)……卻被擋住了。她訕訕地抬起頭,朝沈茉云討好一笑:“阿娘。”
“好了,別折騰小弟弟了?!鄙蜍栽剖疽饽棠飳嘶首颖氯?,然后換了個話題,問起大兒子宇文瑞的情況。
寶兒道:“瑞兒沒事,過得挺好的,就是一到晚上,就想您了。宮人們伺候得倒還精心,沒讓他冷著餓著?!?
沈茉云聽得放下了一半的心,隨即又問:“那太后呢?她對你們是什么態(tài)度?”
寶兒眼中閃過一絲疑惑,猶豫地點了點頭,道:“挺好的吧?!碧髮λ麄兘愕艿膽B(tài)度并不惡劣,可要說熱絡(luò)……也談不上,總之就讓她覺得不舒服,完全沒有見到程氏的那種親昵感。
沈茉云見狀,心里多少有些明白,一把將攬入女兒,道:“這大半個月來,可是辛苦寶兒了?!?
寶兒窩在沈茉云的懷中,努力地抬起頭,認(rèn)真地說道:“寶兒不辛苦,阿娘要生小弟弟,阿娘更辛苦。以后我一定乖乖聽話,等長大了,會保護(hù)好阿娘和弟弟們?!?
沈茉云摸了摸寶兒的小腦袋,感動地親了她一口,“寶兒真好。”
“恩,”寶兒點了點頭,道,“我會一直這么好好的,阿娘?!?
三月二十,張德妃夢靨纏身,久成大疾,病而逝,謚曰“順”。
同年五月,二皇子封寧王,出宮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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