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歸返原初城的路上,竹空君得到靈符傳書,知曉了行舟宮的變故。
在沉思片刻后,他與凡塵告假,準備前往鈞州城一趟。
凡塵見竹空君傷勢雖沒完全痊愈,但戰(zhàn)力也恢復了大半,便沒有阻攔,大致猜到了他想去印證什么。
于是臨至原初城時,只有凡塵與陳語生父子二人。
奇怪的是,這次凡塵沒有像是過往那些年,徑直御行回圣域,反而在城外的驛站停下,還租賃了一輛馬車。
陳語生狐疑的看了父親一眼,想不通這是幾個意思?
學人間的帝王,來個微服私訪?
但問題是您需要嗎?
在中州圣域,沒有誰的實力能強過凡塵,這里指的自然不單單止是境界,還有權勢、財富亦或者對中州情報的掌控。
鎮(zhèn)守圣域‘云天梯’的中州圣皇,根本就不需要如凡間帝王一般微服私訪,去探究哪個臣子欺瞞,哪個臣子庸碌。
那這是要做什么呢?
坐在馬車之內(nèi),陳語生滿面疑惑,還得偶爾回應御車的車夫熱情的招呼。
車夫總是問,他們是哪里來的外鄉(xiāng)人。
原初城百萬子民,不可能所有人都認識帝鴻圣皇,亦或者說能認出來凡塵的凡人,真的是少的稀罕。
這不僅是因為凡塵已經(jīng)很久未曾執(zhí)掌圣域,而今的權勢基本移交給了布足道,而當年他失蹤的時間,足夠凡人更替三代人。
何況修者與凡人之間,本就沒有太多交集。
所以如莫城那種小城,才會附庸小宗。
如原初城這種五域罕見的大城,反倒會由圣域執(zhí)掌私庫與民生的長老,引導數(shù)個‘郡守’管理,類似較為偏僻的國與城,不至于影響圣域核心弟子的修行。
圣皇之職,則在一域決策,未必會事事躬親,只有布足道稍顯例外。
……
……
馬車入了城,遠比莫城與云城這種邊城繁華奢靡,哪怕是東土同為大城的鴻雁城,都遠遠不如。
街上車水馬龍,普通人家都是金玉出門,五步一閣十步一樓,繁榮的有些不像話。
凡塵就坐在馬車里,任由車夫前行。
前行的方向依舊不是圣域,反而頗有漫無目的的意味,他的眼瞳中透著些罕見的欣然與寬慰。
“這,就是朕的天下!”
陳語生小聲吐槽,替他這位非常牛嗶他爹配了個音。
不知為何,陳語生覺得這句話特別應景,雖然有些作死,但還是嘀咕了出來。
但他沒想到的是,凡塵只是淡淡看了他一眼,也沒有責備他的意思。
然后凡塵依舊靜靜的看著原初城,眼瞳中是罕見的平靜與柔和,像是在與老友聊天。
——又像是在告別。
陳語生無法理解這一點,也懶得多想。
畢竟他從醫(yī)傳之類的典籍中看到過,人上了年紀都會感慨,他爹大概也是到了這個年紀。
何況與其關心,父親為何忽然要回原初城這樣瞎轉,倒不如擔憂他為何不去追回母親。
這是陳語生有生之年第一次,見到父親與母親竟然會吵架,甚至父親將母親氣的直接離家出走。
連他這個兒子都不知道母親去了哪里兒。
“您到底是被外面那位狐……夫人亂了心智?”
陳語生險些罵了出來,但想想?yún)s有不妥。
若父親真的在外面有了別的女人,母親在如何怨懟都有道理,但總不是他這個小輩能罵的。
何況能夠入一域之主眼的,絕對不是什么簡單女子,恐怕也不是他能輕易指責的人物。
但該氣不過還是氣不過,于是陳語生的語氣有些沖。
這回倒是凡塵怔了怔,若有所思的看向陳語生,只是卻沒有回答。
這一眼,看的陳語生心里有些發(fā)毛,就沒敢再問。
凡塵又繼續(xù)看著馬車外的風景,直至夕陽西下,馬車帶著他們繞過了三十一條街,卻還是沒有逛盡原初城的一個小角。
所見所覽,只是這原初城的無限繁華中的一抹,更是這中州無數(shù)安寧中的一瞬。
但已經(jīng)足夠了。
“你覺的北疆那位不語魔尊如何?”
凡塵的話很平靜,沒有什么起伏,讓人辨不清情緒。
他仿佛越過了陳語生的問題,又仿佛沒有越過。
聽到父親這話,陳語生沒頭沒腦的愣了愣,有些想不通為何突然這么問?
片刻后,他冷靜了下來。
他懂了。
這語氣不就和那多戲本子里,諸多老書生詢問自家嫡長子,為父再給你找一個后娘如何?
怪不得父親會惹母親生氣,原來還真是惦記著別的女人呢。
陳語生一直相信,父親是真的喜歡著母親,兩個人之間的感情不可能有任何嫌隙。
何況以父親的身份與定力,又哪兒能有女人可以輕易動搖他老人家的意志。
——那么,事實的真相只有一個。
想來是近些年來,中州與北疆愈演愈烈的局勢,已經(jīng)嚴重威脅到了兩域子民的穩(wěn)定與生活。
為了兩域的子民,父親不得不考慮以身飼魔,試圖與那位狠毒可怕、心性兇厲的不語魔尊聯(lián)姻,達成和解,借以緩解問題。
——所以他老爹是與母親攤牌了?然后提出了和離,要迎娶那位不語魔尊,故此母親大人才負氣出走!
想通此節(jié),陳語生的心中豁然開朗。
他險些誤會了父親。
不過以父親心懷天下的磊落性子,母親眼里揉不得沙子的性格,或許也只有這種情況,才能解釋在云城的竹林小筑,母親為何會心寒離開。
也許父親的身份很了不起,甚至讓母親驚訝震撼,但如母親那般心性的女子,絕對不會因為父親的身份就會妥協(xié)。
哪怕父親是帝鴻圣皇,若是想要與別的女子有染,母親也只會離開。
而正是因為父親的苦衷與無奈,母親離開之時才那般果斷,不愿讓他太過自責痛苦。
——原來是這樣啊。
陳語生心中借由父親的一句話,將整個事件的輪廓推演完畢,心中不禁唏噓。
一切都是那位不語魔尊的錯!
“我覺得她不如何?!标愓Z生的語氣一瞬不悅,滿是敵意。
“作為一域之主,不僅猜忌多疑,更是垂涎老爹您的身子,簡直沒有人性?!?
夕陽西下,夜幕籠罩了整個原初城,馬車也到了雇傭的約定時間,停了下來。
透過馬車廂的小窗,凡塵的臉色罕見的平靜。
“你……”
片刻后的思索,他大抵猜到了長子誤會了什么,眼瞳深處閃爍晦澀的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