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霸道的話,偏生由小姑娘說出來,卻脆生生的,很可愛。
陳語生笑了笑,也沒計較,干脆遞了過去。
“我每次只賣一本,本來就掙不到錢。”她接過糖葫蘆,啊嗚的咬了一口。
酸酸甜甜的味道唇齒留香,讓這個小姑娘隔著半面白狐面具,都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何況我的書,從來就沒有封皮,你原本可以先看看,再決定要買哪一本?!?
她的聲音很靜很柔,絲毫沒把陳語生的建議放在心上,眼眸因為冰糖葫蘆的幸福,瞇成了曬太陽的小狐貍模樣。
“不過看在冰糖葫蘆的份兒上,我可以給你一個機會,讓你再挑一本?!?
聽到這話,反倒是陳語生一樂。
“你倒是會做生意,順走了我的冰糖葫蘆,還想掙我兩本書的錢?!?
陳語生瞧著這連書名都沒有的,已經(jīng)隱隱泛黃的舊書,也是覺得無奈。
不過兩本就兩本吧,就當哄小孩子開心了。
再順手遞給了這個小姑娘十文錢,他又隨意抽了一本舊書,翻開之后卻漸漸被震撼充斥,無的情緒彌漫心間。
“你這書……”
竟還是無字天書?
陳語生眼瞳微張,不禁啞然失笑,這小姑娘倒是會做生意。
將一堆白紙釘在一張枯黃的扉頁上,連書名都不寫,就算是一本書了嗎?
那名幽紫色齊胸襦裙的小姑娘,卻連看都沒看陳語生手中的第二本書,便出聲回答,模樣很是敷衍。
“你抽的第二本,只有女子才能看見上面的字?!?
“若你有心怡的姑娘,以后可將此書贈予她為禮?!?
“此書雖然用處不如旁的書多,總歸是與你有緣,說不得什么時候能救你一命呢?”
聽到這話,陳語生覺得愈加有意思,不知道該回答什么。
“若我父親聽到這話,大概會覺得你是個‘賣書’的小鬼才。”
假如他此刻再翻開另一本書,會不會還是白紙?
那時這小姑娘又會如何狡辯呢?
不過陳語生笑了笑,沒有如此讓對方尷尬,左右他也不需要看這書,況且這小姑娘大夜晚‘賣書’也不容易。
就算不是書,只是一冊白紙,十文錢倒也不是不能接受。
恰好,這戴著半片白色狐面的小姑娘,也三下五除二的吃干凈了糖葫蘆,拍了拍手,舒服的伸了個懶腰,像是才睡醒的小狐貍。
“若你父親聽到這話,他大概會立即翻開第一本看看,然后問我能不能將剩下的書包圓帶走。”
聽到這話,陳語生愈加想笑,這小姑娘未免太有趣。
“那你會怎么回答他?”
“當然是人不大,想的挺美,小孩子家家的,看我這么多書,也不怕直接看壞了眼睛?!?
陳語生忍俊不禁的看著這個小姑娘,不知她的長輩何在。
若是有機會見一面,總得告訴他們,別什么戲都給小孩子看,這都學的什么話?
“你可知我父親多大了?”
若是按照尋常人家的父輩年齡,恐怕他父親都能往上捯飭百輩了,于這塵世間,便是長生的老仙人。
除了梅大先生與容夫人那輩,誰敢說他父親是小孩子?
“還小哩,誰記得他多大?!毙」媚镙p哼一聲,悠悠起身。
她甚至沒有看向陳語生,便張開雙臂,沿著內(nèi)城河的青石子路,晃晃悠悠的離開。
像是一只神奇的鳥,又像是一只寧靜的鹿,但最終嬌俏的模樣,還是如同一只吃飽饜足的小狐貍,懶洋洋軟綿綿的。
“喂,你剩下的書沒帶走?”陳語生喊道。
“沒關(guān)系,那些書與人無緣?!?
不知為何,面對這個小姑娘漸行漸遠的空靈聲音,陳語生想要說些什么,卻又一時間說不上來,進而忘記的一干二凈。
就在她將將離去的那一瞬間,陳語生腦海中就模糊了,她剛才戴著半片白狐面具的模樣。
尤其是遠望著,那名幽紫色齊胸襦裙小姑娘離去的背影,陳語生不知為何,感覺腦子忽然又變的清明,仿佛剛才的一切都是沒睡醒的夢。
下意識明白了什么,陳語生即刻蹲下身子,向那名小姑娘沒帶走的那些無名書籍,依次拿去。
偏偏就這一個瞬間,所有的書籍都燃成了明火,像是一盞盞浮空天燈,哪怕是陳語生用靈力都散不掉,好似盛開在虛空中的一朵朵火銀花。
有種絢爛至極的美。
燃燒中,夜風揚起,翻開了燃燒中的扉頁,方才讓陳語生看清原來這些書都是有字的,竟然真的只有那小姑娘換糖葫蘆的那本書沒字。
看著這些燃燒在夜空中的書,偶爾展露的扉頁,陳語生的眼瞳漸漸凝重,浮現(xiàn)出不可思議的情緒。
——《道?;杲?jīng)》,《涅槃九劫》,《天魔大同》,《圣靈心訣》,《無疆妖譜》……
陳語生本能的想要搶救這些書,卻發(fā)現(xiàn)無論如何也無法觸碰,那些明火不會傷到他。
他同樣也絕對無法熄滅這些燃書的火焰,甚至不能移動這些在虛空中燃燒的書籍半寸。
更奇怪的是,那名小姑娘捧著的少少的一小堆書籍,掉落在地上看起來似乎沒有幾本,但實際燃燒起來,卻是極多。
那些火焰,比火樹銀花更加絢爛,明媚了內(nèi)城河畔的一切。
陳語生至少那些書,燃燒中翻起的扉頁里,看見了六十三個震撼浮生五域的功法名字。
這一刻,哪怕是他的思緒,也有些回不過神來,怔了許久的神。
沉默了數(shù)百息,陳語生恍若隔世,小心翼翼的將那本用冰糖葫蘆換的‘無字天書’收了起來。
進而他微顫著手,翻向了用十文錢買的第一本舊書。
書籍的封皮淡黃如舊,還是沒有一個字,但翻開內(nèi)里,扉頁之上卻烙印著四個極為古老的隸字。
——《九死不悔》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