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嘉是被電話震動的聲音吵醒的,窗外天色暗沉,看不出是什么時間。背光不斷閃爍,蘇嘉將手機撈過來,瞇眼看了看來電信息。傅寧硯也醒了,輕撫她的背,聲音含混地問:“誰打來的?”
蘇嘉按下接聽,“師兄……”
“嘉,師傅心臟病犯了,快來醫(yī)院!”黎昕聲音急促,帶著粗重的喘息,瞬間將寧靜的黑暗劃破。
蘇嘉瞬間清醒,立即坐起身,一顆心不斷下沉,她立即一邊去撈衣服一邊慌亂問道:“在哪個醫(yī)院,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
“一醫(yī),還在搶救,你趕快過來吧?!?
掛了電話,蘇嘉手忙腳亂地穿著衣服,心里驚惶不安,又要強自鎮(zhèn)定。傅寧硯也起床飛快穿衣,穿好以后伸手握住蘇嘉正在扣紐扣的手,“我把車開過來,你不要慌,老先生吉人自有天相。”
蘇嘉點頭,手指仍是顫抖。傅寧硯又用力一握,率先出門。
車子在黎明前的大街上飛快形勢,一路望去是昏黃的路燈光。車窗開了一線,冷風灌進來,蘇嘉目光仍是驚懼,臉色發(fā)白。
傅寧硯也不說話,只認真開著車,到達醫(yī)院時天色透出一點亮色,兩人的腳步聲在空曠的大廳里不斷回蕩。
黎昕等在急救室外,只穿了一件背心,坐在長椅上,臉埋在雙手之間。聽見腳步聲之后,黎昕抬起頭來,抹了一把臉,看到傅寧硯時目光閃過一絲驚異,但也沒多說什么:“嘉。”
蘇嘉走到黎昕身旁,往里看了一眼,“情況怎么了?”
黎昕搖頭,帶著胡茬的臉看來憔悴而疲憊,“還不知道。”
蘇嘉便不再開口,靜靜在黎昕身旁坐下,傅寧硯背靠墻壁,也靜靜等著。
在絕對的安靜中,慌亂恐懼也不斷蔓延。頭頂燈光白慘慘的,三人心里越發(fā)沒底,如此,更加默不作聲。
不知等了多久,手術(shù)室門終于打開,一個護士走了出來。三人同時望向護士,卻沒有一人敢率先開口。
“已經(jīng)脫離危險了?!弊o士摘下口罩,平平淡淡說了一句。
緊繃的神經(jīng)霎時放松下來,一瞬間蘇嘉幾乎難以壓抑心中翻涌的淚意。
又等了片刻,陳梓良被推出來,蘇嘉和黎昕立即走到近前。見陳梓良帶著氧氣罩,神色憔悴但卻安詳,心中大石便落了下來。
在病房安頓好以后,傅寧硯下去買了早餐上來。蘇嘉寸步不離地坐在病床邊,手里捧著粥,卻是食不知味。
一小時后,陳梓良仍未醒來,黎昕便回劇院去幫陳梓良拿住院用的東西。
蘇嘉仍是靜靜坐在一旁,看著床上的陳梓良,方才醫(yī)生的話仍是歷歷在耳。這次能順利救回下次卻不一定能如此幸運,陳梓良的心臟衰竭程度嚴重,又伴有其他心血管疾病,不考慮他的身體狀況,即使做手術(shù),成功率也是極低。
她只覺得心中劇慟,又無能為力,便倍覺煎熬,只恨不能以身贖命。
上午十點左右,黎昕重返病房,蘇懿行趕了過來,陳梓良也終于醒了。
陳梓良轉(zhuǎn)頭,見蘇嘉眼中含淚,不由輕笑,似乎是想安慰她,聲音卻氣若游絲:“哎呦,怎么哭了。我這從鬼門關(guān)上回來,你該笑才是。”
蘇嘉哪里笑得出來,看陳梓良如此,心里越發(fā)覺得酸澀,“師傅,你別開玩笑?!?
陳梓良笑著,又看向黎昕和蘇懿行,“黎小子,二小子,你們兩個過來。”
兩人依走到床邊,黎昕問道:“師傅,你有什么吩咐?”
“正好你們今天都在,我干脆就擬個遺囑吧。”
“師傅!”
陳梓良呵呵一笑,目光溫和地看著蘇嘉,“嘉啊,想開點,生老病死都是常事,我立了遺囑,以后也可放心,”他微微歇了歇,喘了口氣,繼續(xù)說,“聽話,多大點事啊,別哭啊?!?
蘇嘉手指不斷抹著眼睛,垂著頭不發(fā)一。
“我膝下無子,但劇院總要人繼承,黎小子……”
黎昕立即挺直身體,恭順聽著。
“劇院就交給你,如何處置都隨你意,但切記不可辱沒師門?!?
“是。”黎昕肅聲回答。
陳梓良目光移到蘇嘉身上,“嘉,我的存款,一半給你做嫁妝,一半給懿行讀書用,數(shù)額不大,但是我的一片心意。懿行,你還年輕,出去讀書了,還是要記得回來,不求你報效國家,但總要明白你的根在哪里。”
蘇懿行點頭,目光堅毅,“師傅,我明白。”
陳梓良又仔細叮囑一番,似是累了,歇了一會兒,又睡了過去。
蘇嘉和黎昕商量輪流陪護,到中午時蘇懿行返校,黎昕回劇院處理相關(guān)事務(wù)。
一上午,傅寧硯也都陪在病房里,雖插不上話,但沒有半分不耐煩。
蘇嘉站起身,“三少,能否幫我照看一下師傅,我回去燉點湯過來,師傅醒了恐怕會餓?!?
傅寧硯點頭,握住她的手,微微用力,似是無聲安慰。
——
住了幾天,陳梓良便漸漸恢復(fù)過來,只是氣色已經(jīng)大不如前。但他始終樂觀,從不抱怨什么,反而反過來安慰蘇嘉。
這幾日崇城氣溫驟降,天色低沉,烏云籠罩不散。
傅寧硯從公司出來,照舊打算去醫(yī)院看陳梓良和蘇嘉,到了半路卻突然改變主意,往市中心拐去,也不浪費時間,徑直去往崇城最高級的珠寶專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