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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云樓內(nèi),燃著淡淡的青檸香,酸甜的芬芳之外,透著一種助眠的苦意。
夢不語與音夫人聊了許久,大都是有關(guān)于丈夫的一些事情,但并沒有揭露凡塵的身份,只是換了一種方式,來數(shù)落他的毛病。
很像跑回娘家的女兒,在與母親訴苦。
音夫人靜靜的聽著,唇角的笑意淡雅有趣,眼眸中滿是欣然的意味。
“若是讓旁人聽見,說不得以為你是在與我撒嬌,亦或者跟長輩炫耀你那小夫君?!?
夢不語微微揚眉,礙于魅煙行與夢蓁蓁在場,也沒多說,只是揚起頗有‘抱怨’的情緒,順手取出昨日才織好的錦毯,為音夫人蓋在膝上。
好看而保暖。
到了音夫人這等境界,早已不畏寒冷,但有時也總會覺得冷。
一層薄薄的錦毯,倒是讓她感到了絲絲暖意,整個人舒服了許多,靜靜的倚在椅子上。
又過了許久,兩盞小菊茶飲過,音夫人輕輕嘆了口氣。
“那你此行是為了她來的?”
“是?!?
夢不語認(rèn)真點頭,沒有隱瞞。
哪怕她的夫君有諸多缺點,總是讓她覺得生氣,但依舊是她此生唯一且摯愛的夫君。
她不介意紫千紅算計她,但將算盤打到了她的丈夫與孩子身上,此事就絕然不會善了。
“那你準(zhǔn)備如何?”
音夫人的情緒難得有些失落,好在神情依舊穩(wěn)靜。
現(xiàn)而今的問題是,紫千紅已經(jīng)叛逃,就算夢不語來彼岸紅塵找人,也沒可能尋到。
夢不語沉默了片刻,眼眸中沒什么猶豫的情緒。
“我準(zhǔn)備攻打魂傀古寺?!?
既然紫千紅在魂傀古寺,她要找她,只能去魂傀古寺。
何況魂傀古寺本就是北疆的最大隱患,哪怕夢不語也忌憚了許多年,沒有十足的把握動手。
不如趁此機會,一舉鏟除。
聞之,音夫人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竟是沒有奇怪夢不語是從誰那里得到的勇氣,去攻打魂傀古寺。
假若放在過往,哪怕有彼岸紅塵的支持,道傷未愈的夢不語也絕對不會輕易做出這種決定。
未必不能攻打下來,未必不能贏,只是會慘勝,讓第三勢力撿了便宜。
莫說北疆不若旁四域,千余年來沒有一位真正強大的域主統(tǒng)率一方,導(dǎo)致諸多魔宗分封割據(jù),好似凡間諸侯王。
旁四域因爻天年間,那位太玄冥帝之過,對北疆魔修懷有極大恨意,亦或者狼子野心的勢力也不在少數(shù)。
“若有人能護持住你,此舉于北疆長遠來看,倒也不是壞事,記得莫要引起大亂子就好?!?
音夫人又飲了口茶,似是想起來了什么,繼續(xù)說道。
“而且我總覺得魂傀古寺,比我們所了解的更加古怪,那魔僧冬山往昔行事未免太過肆無忌憚?!?
這是音夫人也不太理解的事情。
當(dāng)年那位天鬼魔尊在位之時,殘酷暴虐,狠辣毒厲,亦是因為如此,對待不肯屈從與他之人,往往會以修羅手段鎮(zhèn)壓。
夢海閣與北疆諸多大魔宗,皆是因此被泯滅。
彼岸紅塵能夠保留下來,則是因為天鬼魔尊沒有把握,在不殺死她的情況下,將彼岸紅塵覆滅。
因為與那位等閑妖主的故緣與往昔征戰(zhàn)天下的情分,天下五域都會給她兩分薄面,天鬼魔尊自然不敢殺她。
但問題是,魂傀古寺呢?
千余年來,無論是太玄冥帝重傷蟄伏,北疆分封割據(jù)之時,亦或者后來天鬼魔尊執(zhí)掌北疆,魂傀古寺一直都是超然于外。
僅是偏居在祭魂峽,既不對外征程,也沒有任何大動靜,宛若一處隱世之宗。
依著天鬼魔尊的性子,自然不可能容忍魂傀古寺的存在。
所以在他證道魔尊之位,掌握北疆絕大部分的權(quán)柄之后,準(zhǔn)備最先對魂傀古寺祭刀立威,將其強勢鎮(zhèn)壓。
但在八百余年前,天鬼魔尊率領(lǐng)五萬天門弟子圍剿魂傀古寺之時,被魔僧冬山請入山門,僅僅聊了半盞茶的時間,便鳴金收兵。
任誰也看得出,那時的天鬼魔尊并非是與冬山達成了什么交易,而是真的頗有狼狽的撤離了祭魂峽。
從此之后,天鬼魔尊執(zhí)掌的勢力,便再也沒有踏入魂傀古寺的勢力范圍一步。
……
……
“您的意思是,冬山身后或許還有別人?”
聽著音夫人的告誡,夢不語略有沉思。
這件事兒并不出乎她的意料,畢竟那魂傀古寺的魔僧冬山,雖然在天下巨擘大宗的執(zhí)掌者中,也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強大,但對至強境界的修者而,意義不大。
何況魂傀古寺沒有血煞煉獄那種神詭的護宗大陣,反倒像是很多小宗,連護宗大陣都不布置,反而有種請君入甕的意味。
她最初執(zhí)掌天門之時,有過鏟除魂傀古寺的念頭,畢竟哪怕她重傷之下,斬殺魔僧冬山依舊不算困難。
但每每想要出手,心血來潮之下,總是覺得有什么不對。
于尋常人而,這種感覺意義不大,但對已經(jīng)踏破天地劫的至強境界修者而,每一縷情緒都不可輕易忽視。
那種感覺,就像是被天鬼魔尊派遣刺客追殺的那些年,每逢生死之危,她的心緒都會忐忑不寧。
亦是因此,過往的三百年,夢不語才會放任魂傀古寺置之不理,采取與天鬼魔尊相同的應(yīng)對之法。
左右魂傀古寺雖然神秘詭異,但一直沒有過任何動作,只是偏居一隅。
不過這次,她已經(jīng)不用忍了。
魂傀古寺不僅收留了紫千紅,公然與她作對,她也不再像是過往,沒有任何依仗。
雖然那書生確實氣人,但終究是她一雙兒女的父親,總不可能看著她活生生被欺負(fù)死。
至于凡塵可能對付不了魂傀古寺這種情況,并不在夢不語的考慮范圍之內(nèi),因為沒意義。
哪怕是她也不得不承認(rèn),凡塵確實是中州萬古以來靈修天賦最好的人,沒有之一。
若千年前的爻天之戰(zhàn),不曾受到那般重傷,想來現(xiàn)在的他多半會是中州靈修萬古以來的最強者。
但即便是如今,普天之下能夠穩(wěn)勝于他的強者,恐怕也是幾乎沒有。
彼時最忌憚的人,而今卻成了她最可靠的依仗。
雖然感覺很奇怪,也有些生氣,但在遇見這種麻煩時,讓她莫名的有底氣。
……
……
不多時,擺好了接風(fēng)酒,依舊是在流云樓內(nèi)。
并非是大宴,但頗為排場,包含靈姑在內(nèi),彼岸紅塵的三大鎮(zhèn)宗長老來了兩位,諸多候命與真?zhèn)鞯茏?,也被允許參宴。
主桌的主坐之上,音夫人靜靜的坐著,夢不語和魅煙行伴在她的兩側(cè),夢蓁蓁則是坐在夢不語身邊兒。
宴席觥籌交錯,沒人提起不開心的事兒。
鸞葉和玉鳳等人,與夢不語極為親近,總是湊來說話,夢不語待這些曾經(jīng)教導(dǎo)過的后輩,也極是親善。
音夫人挑了一味玲瓏春桑,給夢蓁蓁盛了一勺,滿滿的桃仁味侵染在翡翠般的果菜之間,好看又清甜。
“幾年不見,你又長高了些。”
她自然是見過夢蓁蓁的,在數(shù)年前夢不語將夢蓁蓁帶回天門之前,率先來的就是彼岸紅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