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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城小雨,百里山嶺的碧翠染上一層氤氳。
地處中州與北疆的交界,卻不算是戰(zhàn)略要城,反倒因獨特的地理位置安穩(wěn)許多,不算特別繁華,卻有種獨特的韻味。
煉血海進了城,一襲血色大氅披在身上,深邃的眼瞳陰冷而冰涼,卻也不由得感慨,那女人確實會挑地方,山水不錯。
依據(jù)得來的情報,他靜靜的走向了城外遠郊的那處竹林小筑。
那讓他恨不得生噬其骨的女人,最牽掛的丈夫便住在那里,而今離他不過僅僅十數(shù)里路,以他的境界不過一念之間。
“我兒,今日我便能為你報仇了?!?
念著前不久被夢不語以通天手段斬殺的獨子,煉血海的氣息也頹靡了兩分,蒼老的面頰布滿了恨意。
只是這時,煉血海反倒不那么著急了,腳步也變得平穩(wěn)許多。
至于多半已經被攻破的血煞煉獄,煉血海早就不在乎了,算是他之前痛定思痛之下,舍棄的棄子。
“等你們攻破血煞煉獄,見到空無一人,徒留死尸的宗門,便會發(fā)現(xiàn)一切都是徒勞,而那時你多半會知曉我的行蹤與目的,真是好奇你會展露怎樣的神情。”
這是煉血海早已經安排好的計劃。
提前將宗內諸多宿老與弟子煉成了血傀,借由尸源玉髓為引,源源不斷的供給護宗大陣,這樣哪怕不用他主持大陣,利用陣法特性,也能短暫維持運轉。
這會給夢不語以及天門諸將造成一種假象,讓他們以為他一直都在血煞煉獄。
等到他們攻破血煞煉獄時,卻會發(fā)現(xiàn)他早已離開,進而通過他刻意留下的一些痕跡,推斷出他前往了何處。
旁人或許不明白,但仔細查找之下,夢不語必然很快就會知道他來了云城。
目的不而喻。
唯一讓煉血??上У氖?,他看不到夢不語氣急敗壞的神情,更看不到她歸來云城之時,見到滿地的狼藉與兒子被大卸八塊的無頭尸時的絕望與痛苦。
但沒關系,他會將那女人深愛的丈夫帶走,煉成血傀日夜折磨,然后用留影珠記錄下來那凡人書生痛苦扭曲的模樣,每年送她觀覽。
“我真是好奇,以你的心性能撐住多久,待你求我之時,我會讓你像是狗一樣給我跪在地上?!?
至于個人的安危,煉血海并不擔憂。
他早已將血煞煉獄內的大半命源,煉化成了尸源玉髓,與將臣換了一塊符石,只要無人之時,他捏碎那塊符石,就能夠打開通往忘川鄉(xiāng)的路。
逃到那里,即便是至強境修者也無可奈何于他。
這亦是煉血海舍棄血煞煉獄,甚至不憚同時得罪兩域,也要為獨子復仇的底氣所在。
“要怪也只能怪你們自己,世間生靈萬萬千,我們各走各的路,何必多管閑事,殘害我兒?!?
不過是些孱弱的女子罷了,性命與之凡人眼中的牛羊有何區(qū)別?
在煉血??磥?,修者之與凡人,早已經是兩種不同的生命層次,那些多余的共情毫無意義。
凡人會烹煮牛羊,耍猴取樂,他們生噬些女子屠戮些凡人,又有何不可。
終于,漫步臨至。
眼前便是竹林小筑,翠意盎然,栽種著成片的常青竹,院落交錯之間,還種滿了大片的彼岸花,在這個夏季嬌艷似火。
“環(huán)境還不錯,可惜防備不足?!?
煉血海悠悠踏了兩步,自然感知到了院落內的護陣,大概是搭建院落之人用來做守護的,可惜于他無大意義。
“做陣之人,大抵擁有吞魂境界,是彼岸紅塵那位吧。”
他一眼便能夠看出,這多半是那位煙行尊者的手筆,用來阻攔天下絕大多數(shù)人都足夠,但于他沒有意義。
煉血海隨手伸出干枯到發(fā)青的手掌,用指骨生生撕裂了進去。
他擁有魔修八階‘入魔境界’的修為,而今更是修煉了尸道,實力更上一層,哪怕是那位煙行尊者做的護陣,也攔不住他。
誰料煉血海破陣的那一刻,除卻彼岸紅塵的玄心靈力,更是有一道極為浩然的雷霆靈力,生生刺穿了他的掌心。
雷霆像是游龍,在煉血海破陣之際,如同霸道絕倫的槊,將他的手臂割裂的鮮血淋漓。
但也僅此而已,終究只是一道護陣。
煉血海運轉尸道玄功,以血煞鬼爪強行破開了這道護陣,深邃陰沉的眼瞳中卻滿是不解。
——為何護陣之中,會有靈修的功力?
“難不成那凡人書生另有護衛(wèi)?”
煉血海的思緒陰晴不定,越想越覺得可能,以那女人的身份,給她的情郎與兒子尋一個貼身護衛(wèi),也實屬正常。
只是靈修境界至此的修者,天下有數(shù),難不成她是去圣域搶了一個神將嗎?
慎重考量片刻,煉血海以強大的神識覆蓋了整個竹林小筑,周圍往復,卻沒有發(fā)現(xiàn)一個修者。
竹林小筑修建的很是寬敞,除了風吹過翠竹的瑟瑟聲,便只有后院羽雞的偶爾啼鳴。
房屋鱗次櫛比,每一間大都數(shù)也烙印了與護陣類似的咒印,用來隔絕聲音,或抵抗靈力波動。
——這處小院難不成經常被毀,否則為何會按照大多數(shù)宗門的演武場標準來施加護印?
直到神識掃過偏院,煉血海方才感知到了凡人的命息。
有兩道。
這并不奇怪,奇怪的是與煉血海預料的不同,并非是那對凡人書生父子,而是一個凡人書生與一個凡人劍客。
他們兩人坐在偏院的石桌上,石桌擺了一副頗為華貴的棋盤,棋盤上錯落著黑子與白子,兩人落子的神情謹慎而專注。
只見那執(zhí)黑子的書生持起一子,卻猶豫了許久。
不知是想不出如何落子,還是陷入了某種困局,書生漸漸皺起了眉。
他凝神棋盤許久,最終又將黑子放回了棋盅。
“棋不是這樣下的?!?
聽著遠處那書生的話,煉血海才將神識放在了棋盤之上。
他凝視了片刻,不禁倒吸了一口涼氣。
——這兩人的棋下的不是一般的爛。
是很像五子棋的圍棋,或者說很像圍棋的五子棋。
煉血海認真看了片刻,實在不明白那是什么棋,也不明白這兩個人下的有什么意思。
最讓他無法理解的是,那背對著他的劍客,執(zhí)起的所有白子,并沒有下到棋線的交點,反而全落到了空格處。
這大抵才是那書生不滿的理由,下棋確實不是這么下的。
“這是我的棋?!?
隨著愈加接近,煉血海不用神識都能夠聽清那兩人的聲音,回應這句的是那個劍客。
劍客的聲音透著些滄桑,還有些賤,但很好聽。
哪怕是同為男子,煉血海都不得不承認,這人單憑嗓音,大概都很招女子喜歡。
說不定能娶兩個老婆。
只是這話是什么意思?煉血海聽不太明白。
直到走進了偏院之內,他能夠用雙眼看清不遠處,正坐在石桌兩側下棋的書生與劍客,這才又聽見那書生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