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入夜,地滾龍,她卻成了天地間唯一的痕跡。
直到那柄近乎無形,卻蘊(yùn)著天地萬物的劍,真正被她握在掌間,她對著那無窮的雷霆與星海,斬了下去。
如同斬下一個世界。
同一時間,無論是那名純白邪神,還是被釋放出的三個同伴,都感受到一抹前所未有的危機(jī)與恐懼。
即便是當(dāng)年作為神族同伴的‘太古五神’背叛,也未曾給他們帶來如此壓力。
——唯有那條白龍,踏破第九重浮生天劫的那一刻,方才有過此等魄勢!
人間全無敵!
只消片刻,那道無窮無盡的劍芒,便從大海之上逆斬蒼天,卷動起無數(shù)虛幻潮流。
世間的每一個生命,仿佛都凝成了一道細(xì)小的氣,顏色各異的氣卻沒有哪一道,能夠逃過‘浮生一劍’的洪流。
觸即滅,碰即死。
這逆天而斬的一劍,同樣將四邪神強(qiáng)大的氣息裹挾,讓他們諸多神詭各異的神通手段,都生不起半分反抗
無論是逆斷虛空,分生神術(shù),亦或者逆天的防御與速度,在這裹挾世間萬物的一劍面前,都如泥牛入海、滴雨落江,掀起一點(diǎn)漣漪,便再也沒有痕跡。
這一刻,面對如此驚天的一劍,凡塵與無夜等人,同樣臉色隱變。
哪怕劍勢逆上而斬,但波及的余輝,同樣足以滅卻天下生靈。
若是他們攔不住,確實(shí)會‘天地太平’。
于是凡塵等人,誰也沒有在拖延,即刻施展了手段,沒有在留手,以至強(qiáng)境之力,引動存留各域的鎮(zhèn)域圣物。
中州,萬生山河鼎自圣域而起,北疆,乾坤魔魂璽自天門而騰……
就連西域的舍利萬佛印,東土的無涯星河幡,南嶺的七煌妖靈傘,都從各自所在之地,躍飛而至。
一瞬間五大鎮(zhèn)域圣物,穿過無盡空間,寸土成縮,臨至劍芒余輝所即將波及下的大地。
“就連七煌妖靈傘都出手了……”
夢不語怔怔的看了一眼,心中極為慎重。
她當(dāng)然知道,那七煌妖靈傘就在東土,在那個小鹿圣女手中,但此刻顯然不是鹿九兒在操控。
必然是她與明大仙子的那位義姐,南嶺的無天妖主葉惘然。
經(jīng)年不理人間事的無天妖主出手,顯然問題已經(jīng)達(dá)到了生死存亡的層次。
強(qiáng)橫無匹的靈力,自鎮(zhèn)域圣物之上蔓延,勉強(qiáng)接下了純白劍芒蓋壓天下的余輝。
好似無數(shù)種光彩交融,碰撞出萬物的聲音。
反觀邪神,便遠(yuǎn)沒有那么幸運(yùn)。
他們或像雷海,或像夜云,或像是天穹虛空,仿佛被斬成了一片片,一縷縷,一點(diǎn)點(diǎn)……
最終如同無數(shù)更加細(xì)小的氣息,被那柄純白色的劍裹挾殆盡。
五大鎮(zhèn)域圣物傾盡全力,同樣只得勉強(qiáng)接下劍芒的余輝,不至于讓那些余輝落下,斬殺天下生靈,毀掉世間的一切。
剎那,天穹間好似盛開了太陽。
……
……
不知過了多久,余輝散去。
天間那近乎無限的光輝,方才一點(diǎn)點(diǎn)褪去,漸漸虛化,消弭無形,最終如云煙一般不留印記。
天地萬物,依舊是那些痕跡。
世間生靈,沒有受太多波及。
唯有虛空之中,那名純白色的少年,眼瞳中滿是不可置信與駭然的情緒。
他怔怔的看著明大仙子‘收劍’。
臉頰上的不可置信與駭然,也漸漸變成怨恨,隨之是茫然,最后舒了一口濁氣,顯得有些痛苦與無奈。
“你從千年之前,就開始算計我們?”
那名純白少年,靜靜的站在天穹之上,不知為何身影有些虛幻,漸漸讓人看不真切。
明大仙子隨意收劍,空握的掌間,是一柄純白色的柔美之劍。
但與其說是劍,更不如說是一道殘光。
她將一縷光輝握在掌間,在重新歸寂靜的天穹里,輕蔑的看了那名純白少年一眼。
“對付你們,何至如此?!?
換而之,她想對付的,其實(shí)本不是他們。
亦或者,他們不夠資格。
聽到明大仙子此,那名純白少年怔了怔,心中忽然升起一種莫名其妙的荒唐情緒。
滿是復(fù)雜的看了對方一眼,便化為塵埃,消散于天地之間。
無論是這名純白少年,亦或者他所釋放出的三名同伴,皆是如此。
這一刻,帝胤等人方才明白,原來這位明大仙子竟是真的有手段,將所有邪神一齊殺死。
之前無法出手,只是因?yàn)樗麄儽环齑箨囁Wo(hù)’起來,強(qiáng)行去殺,會讓五域受到難以承受的波及。
此刻,卻是沒有大礙。
“生命共鳴……竟是被一同泯滅了?!眽舨徽Z不確定的看了凡塵一眼。
雖然她不曾知曉這些辛密,但凡塵卻聽說過許多。
這些邪神哪怕他們能用命換掉,但依舊需要有人傾盡許多代價,將他們‘死亡’的印記抹除。
否則這個訊息,讓諸天之外的更多神族感知,于浮生大陸便是一場災(zāi)劫。
但此刻,死去的四大邪神,竟是連‘生命共鳴’的痕跡,都被一同消除,足以見這一劍的可怕。
——劍之所及,一切皆無。
余輝散去,夜幕也已然褪去,無盡的雷海重新沸騰在無盡星海之中,天空漸漸聚攏淡藍(lán)。
饒是如此,蒼穹依舊留了一道劍痕,還沒有完全愈合。
海風(fēng)起,吹動那名素裙女子纖柔的長發(fā),在漸漸清明的天地間,她的身影霸道卻又孤單。
隨著那些邪神的消亡,她凌厲的眉眼稍緩,沒什么笑意,但總歸柔和了三分。
“就到這里吧?!?
有些事情未盡全功,也不一定都是壞事。
于是她轉(zhuǎn)過身,看向眾人,視線沒有悲喜,輕輕點(diǎn)頭致意。
目光最終停留在那兩人身上,蓮步微移,走向了無夜與明二仙子之間,分別用左手與右手,牽住了兩人的手。
按理,這本應(yīng)是很奇怪的一幕。
偏生落在旁人眼中,意外的和諧,無論是隨風(fēng)的纖發(fā),柔和素凈的衣擺,都給人一種極為寧靜的美好。
仿佛缺少任何一角,都不再完美。
“你這輩子幾乎沒有過錯,唯一的錯事,大抵便是當(dāng)年娶了我。”明大仙子靜靜的與無夜說道。
她至今都想不明白,無夜當(dāng)年為何會喜歡她?
更沒想明白的是,她為何也會心動于他。
“這是我這輩子的幸事,不是錯事?!睙o夜反駁道。
明大仙子輕輕一笑,沒有再反駁,隨之又道。
“但你現(xiàn)在最喜歡的不是我,而是海棠,不是嗎?”
你喜歡著她。
她也喜歡你。
明大仙子溫柔的看了妹妹一眼,對于自小養(yǎng)大的妹妹,又怎可能不清楚對方的心緒。
所以當(dāng)年的決定,她并不后悔。
雙手重疊,她輕輕將無夜與明海棠的手,疊放在了一起。
——就像那年,她為兩人寫下婚書。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