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舟宮,你們的公子回來了!”
文一嘆對著宮門之外,喊了一聲山,讓整個山嶺都聽的一清二楚。
這蘊著全身靈力的一吼,莫說此刻執(zhí)掌行舟宮的文無境,恐怕就連被他二叔,羈押在天琊樓的祖父文山老先生,也能聽個仔細。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宮門外的練場,就直接被圍。
皆是行舟宮的護法弟子,還有幾位曾經(jīng)追隨過文一嘆父親的長老,而今看來是投靠了他的二叔文無境,那些人視線有些閃躲,然后便是理直氣壯。
眾多行舟宮的弟子們面面相覷,顯然他們不太明白,這位流亡在外的小公子怎么來白白送死?
當年大公子與大夫人拼了命將他送出去,他自己就這么送回來了?
文一嘆也很無奈,他就料到了這些人連門都不讓他進,于是回頭看了一眼梅大先生。
這位素裳黃傘,鬢角有些斑白的書生,眼瞳中滿是歲月的積淀與沉穩(wěn),滄桑的眉角永遠帶著似有似無的笑意。
——他是天下五域輩分最高的人之一,亦是中州年齡最老的書生。
很多人會尊稱他做梅大先生,也有極少數(shù)人會叫他明鏡先生。
‘一諾千金’梅無諾。
他曾執(zhí)丹書鐵券,請萬民命,是先代圣皇的摯友,哪怕是行舟宮輩分最高,實力最強的文山老宮主,也得對梅無諾如兄長般尊敬。
“梅大先生,麻煩您了?!?
隨著少年謙謙有禮的請求,眾多行舟宮弟子們緊張了起來。
事實上,沒誰是瞎子,文一嘆并非獨自歸來,與他同來的還有梅大先生。
這位圣域四守之首,無論是實力還是地位,都高到了一個可怕的層次,即便是一方大家的執(zhí)掌者,也絕不愿意與他起沖突。
所以文一嘆喊山,前來試探態(tài)度的只有他們。
行舟宮現(xiàn)任宮主文無境,根本就沒有露面的意思,這樣之后別管發(fā)生什么,總有回旋的余地。
但此刻,這位梅大先生所代表的就是圣域的態(tài)度嗎?
可中州八方大家,雖以圣域為首,圣域卻不是旁七方大家的主宗,從古至今諸方大家都是聽調(diào)不聽宣。
“圣域難不成還要插手我們行舟宮的家事?”
出聲的是眾多長老中最胖的那一個,一身華貴的金色布裳顯得頗為貴氣,微瞇的眼神有些陰厲。
他的實力遠比看上去的更加可怕,不久前已經(jīng)踏入了靈修七階碎海境界,在行舟宮內(nèi),這位胖長老的實力也算是上層。
但他同樣不敢質(zhì)問梅大先生,只是旁敲側(cè)擊了一句,希望對方不要太過分。
哪怕圣域有資格裁決諸多對錯,但涉及這種家族利益之爭,不涉正邪之道,按理一般不會出手相管。
梅無諾只是淺笑了一句,謙謙有禮,卻仿佛沒聽見這胖長老一個字。
“我只是帶這孩子,去天琊樓看看他祖父。”
說罷,梅無諾便踏步而前,仿若對行舟宮外諸多長老與護宗弟子置若罔聞,眼瞳深處只有極淡的笑意。
——道理歸道理,只在講道理的人想講道理的時候。
文一嘆則是跟在梅大先生身后,明白了實力強的人,果然到哪兒都不用憂心。
誰料他還沒走幾步,那旁長老繼續(xù)喊道。
“你父親背叛了我們行舟宮,辜負了我等的期待,哪怕他曾經(jīng)在如何巧令色……”
那胖長老沒說完,文一嘆呸了一口唾沫在他臉上。
片刻后,似是覺得這有些不妥,文一嘆靦腆的笑了笑,險些忘了書生得注意風度,下次他的儒雅些吐口水。
……
……
行舟宮的路不難走,至少對跟在梅大先生身后的文一嘆而,前所未有的好走。
如無人之境。
前往天琊樓的路更是如此。
等到兩人臨至了行舟宮后山的天琊樓,只見那奢靡的白玉樓宇之間,一名皓首蒼髯的老者正袒胸露懷的坐在門前的墊腳上,肆意的啃著西瓜。
由幾個絕色侍女服侍,捶腿捏肩,顯得他極是快意瀟灑。
見到兩人臨至,他瞥了一眼,隨意的將西瓜扣在了身側(cè)侍女的胸抹子里,又踹了一腳,示意她們滾開。
“梅兄風采如故?!?
這看似頹靡,眼瞳中神彩卻極為神晦的老者,便是行舟宮的老宮主,文山先生。
——哪有如同傳聞中被軟禁起來的模樣,一身勢氣更是銳利不減當年。
“你也不錯?!?
梅大先生輕輕點頭,在這位故友身上打量一二,覺得對方的境界愈加穩(wěn)固,才確認了心中的猜想。
外界的傳,果然是假的,這些書生還真是……他突然想起來自己才是最老的那個書生,于是不在多想。
再看文山,梅無諾淡淡笑了笑,以這位老友的境界與實力,哪怕他的二兒子突破了靈修八階的竟天境界,又怎可能與在這境界浸淫了千余年的他抗衡。
到了這等境界,輸贏就無關(guān)暗算與謀略,甚至偷襲的意義都不大。
在朽枯拉摧的絕對實力面前,諸多手段比薄紙更脆。
——那么外界所流傳的那個謠,就很有意思了。
世人皆知,行舟宮的新宮主文無境弒兄囚父,將整個行舟宮掌控在手中,手段狠毒且強大。
但若只是這位文山老宮主讓外人如此認為的呢?
那么整件事情就很值得商榷了。
只是理由呢?
正待梅大先生沉思之際,那白衣少年將兩包油紙包好的五仁酥餅,放在了石桌上后,竟直接熱烈的張開雙臂,撲向了老者。
如果忽略掉文一嘆眼中深切的恨意,這一幕極是祖孫情深。
“祖父,我可想死你了?!?
“我看你是想我死。”
文山看著這個,連他都有些看不透的孫子,不禁皺起了眉,卻沒有拒絕。
反正以這小孩子的境界,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威脅,也不可能讓行舟宮變天。
只是文山不明白的是,哪怕有圣域庇護,他現(xiàn)在回來又有何意義?
單憑圣域撐腰,這小娃娃就以為,他真的有資格與他二叔爭嗎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