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你與胡宗憲一起經營船隊?”
吃了一會兒飯,喝了幾杯酒,海瑞如此問了起來。
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先前趙貞吉知道了消息以后,就說明上層群體已經全都知道了。眼下海瑞這個級別的官員都聽說了,那就說明傳播的范圍已經很廣了,也說明要出事兒了……
不等王回答,海瑞又接著問,“我剛來京時,你去通州接船,就是接的胡宗憲給陛下送來的東西?”
王含笑點頭:“還聽說什么了?”
海瑞搖了搖頭,王用汲接了話:“子,我倒是聽說了一些,年前俞大猷和戚繼光二位將軍來順天府衙見了你,有人說二位將軍也參與到了你和胡宗憲的船隊里去?!?
“都是自己人,既然已經傳到這種程度了,給你們說來聽聽也無妨。”
王說道,“此事是我想要海外的物產,胡宗憲想要保命,陛下想要銀子,由我促成的。此事議定以后,廠衛(wèi)抄了浙江幾家浙江大戶弄走了海船,戚繼光選了一些新兵訓練,充作水手、海軍,又從各個方面調撥了一些軍器武裝。而后開始往南洋海貿。
俞大猷是調任廣東總兵以后參與進來的,陛下命他訓練水軍,便是在于督造海船,增擴海軍兵力。他們倆一起來找我,就是聽我的意見,配合胡宗憲做今年的發(fā)展安排?!?
海瑞問道:“那現在的船隊……”
“三千多人,一千多兵力,足矣橫行南洋了,誰來也不怕。我給船隊定下的目標,便是今年擴張到三千兵力?!?
王笑吟吟的看著因為明白了如此隱密細情,而有幾分沒反應過來的二人,“所以你們明白了?”
“明白什么?”王用汲還有點兒沒反應過來。
海瑞現在腦子相當活,他說道:“是有人故意放出的風,要鼓噪起聲勢來。”
“沿海的那些大戶?”聞聽此,王用汲也算是明白過來。
“徐階、袁煒、嚴訥、李春芳……”
王念了一長串的名字,都是南方沿海地區(qū)的人,說道,“這些人不管參沒參與,都不是無辜的就是了?!?
海瑞好像又長見識了一樣:“你是這么區(qū)分的?”
“我一直都是這么區(qū)分的。哪里有必要去一個個分辨?那太累了。所有東南出身的官員,都可以算做這一次事情的推手。不管他們是不是無辜,沒有必要去糾結那些。”
“你這是黨爭!”
王很奇怪:“難道不是從來如此嗎?南和北、東和西、京城和地方,凡此種種,什么時候不是拉幫結派的在互相爭斗?地里長出來的糧食就那么多,誰都想多吃一口,不爭不斗怎么辦?大鍋分飯,大家一起吃不飽餓肚子?
遠的不說,就說這順天府,我不也是從權貴大戶們手里搶錢,百姓們這才寬松了不少么?我這不是黨爭么?無非就是沒人跟我結黨,無人給我助力,只我一個人跟他們爭罷了,還不都是一樣?如果真說起來的話,我的同謀是陛下?!?
想起了趙貞吉的話,王補充道,“我是陛下的臣黨?!?
海瑞無以對,他發(fā)現大道理都在王那,王怎么說都有理。
王用汲好奇的問道:“那你如何應對?”
王搖了搖頭:“潤蓮兄長啊,你說是大錯特錯。不是我如何應對,是陛下如何應對!他們哪里是針對我?誰不知道我是陛下的馬前卒?他們就是在針對陛下!一群亂臣賊子!”
……
嘉靖瞥了一眼憤憤不平的王,呂芳說道:“問你什么你就說什么,讓你說他們會如何出招呢?!?
問如何出招,希望得到的回答當然是如何應對。這就是上位者的好處,向下傳導壓力……
王狀若沉吟了一會兒,這才開口說話:“陛下,臣以為無外乎就是倭寇鬧的再兇一些,本就不成多大氣候了,再兇能兇到哪里去?總不能東南百姓,全都當倭寇去了吧?至多再有幾場民變,也造不出多大的聲勢。
小臣以為,應準許俞大猷、戚繼光、劉顯等招募新兵,擴充兵力,應對倭寇禍亂。再調遣京營四萬兵馬,一萬鎮(zhèn)山東,三萬駐南京。如此既保中原不亂,又能威逼東南。
同時有大軍屯駐南京,也可以順勢借軍威在應天府收清潔費,行清田查口,推廣新寶鈔之舉。京營的將士們在京城也算是花慣了新寶鈔,到了那邊正好也不耽誤。如此二府兩地開花,互相呼應,可以直接將此三事于整個中原推而廣之。
待到拿下了中原,到時整個大明清理一番,這大好江山又是容光煥發(fā),國家富強。甚至都不用等到整個大明都清理完,收拾了中原就足夠滅了北方的俺答等部,彼時便是四海升平之大盛世。陛下的功績,便是三皇五帝秦皇漢武唐宗宋祖,都不及陛下之萬一。”
嘉靖要解決辦法,他就給解決辦法。按照現在的形勢來看,還真是一個比較好的時候。借著這一次東南作亂,可以解決很多事情。
至于說抽調京營,京中空虛,這事情是不存在的。只要軍械足夠,王能在一星期之內,在順天府拉出十萬部隊來。
何況哪怕是抽調了四萬,三大營也還有十萬兵力。哪怕去了吃空餉的,至少也還有六萬兵力。這時候大明的政權穩(wěn)定,民間并沒有太動蕩,是絕對鬧不出大亂子的。
權貴大戶們想要造反,也不是說造就造的,總得考慮實際情況。在順天府,他們說破大天去,也不會有多少百姓跟他們造反,這還是考慮到實在有傻子的情況。但凡腦子正常的百姓,都不會跟著造反。
畢竟現在這時候,已經是他們人生中,甚至包括他們的祖輩口口相傳的艱難,已經是他們生活過的最好的時候。過往的那么多盛世,都沒有他們現在的日子好……
嘉靖哼了一聲:“小小治中,掌了幾天順天府事,也敢妄談兵事了?”
王直接滑跪:“陛下是知道臣的,臣是直性子,年歲也淺,遇到了事情就是想要硬碰硬。當今局勢安穩(wěn),正適合內部動兵。無論如何也不可能是天下皆反,大軍在手,他們還能翻了天不成?”
“順天府是好了,別的地方還不好?!奔尉副P坐在道臺上,說話還很中氣十足,“大軍開拔就要花銀子,流水一樣砸出去還聽不見動靜。東南真要是大亂,國朝焉能安穩(wě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