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馮老五安排梁平山、譚平川之后,轉(zhuǎn)出來時,瞧見董子寧無精打采地一個人孤零零地朝荒野走去。心想:這個小子,合當(dāng)死在我的劍下。他感到董子寧看穿了自己的私隱。不除了董子寧,總有一天會暴露出來。他滿以為師伯、師父一定會將董子寧處死,想不到師嬸徐冰女俠出手相救,只是給趕出了玄武派。他看看沒人注意自己,于是悄悄地跟蹤著董子寧。董子寧一直在想心事,根本沒注意到有人跟蹤著自己。
董子寧一見是馮老五,從心里就討厭,要不是他和那個什么八弟去招范小魔女,就不會發(fā)生這一連串的事來。他皺皺眉問:“你想干什么?”
馮老五又是一聲冷笑:“干什么?我今天要為我死去的王大哥和幾位師弟報仇了。師伯、師父放了你,我可放不了你?!?
“他們的死與我何關(guān)?”
“就是你勾結(jié)邪教殺害他們的?!瘪T老五說著,一劍劈來,劍勢如白龍翻江,這是武陵派的厲害一招。董子寧雖然服了化功丹,因為還沒到三天,武功仍在。他采用了天山怪俠的迎風(fēng)柳步法,輕輕一閃避開,一邊說:“你誤會了,他們的死我一點(diǎn)也不知道。”
馮老五又是一劍橫掃過來,口中說:“你騙過了師伯師父,騙不過我?!?
董子寧又閃過了第二招說:“你聽我說,我——”
馮老五哪里聽他說的,第三招出手,劍勢如白蛇吐信,直朝董子寧心胸刺來,董子寧又采用迎風(fēng)柳步法避開了,說:“請你住手,容我說清楚?!?
“少廢話。”馮老五見三招殺不了董子寧,煩躁起來,一連使出武陵派的兩手絕招,直插天門和云斷山峰,這兩招一氣呵成,劍光一片,壓頂而來。董子寧不得不出手接招了,將劍拔出,拆招進(jìn)招,劍尖直點(diǎn)馮老五的氣海穴。馮老五想不到董子寧的武功竟在自己之上,嚇得抖展輕功,向后躍出丈多遠(yuǎn)的地方。
董子寧也收了劍,說:“請原諒,我得罪了!王大哥的死,我的確半點(diǎn)也不知道,我想問問,王大哥在哪里遇害的?到底死在何人之手?”
馮老五定了定神,見董子寧沒追殺過來,心里明白,他是不敢傷害自己,怕的是玄武派的人會找他尋仇算帳。馮老五更放膽了,沒理睬董子寧的問活,突然凌空而起,快如電閃,已來到董子寧的頭頂,一招獨(dú)劈華山,直朝董子寧頭頂劈下,準(zhǔn)備一劍將他劈為兩片。
董子才想不到他突然來這一絕招,一來董子寧究竟閱歷不深,臨故應(yīng)變經(jīng)驗太少,二來他心地太過好了,以為用劍逼退了馮老五,自己收手,馮老五也會收手聽自己說話,三來馮老五這一招來得太突然了,他一時措手不及,來不及回避,正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突然聽到馮老五一聲慘叫,連人帶劍從半空摔下來。
董子寧感到莫名其妙,不知這是怎么回事,看見馮老五倒在地上,面色突變,動也不能動彈,便走近一步問:“你怎么啦?”
這時,樹林中躍出一個人來,說:“渾人!你別走近,小心他身上的毒。”
董子寧大吃一驚,抬頭一看,小魔女一身綠衣,富家公子打扮,亭亭地站在自己面前,不由脫口而出:“你?”
小魔女深深地長吐一口氣說:“我遲一點(diǎn)動手,就準(zhǔn)備收你的尸了!”她瞟了地上的馮老五一眼:“我想不到這瘦猴心地這樣刻毒,好了。我也就讓他在痛苦中死去?!?
董子寧一怔,忙說:“你千萬不能殺害他?!?
小魔女一笑:“他還用得我去殺害的?一時三刻,他就沒命了。”
董子寧又是一驚:“他怎么沒命了?”
“他中了我的毒針,還能活么?”
董子寧更是大驚,慌忙向小魔女一揖:“我求你救活他,千萬不能讓他死去?!?
小魔女不明地問:“這個壞蛋,你還想留他一命?剛才你幾乎喪在他的劍下了!”
“他一死,我渾身是口也說不清楚了。”
“渾人!你還想說清楚哪!玄武派都將你趕出教門了!”
董子寧又是一揖:“小姐,請你看在我的面上,千萬得救活他?!?
小魔女望著他,見他一副情懇意切的樣子,問:“你不怕他今后再害你?”
“就是他今后害我,我也請求你饒他一命。”
“好吧!我看在你的份上,饒他一死!”小魔女說著。將一塊小磁石丟給董子寧,“你去將他小腿上的陽陵泉穴上的毒針吸出來,然后再給他服下我的解毒藥丸,就設(shè)事了!渾人,小心點(diǎn),千萬別叫毒針刺著了你,懂嗎?”
董子寧懂得小魔女的用意,她不愿用手去碰馮老五這骯臟的身軀,她從心里討厭這瘦猴子。董子寧連忙用磁石將毒針吸出來,又讓馮老五服下了藥。不一會,馮老五面色好轉(zhuǎn)了,坐了起來。小魔女用劍指著他喝道:“我要不看在這渾人的份上,真想一劍劈了你,現(xiàn)在你滾吧!”
馮老五嚇得連劍也不敢取,狼狽而走。
董子寧對小魔女說:“你怎么會來到這里?”
小魔女惱怒地嗔了他一眼:“渾人!你還向哪!叫你別去馬家莊,你偏要去,要不是你師母,恐怕你早喪生在自己的劍下。”
董子寧大驚:“你也去了馬家莊?”
小魔女揚(yáng)了揚(yáng)眉:“我不能去?”
“小姐,那太危險了!”
“還不是為了你這個渾人!”
董子寧一聽小魔女為了自己,不顧個人危險而去馬家莊,感激之情,不禁油然而生,深深一揖說:“小姐,你何必為了我,深入險地,萬一出了事,我更不安了!”
董子寧哪里知道,小魔女為了他,幾乎要在馬家莊掀起一場軒然大波,演成一場流血事件哩!
原來小魔女見董子寧一走,耽心地說:“這個渾人,不知他去馬家莊將會怎樣?!?
韋媽媽說:“他這一去,必然兇多吉少,我知道玄武派的教規(guī)極嚴(yán),門下弟子稍有越軌,輕則趕出教門,重則逼其自盡?!?
小魔女一跺腳:“不行,我跟去看看?!鞭D(zhuǎn)身上樓,換了一套綠色的富家公子的服裝,便出門而去。
韋媽媽想不到小魔女真的去了,大吃一驚,慌忙對圣姑說。碧波仙子一笑:“這個小丫頭,竟然為了那個渾人,不顧自已的生命了!既然白嫂子將她相托于我,我不能不理了?!庇谑且舶蛋蹈櫠ァ?
小魔女來到馬家莊,大大方方地直闖馬大俠的大門,守門的幾個大漢,見來的竟然是這么一個年少美貌、風(fēng)度翩翩的富家公子,又沒有熟人相帶,既驚奇又動疑,問:“喂!你找誰?”
小魔女一笑:“既來這里,當(dāng)然是來拜訪馬大俠了?!?
這幾個守門大漢以為她是慕名而來,這樣慕名而來的富家公子哥兒,他們見得多了,從心眼里瞧不起她,其中一兩個見她還佩帶一把華麗的寶劍,戲謔地問:“喂!公子兒,你這把劍管不管用呀?能不能當(dāng)刂雞的?”一個大漢竟然伸手來取她這把劍看看。
小魔女暗用內(nèi)功,凝集在衣袖上,輕輕一拂,將這一大漢拂到一丈多遠(yuǎn)的地方去。小魔女的衣袖功,遠(yuǎn)遠(yuǎn)不及她姑姑碧波仙子,但應(yīng)付這幾個略懂武功的大漢,卻綽綽有余了。
其他幾個大漢一見,大吃一驚,知道來人不可小看了,其中一個比較老成的,慌忙上前一揖說:“請公子莫怪,小人們有眼無珠得罪了公子,請公子稍候片時,待小人通報大爺前來相迎?!?
“不用了,我跟馬大爺是多年相交的老朋友了,只不過我每次前來多在夜間。不經(jīng)大門而入,無緣與各位大哥見罷了,你一通報,必然驚動他人,反為不美?!?
幾位大漢更是驚奇,但這樣深夜來拜訪馬大俠的人有的是,也不敢多問,連忙說:“那公子請進(jìn)?!?
小魔女一笑,飄然而入,一到里面,小魔女更放膽了。因為這半個多月來,三山五岳,各地武林人士來拜訪馬大俠的極多,而且往往還帶了自己的門下弟子同來,各人互不相識,穿插走動,沒人懷疑。小魔女略略打聽,便知道了玄武派三大掌門人聚集在書齋中。她悄悄來到書齋附近,從窗口望去,只見玄武派三大掌門人正在審問董子寧,不久,便逼董子寧自刎,眼見董子寧拔下劍來,心一急,無形梅花針剛要發(fā)出,幸而這時徐女俠趕到了,暗器先發(fā),震飛了董子寧手中之劍,小魔女的梅花針才沒發(fā)出,不然,梅花針一發(fā)出,勢必驚動了玄武派三大掌門人,一場刀光劍影的混戰(zhàn)便會發(fā)生,要是小魔女危極,暗中跟蹤的碧波仙子——小魔女的姑姑必然出手,那就將在馬家莊掀起一場流血的軒然大波,變得不可收拾。這一場大波,無意中給徐女俠平息了下來,這是不幸中的大幸。
最后,小魔女見董子寧跟著徐女俠走了,一顆心放下來,知道董子寧只是給趕出玄武派,再沒生命危險了,便打算離開馬家莊,跟著一想:這個渾人,給趕出了教門,他會去什么地方呢?聽他跟徐女俠辭別的口氣,心灰意懶,傷心已極,這個渾人別不是想不開,要自己抹自己的脖子?仍然放心不下,便留下來觀察動靜。小魔女年紀(jì)不大,卻極為敏慧,心想這個渾人想抹脖子,也不會在馬家莊抹的,要抹必然會跑去荒山野嶺中去抹,我何不就此離開了馬家莊,到外面去等候這個渾人?于是便悄然走出了馬家莊。她姑姑見她一走,知道再沒什么事了,放心地先回來告訴韋媽媽,使韋媽媽放心。
小魔女在外面守候了一會,果然見董子寧像只呆頭呆腦的發(fā)暈雞,朝山野走去。可惜她沒有聽到徐女俠跟董子寧說的一番話,要是聽了,她也就不用擔(dān)心董子寧會自己抹自己的脖子了,也會先走了,也因為這樣,她又一次從馮老五的劍下救了董子寧…
現(xiàn)在她聽到董子寧說她何必為了他而深入險地時,心里又惱又喜,暗想:這個渾人,也想到我了,便嗔了他一眼,說:“你也知道不安呀!誰叫你那么渾,不聽韋媽媽和我姑姑的話?你的所謂師父、師伯聽你解釋了嗎?”
“這——”
小魔女怕他心里不好受,忙安慰地說:“算了,不去談它了,我們快離開這里,說不定那個瘦猴回去告訴你的什么師伯,他們會趕了來,我倒不怕他們,只是你——”
董子寧一想也是,問:“我們?nèi)ツ睦???
“你跟我來吧?!?
董子寧只好隨著小魔女轉(zhuǎn)進(jìn)樹林里,雙雙抖展輕功,宛然如兩只紫燕,在山野村林中左穿右插,直到天黑,才來到一處極為偏僻的山崖下。小魔女說:“到了,我們就在這里吧!”
董子寧茫然,環(huán)視四周一眼,問:“我們在這里?”
“這里不好嗎?”
“好是好,可是連個坐的地方也沒有?!?
小魔女一笑:“渾人,你還想坐呀!來吧!”說著,小魔女撥開一叢灌木,董子寧借月光看去,在灌水下的山崖中露出了一個黑黝黝的巖洞口。小魔女首先走了進(jìn)去。
董子寧不明白小魔女為什么帶他來到這個荒野山崖的巖洞里,一時猶豫不決,站在洞口,不知進(jìn)去好,還是不進(jìn)去好,他倒不是害怕巖洞里有什么毒蛇野獸,而是感到孤男寡女,月夜跑進(jìn)一個巖洞里,總感到不方便,雖然自己心無邪念,也應(yīng)該避避嫌疑。
小魔女在洞里用火鐮早已點(diǎn)亮了一盞油燈,叫道:“渾人,進(jìn)來呀!”
董子寧沒辦法,只好也走了進(jìn)去,一看,這巖洞不算大,里面布置卻頂雅致的,有石桌、石凳,還有一張床,床上鋪著干凈的禾草。石壁上設(shè)有一個小小的壁龕,一盞油燈就放在那里,將整個巖洞照得十分光亮。董子寧十分驚訝:“這是個什么地方?”
小魔女一笑:“藏英洞?!?
“藏英洞???你怎么知道有這么一個巖洞?”
“我會算呀!一算,就算到這里有這么個巖洞。你看,這里你滿意了吧?不但坐的地方有,連睡的地方也有了?!?
“你叫我在這里?。俊?
“是呀,你怕老虎么?”
“我怎么怕老虎呢?!倍訉幷f,“我還是找個客棧住下吧!”
“那你就等死好了!”
董子寧愕然:“我怎么會等死的?”
“你這渾人,怎么渾透極了!你不耽心玄武派的人要取你的性命么?”
“他們怎么會取我的性命?”
“那個瘦猴子不是想一劍斷送你么?這次他受了傷回去,你擔(dān)保他不向他師父稟告?就算玄武派的人不找你,峨嵋派的那些賊道們也要找你出氣。過去他們不找你,因顧忌你是玄武派的人,現(xiàn)在你不是了,他們找你更無所顧忌了。渾人,只要你一在市鎮(zhèn)出面,他們就必然跟蹤而至,干掉你才罷休的。”
董子寧聽了,半天也不能出聲。細(xì)想一下,小魔女的話何嘗沒有道理,峨嵋派的兩位高手,一死一傷,他們能不遷怒自己?連玄武派的師伯、師父都誤會自己了,他們還有不誤會自己的?想到這里,他不禁瞧了一下小魔女,只見小魔女的眼睛眉梢,無處不顯露著她的聰明機(jī)敏,怪不得青袍怪老人說:“那小姑娘機(jī)靈得很,她會自己保護(hù)自己,用不了我去保護(hù)。”現(xiàn)在看來,怪老人一點(diǎn)也沒有說錯,這個小魔女雖然行為怪異,說話調(diào)皮,叫人哭笑不得,卻機(jī)敏極了,她不但善于保護(hù)自己,更處處為自己設(shè)想,關(guān)心自己的安危。我不自量,還去為她耽心哩!
小魔女瞅著他:“渾人,你怎么又不說話了?我說的不對?”
“小姐顧慮的是…”
“咦呀!你這渾人,為什么老叫我小姐小姐的,我姓‘小’么?”
董子寧不由好笑:“既然這樣,小姐這一身打扮,我就叫小兄弟好不好?”
小魔女“卟哧”一笑:“看來,我還是離不開‘小’字。好吧,你叫我做小兄弟,我就叫你做渾哥哥。喂!渾哥哥,你在不在這里住的?”
“可是——”董子寧一時不方便這么說:“你在這里,我怎么能在這里住的!”
“你怕不安全么?告訴你吧,這里秘密得很。過去,這里是我爸爸躲避仇敵,藏身養(yǎng)傷的地方,要不是你這渾人,我才不帶你來這個地方哩。我和韋媽媽打算一旦受傷,就來這里躲避。這個地方,連我姑姑也不知道哩!”
這時,洞外有一陣悉悉的樹動草響聲,董子寧一怔,小魔女說:“別怕,準(zhǔn)是我韋媽媽來了!”
果然,話音剛落,一陣涼風(fēng)撲進(jìn)來,韋媽媽走進(jìn)來了,手里挽了一個大包袱。小魔女高興地叫著:“韋媽媽,你也來了?!?
韋媽媽笑著:“這么晚,我不見大小姐回去,估計準(zhǔn)在這里了?!彼戳丝炊訉?,親切地問:“董少俠沒事吧?”
小魔女說:“他給玄武派趕出教門了?!?
“這老身知道。”
小魔女奇怪:“韋媽媽,你怎么知道了?”
“玄武派三大掌門人已傳出飛帖。通知各處武林人士,說將董少俠趕出來了!”
小魔女說:“這更好,不然這渾人在玄武派中,會變得更渾。”
董子寧不禁苦笑著,心想:我一聽到自己被除籍,心難受得要命,幾乎想自尋短見。這小魔女還說“更好”,她也不怕別人難受的。再說,我留在玄武派中,怎么會更渾了?
韋媽媽說:“大小姐,話不能這樣說,不管怎么樣,玄武派對董少俠來說,撫養(yǎng)傳藝之恩,還不可忘?!?
“我說呀,玄武派除了這渾人的師母,沒一個是好人?!?
董子寧說:“小姐太過重了!”
“我怎么重了?玄武派那一套上尊下卑的教規(guī),我就首先反感。做掌門的,當(dāng)師父的,好像當(dāng)今的皇帝老子一樣,錯了也不準(zhǔn)人申辯、說話,好像只有他才對,別人都錯了,做徒弟的,見了師父,好像老鼠見了貓一樣,害怕得連話也不敢多說一句,一味順應(yīng),明知錯了,也不敢說,比奴婢還不如,有的為了保住自己,還阿諛奉承,講假話、講大話也不怕臉紅,還說是行俠仗義的人哩!要是我呀。早反了。才不管他們那一套。”
韋媽媽笑起來:“大小姐,做徒弟的,應(yīng)該對師父尊敬才是?!?
“尊敬不等于師父錯了,也應(yīng)該服從呀!難道師又叫我去殺一個人,我就不分青紅皂白去殺么?師父糊糊涂涂,不分情由叫我去死,我也糊里糊涂去死么?我才不像這個渾人,拿起劍來自刎哩!”
董子寧聽了小魔女這一番與眾不同的話.驚異得目瞪口呆。這些近乎叛逆的語,他以前聽也沒有聽過。他聽到的是他師父的教誨,什么尊敬掌門人,服從長輩,維護(hù)玄武的尊嚴(yán),甚至若有人瀆犯玄武派尊嚴(yán),講玄武派的不足處,就要狠狠地教訓(xùn)他們,以致干掉他們。此外,還有什么道德倫理,君要臣死,不得不死;父要子亡,不得不亡,師徒如父子等等之類,那有像小魔女這樣放膽直?怪不得中原武林一些人士稱碧云峰為“邪教”了,可是。反駁嗎?董子寧從心里贊同小魔女這一番與眾不同的話,再說也難以反駁,小魔女的話,幾乎是一針見血,刺中了玄武派的弊病。
韋媽媽耽心董子寧一時受不了,便說:“大小姐,董少使在徐女俠的教養(yǎng)下,知禮明理,哪能像你這樣任性呵!”
小魔女嚷起來:“韋媽媽,你怎么盡偏向這渾人的,我怎么任性了?”
韋媽媽笑著:“好了!你們吃點(diǎn)東西吧,你們不餓么?”
韋媽媽一說,董子寧真感到自己有點(diǎn)餓了。他自從中午跟師兄在市鎮(zhèn)吃了飯后,一直到現(xiàn)在還沒吃東西。小魔女卻像天真的孩子一般,高興地問:“韋媽媽,你帶來了什么好吃的東西了?”
“我還能帶什么好吃的?不過,我進(jìn)山來,順手卻捉住了一只山雞,這算得好吃的吧?”
“山雞?!那太好了!韋媽媽,我來弄吧,你坐下休息?!?
韋媽媽笑道:“你會弄?別把你這一身弄臟了!”
“韋媽媽,你怎么老當(dāng)我是孩子似的,我都快十七歲了?!?
“你怎么弄法?”
“別的不會,我從乞丐幫那里學(xué)來的‘太爺雞’,將雞當(dāng)刂了,挖出腸肚,灑進(jìn)一些鹽,用爛泥糊成一個泥球一樣,丟進(jìn)火里煨熟,那才怪好吃哩。
韋媽媽好笑起來:“好,好,那你弄吧,雞,我就丟在洞口。小心,別把衣服弄臟了,叫我洗不凈?!?
小魔女“噢”了一聲,興致勃勃地去弄太爺雞了。不多久,果然將一團(tuán)燒得焦黑的泥捧進(jìn)洞來。掰開泥,連雞毛也一塊脫下來,一股香噴噴的雞肉,直沖入鼻。董子寧從來沒吃過這樣古怪燒法的珍品,嚼上一口,不禁連聲大贊好吃。
小魔女聽了,歡喜得一張臉像盛開的鮮花一般,在燈光下,更顯得美麗動人,說:“渾人哪!你可別連舌頭也吞了!”說得韋媽媽和董子寧都笑起來。
飯后,韋媽媽問董子寧:“董少俠,你今后打算去哪里?”
董子寧自從看見了韋媽媽,不禁想到她十多年來,一直在尋找自已失蹤了的兒子,要是自己雙親還在世,說不定也在四處打聽自己哩,便說:“韋媽媽,我想到北方走走?!?
小魔女奇怪地問:“你去北方干什么?你不跟我們在一起么?”
董子寧苦笑一下,心想:我再跟你們在一起,那不應(yīng)了馮老五的話么?到時,我跳進(jìn)黃河也洗不清,那更使玄武派將我驅(qū)除出教門而振振有詞了。董子寧天真的地方也在這一點(diǎn)上,他認(rèn)為這樣做,別人就會理解他同情他。他怎么也想不到鐘飛云和韓飛林為了自己的尊嚴(yán),是絕不會認(rèn)錯的,更想不到鐘飛云要將他清除才解恨,何況還有馮老五這一類人,他們唯恐天下不亂,為了達(dá)到個人目的,不惜捕風(fēng)捉影,無中生有,制造事端,惡意中傷,以干掉他以除后患。董子寧搖搖頭說:“請小姐原諒,我的確有些事要到北方走走?!?
“渾人,你到底有什么事?不能說嗎?”
董子寧本想說去北方尋找自己的親生父母,但又怕引起韋媽媽的傷感,一時不知怎么說才好。韋媽媽略有所思地問:“董少俠,是不是發(fā)覺了殺害金鞭快一門的兇手去了北方,還是有什么線眼在北方了,不方便說?”
韋媽媽這么一問,董子寧的心靈給震動了:我怎么將這一件武林中的大事給忘了?怎么囿在個人的不幸里而擺脫不開?甚至還想尋短見哩!董子寧呵董子寧,你不是為了這件事去救護(hù)小魔女么?也因為這樣,才使師父、師伯們誤會,使自己幾乎喪生在自己的劍下?你要是真的為武林人士設(shè)想,就應(yīng)該千方百計找出這一個殺害金鞭俠一門的真正兇手歹徒出來,將真情在武林中公布,以平息武林之間的仇恨和殘殺。想到這里,董子寧不禁點(diǎn)點(diǎn)頭。小魔女說:“渾人,韋媽媽說,那個挑動武林之間仇殺的罪魁禍?zhǔn)祝?*來到衡山了,你還去北方干什么?”
韋媽媽說:“董少俠,這個禍?zhǔn)准热惶羝鹆撕馍竭@場軒然大波,他不能不來,但事情很難預(yù)料,或者他不來也有可能。要是老身在這里找不到什么線眼,也打算到北方走走,因為武林中出現(xiàn)幾起大事,如赤松林虛清遇害等等,都發(fā)生在北方,而這次飛帖,也是從北方傳來的。董少俠,依老身之見,是不是留下來與我們一道,共同追查此事為好?再說天山怪俠也正在追蹤這個禍?zhǔn)?,說不定到時他也會趕來衡山,少俠不是想再見見他嗎?”
董子寧不禁點(diǎn)點(diǎn)頭說:“既然這樣,我聽從韋媽媽好了。”
小魔女說:“渾人,這一次你才算是不渾了,不然,你一個人去北方,又叫我們?yōu)槟愕陌踩嵝牡跄憽!?
董子寧既好笑又感激小魔女對自己的關(guān)心,說:“你總不能老讓我跟著你,不放我一個人走動吧?”
“只要你不渾了,我才放心?!?
“我渾什么了?”
“自己抹自己的脖子呀!”
董子寧驚問:“你——”
“我問你,你為什么不往有人煙的地方走?卻呆頭呆腦地朝荒野跑?”
“這——”
韋媽媽說:“大小姐,別亂說,董少俠怎么會走絕路的?!?
董子寧苦笑一下:“我才不會自己去抹自己的脖子?!彼荒懿话蛋蹬宸∧床炝俗砸训男?。
“是嗎?那我白耽心了!”
韋媽媽說:“大小姐,夜深了,我們回去吧,不然,你姑姑又會到馬家莊追蹤的?!?
小魔女有點(diǎn)愕然:“姑姑???姑姑曾跟蹤我去了馬家莊嗎?”
“是呵!她見你出了馬家莊,才回去告訴我的?!?
董子寧一聽那位武功極高的碧波仙子去過了馬家莊,驚得半晌也說不出話,暗想:幸而師母出手救了我,不然,馬家莊又會鬧出一樁大亂于出來。他耽心碧波仙子真的又會再去馬家莊,忙說:“那你們快回去呵,不然你姑姑去馬家莊,找不到你,就會出亂子了?!?
小魔女揚(yáng)揚(yáng)眉:“你還那么耽心馬家莊那一伙人?”
“我,我耽心你姑姑呵!”
“噢!她才用不了你耽心回去!韋媽媽,我們走吧。”
韋媽媽提過那個大包袱說:“董少俠,山洞里比較寒冷,這是被子、墊褥,你就將就用下,也好擋擋風(fēng)寒。”
董子寧深深一揖:“韋媽媽如此關(guān)心,在下今后不知如何相報?!?
“董少俠,別那么說,山鎮(zhèn)那夜,要不是少俠出手相救,我和大小姐,焉能有今天?”
“媽媽重了,我知道那夜白小姐心存厚道,看在我的面上,不忍出手發(fā)射含毒的梅花針,才使小姐險些喪生?!?
小魔女說:“咦呀!你們兩個,有完沒完的?再不走,說不定我姑姑真的去了馬家莊了!”
“好,好,大小姐,我們走吧!”
韋媽媽和小魔女走出洞口,董子寧相送出來,韋媽媽說:“董少俠,別送了,早點(diǎn)睡,明天我們再來看你?!彼f完,想和小魔女同展輕功時,驀然失驚地叫了一聲:“不好!山峰上有人?!?
小魔女和董子寧急往山峰上望去,只見山峰上月光下站著一個人,衣著打扮,仿佛是位女子,給這荒涼的山野添上了一層神秘色彩。他們再定神細(xì)看,那人影突然消失,山野更顯神秘。他們?nèi)梭@訝得互相交換了一下眼色,小魔女說:“走,我們上山峰看看?!闭f著,便抖展輕功,向山峰越去。
韋媽媽說:“大小姐,小心?!币哺?。董子寧更不敢怠慢,在輕功上,他與小魔女不分上下,卻勝在體力上。不久,他搶先登上了山峰,在月光下放眼一看,山峰上空蕩蕩的,毫無人跡,只是一叢叢亂草在亂石中輕輕擺動.小魔女和韋媽媽也到了,問:“有沒有人?”
董子寧搖搖頭:“沒有?!?
小魔女說:“怪了,明明看見一個人,怎么一下就沒有了?莫非我們眼花了?”
韋媽媽說:“就算眼花,難道我們?nèi)齻€人都同時眼花不成?憑老身經(jīng)驗,絕不會看錯,是一個人站在月光下。”
這個山峰不算大,而且是孤零零地屹立在群嶺之中,即使那個人輕功再好,也不會一下就走下山峰的,何況他們?nèi)藦膸r洞口上山峰極近,登上山峰只在剎時之間。
小魔女說:“難道我們見了鬼了?”
“老身從來不相信有鬼,來,我們仔細(xì)地在山峰找找看?!?
話剛落,暗器突然破空而來,勁力之大,令人毛骨悚然,小魔女剛說聲:“不好!”而董子寧已迅速出劍,擊落飛來的暗器,跟著第二個暗器已到,直向董子寧太陽穴位襲來,董子寧來不及閃避,心想:這一下我必死無疑了,想不到這暗器只在太陽穴輕輕滑下,轉(zhuǎn)到董子寧大腿上的伏兔穴,“啪”地一下,董子寧登時站立不穩(wěn),摔倒在地。
小魔女和韋媽媽大吃一驚,一個叫“渾人”,一個叫“少俠”,同時問:“你怎樣了?受了傷了?”
董子寧用手摸摸自己的大腿,既不見流血,也沒有疼痛,只是感到麻木,一時站不起來。而他摸到的暗器,竟然是一塊小小的泥團(tuán),粘在伏兔穴位外的褲子上,這使他既驚奇又駭然。這人的武功真不可思議,單是發(fā)射暗器的功力,竟是如此神化和巧妙,先朝自己太陽穴上襲來,又神奇般地轉(zhuǎn)到伏兔穴上,不志在取自己的性命,而在警告,叫自己別去追她了,便說:“你們放心,我沒事?!?
小魔女說:“渾人!你又說渾話了,摔都摔倒了,還說沒事?”
“真的,我沒事,她算是手下留情,只封了我的穴位,一時麻木,站不起來。”
小魔女更是大吃一驚:“別是毒暗器吧?”
韋媽媽早已趕過來觀察,看不像是中毒,一顆心放下來,說:“大小姐,這暗器并不含毒?!?
董子寧說:“它只是一粒小小的泥團(tuán),是她隨便在地上拾起來當(dāng)暗器的?!?
“泥團(tuán)???”
韋媽媽和小魔女愕然的程度不下于董子寧,一顆小小的泥團(tuán)竟有這么大的勁力,夾帶風(fēng)聲,破空而來,能封穴位。
韋媽媽說:“看來,這人的武功達(dá)到了叫人不可思議的神奇程度,大小姐,她的武功不在你姑姑之下哩!”
小魔女想了想,氣忿地說:“不行,我去追她回來?!?
韋媽媽說:“大小姐,別去追了,看來,這人對我們不含敵意,我們追她干什么?!?
董子寧也說:“是呵!她要取我性命,易如反掌?!?
“我知道她不含敵意,我想問問她,為什么要裝神扮鬼地捉弄我們?!?
董子寧一聽,感到有些好笑,你這小魔女,在林中酒店還不是一樣的捉弄我?先是將馬鈴當(dāng)暗器向我發(fā)來,繼而又將胭脂彈落我的酒杯里,你捉弄人夠多的了,人家捉弄你一次,你就受不了,況且人家不一定就是捉弄我們,誰叫我們?nèi)プ啡思夷??便說:“算了,既然她武功這樣高,這時恐怕她早已走遠(yuǎn),我們要追也恐怕追不上?!?
“你呀!就是那么好心?!?
董子寧笑道:“我怎么又好心了?韋媽媽說的是,既然她對我們不含敵意,我們又何苦去追她?”董子寧說著,便站起來,腿也不再麻木,可以走動了,“韋媽媽,你們快回去吧,要不…”
“渾人!你不耽心她會再來?”
韋媽媽閱歷較深,說:“大小姐,她對我們沒敵意,怎么會再來的?說不定她是路經(jīng)這里,無意中給我們瞧見了,而我們又偏偏好奇地去追尋她,她不想見我們,只好用這種辦法叫我們別去糾纏她。大小姐,董少俠說的是,我們快回去吧,要不,你姑姑會真的出動來尋找我們?!?
這樣,韋媽媽與董子寧分手,帶著小魔女趕回市鎮(zhèn)。
董子寧口到巖洞里,對著幽幽的孤燈,哪里睡得著。這一天的經(jīng)歷,自己被趕出玄武派,小魔女對自己的深情關(guān)懷,以及剛才那個在山峰月下的神秘人影,一齊涌上了他的心頭,快到黎明時,他才吹熄了燈,合上眼睛,閉目養(yǎng)神。過了一會,他又爬起來,步出洞外。
這時,天色漸漸黎明,山巒依稀可辨,晨霧輕涌,草木含露。山野清晨的空氣格外的新鮮。董子寧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又徐徐呼出,頓時感到精神大增,一天一夜的疲勞完全消失。他步上昨夜登過的山峰,打算在山峰上練練功,可是他剛登上山頂,在輕紗似的云霧下,一位青衣姑娘面向東方,盤坐在一塊巖石上面,閉目運(yùn)氣,吐納練內(nèi)功,遠(yuǎn)望去,恍如云中仙女一般。董子寧異常地驚訝,這是誰呢?難道是小魔女的姑姑,來到這山峰上練功了?他不敢走過去。他知道一個人在運(yùn)氣練功時,千萬不能驚動,一驚動,氣息一時不順,走入三焦,就會造成終身殘廢。
董子寧屏息靜氣地站著,注視那青灰姑娘的背影。漸漸地,那姑娘頭頂凝聚成一團(tuán)白氣,緩緩上升,董子寧更是駭然,這是一種最上乘的內(nèi)功,就是自己的師父、師母,也練不到如此境地,怪不得她武功如此超群絕倫了,峨嵋派的寶虛道長,只在十招之內(nèi)便慘敗,以至自斷經(jīng)脈而亡。
好一會,那姑娘頭頂上的白氣漸漸收斂,最后完全消失,這說明已練完了。姑娘輕盈地站了起來,回過頭來向董子寧招呼:“你過來一下。”
董子寧一看,又是愕然,那姑娘根本不是小魔女的姑姑,比小魔女的姑姑年紀(jì)輕多了,和小魔女年紀(jì)相仿,頂多大一兩歲,另有一種說不出的風(fēng)采神韻。小魔女天真而帶稚氣,她卻莊重得多了,眉宇間含有一股冷氣,叫人不敢正視、可以這么說,這是一位艷如桃李,冷若冰霜不可侵犯的少女。董子寧見那少女招呼自己過去,不敢不走過去,朝她一揖說:“在下不知小姐在此練功,險些驚動小姐,請小姐原諒。”
那姑娘淡然一笑說:“就是你驚動了也沒關(guān)系?!?
董子寧又是一怔,哪有正在練功的人不怕人驚動的呢?他帶著迷惘的神態(tài)望著那青衣姑娘。
姑娘知他的疑問,笑笑說:“我練的是獨(dú)門內(nèi)功,不同中原,我練內(nèi)功完全可以收放自如,不怕人驚動。”姑娘注視董子寧一會兒,說:“我好像在回雁峰下涼亭前見過你?!?
董子寧一時茫然:“小姐見過在下?”
“當(dāng)時你為了那兩個孩子…”董子寧猛然想起,驚訝地問:“小姐就是那馬背上的人?”
姑娘點(diǎn)點(diǎn)頭說:“當(dāng)時馬奔急速,不得不得罪你了!”
“不,當(dāng)時在下魯莽,不知小姐騎術(shù)竟這樣的高超?!?
姑娘微笑一下,又問:“昨夜與你同上山峰的兩位是何人?”
董子寧又驚訝地問:“小姐就是昨夜山峰月下之人?”
姑娘點(diǎn)點(diǎn)頭:“昨夜不知你們來意,一時得罪了,請原諒?!?
董子寧一想到昨夜暗器發(fā)來的情景,仍感到心有余悸。他怎么也想不到發(fā)射暗器的人,就是眼前這位神態(tài)飄逸的莊重少女,年紀(jì)比自己小,而武功竟達(dá)到了出類拔萃,叫人難以想象的地步。她可以與怪老人、天山怪俠、嶺南雙劍、小魔女的姑姑等人并駕齊驅(qū)了。不由肅然起敬,深深一揖:“不敢,不敢,都是我們不該驚擾了小姐,才致使小姐不得不出手,幸而小姐手下留情,不然我早喪生了?!?
姑娘一聽董子寧這一番話,不禁以一種異樣的目光打量著他,感到他完全不是那種圓滑世故、辭敷衍的人,語完全出自內(nèi)心的真誠,暗暗地點(diǎn)頭,問:“你是不是被玄武派驅(qū)趕出教門的董子寧?”
董子寧大驚:“正是在下?!?
“那么說,那兩位必然是碧云峰的人了!”
董子寧更是驚疑,他感到這位武功不可思議的姑娘,渾身有一種神秘感,更不知道她對碧云峰人抱何種態(tài)度。只是聽到她只叫碧云峰,而不稱邪教,才略略放心。便問:“小姐何以知道她們是碧云峰的人?”
“我知道中原武林人士有這么一種習(xí)性,凡是被驅(qū)除教門的人,一些有名望的高手便不屑與這人接近,將他視為低人一等。另外有一些人珍惜自己的名譽(yù),也不愿與這人接近,怕沾污了自己。更有一些人耽心招惹非議和麻煩,或者怕得罪了玄武派的人,也不敢與這人接近。敢接近你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黑道上的人物;一種是碧云峰的人了。而你出自玄武派,絕不會與黑道上的人交上朋友。所以我敢說,那兩位必然是碧云峰的人?!?
董子寧閱歷不深,更沒有在江湖上闖蕩過,不懂得武林人士的習(xí)性和人情世故,初時他只為自己被驅(qū)除而難受,認(rèn)為自己以后還可以在江湖上走動,可以象武林人士一樣拜師訪友,現(xiàn)在聽姑娘這么一說,整個人都呆了。他怎么也沒有想到自已被驅(qū)出教門,就會比人低一等,遭人歧視,沒有人愿接近自已了。
姑娘見他目瞪口呆,作聲不得,安慰他說:“你也不必為此灰心,是非曲直,公理自有人說。別人一時誤解。不了解你的為人,不愿與你接觸又何以為怪?我想武林中一些真正有膽識之人士,會接近你的。至于那些沽名釣譽(yù)的偽君子,或者怕得罪玄武派的庸庸之輩,你又何必去接近他們,沾污了自己?”
姑娘這一席話,又象一道陽光,驅(qū)散了董子寧心中的陰云,使他鼓起了做人的勇氣,慌忙一揖:“多謝小姐指點(diǎn)。使在下能有勇氣活在人間?!?
姑娘微微一笑:“你也太多禮了!我希望你別走上你師叔祖西門子的一條路。我聽我?guī)煾刚f,你師叔祖劍術(shù)神奇,可是他自從被驅(qū)除出玄武派后,便心灰意懶,從此絕跡江湖,不知去向,以至一代神奇劍術(shù),武林失傳,令人不禁為之惋惜?!?
董子寧更是驚訝,他想不到眼前這位神秘的少女,年紀(jì)比自己輕,而知識見聞竟這樣豐富,談吐見解,又是獨(dú)樹一格。不禁動問:“請問小姐,令師是誰?”
姑娘一笑:“這你不必問了?!?
董子寧愕然,為什么不能說的?看來她師父是一位不愿披露姓名的高士異人了!轉(zhuǎn)而一想,她知道自己的師叔祖西門子,而知道自己師叔祖的劍法的人不多,除了自己師母,只有怪老人了,難道她是怪老人的門徒?想到這里,不由說道:“小姐不說,在下也知道?!?
姑娘奇異地?fù)P了揚(yáng)眼眉:“你知道???”
“想必是慕容垂老前輩?!?
姑娘一笑:“別亂猜了,那個怪老頭子,行為古怪得與人不同,喜怒無常,而且他從來不收門徒,大概他想把他一身絕世武功,帶到棺材里去?!?
董子寧一聽,顯然怪老人不是她師父了,哪有徒弟稱自己的師父為怪老頭子的?但這姑娘象謎一樣的神秘,更引起了他的好奇。于是又問:“既然小姐的令師不方便說,在下想請問小姐的芳名,仙鄉(xiāng)何處?”
姑娘一聽,頓時沉下面孔,冷若嚴(yán)霜,寒氣逼人,目光如劍,盯視著董子寧,嚇得董子寧一時手足失措。他不明白這位象謎一樣的神秘姑娘為什么一下變了面孔,他幾疑她不是人間的人,而是山林中的精靈。
良久,姑娘才收斂了目光,微微地嘆了一聲:“我無名無姓,是一只無處可棲的孤雁,以荒野為家,與野獸為伍?!闭Z氣之中,怨恨極深,令人駭然。
董子寧大吃一驚,不由一股寒氣從心里升起,難道她真的不是人?是冤沉山野之鬼?的確,一個年紀(jì)輕輕的少女,深夜城晨,出現(xiàn)在山峰之上,無人為伴…但是,他轉(zhuǎn)而一想,鬼哪能有這樣驚人的武功?而且還這樣洞悉武林中的一切?不由問道:“小姐何出此?”
姑娘轉(zhuǎn)過身去,似乎心中的怨恨難以平息,長久才慢慢地說;“你不要再問了?!?
“既然如此,在下不問就是。我看小姐,似乎有一種難的怨恨…”
姑娘陡然轉(zhuǎn)過身來,盯著董子寧:“是又怎樣?說了你能幫助我嗎?”
董子寧深深一揖:“在下自知武功不濟(jì),不能幫助小姐,但小姐如能告訴,在下將盡自己一點(diǎn)點(diǎn)薄力,或許能為小姐分憂?!?
半晌,姑娘搖搖頭說:“算了,說了也沒用,你只有徒然送死。”
“那人武功極高嗎?”
“武功倒不怎樣,只是他的名望嚇人,他左右的人,亦不能輕視。”
“他是一個什么人?”
“好了,找你的人來了,你快下山去吧?!?
果然,小魔女在下面叫喚他。他想和姑娘再說幾句,轉(zhuǎn)眼之間,謎一樣的姑娘,早已在山峰上消失,去得無影無蹤。這樣高超的輕功,足令董子寧膛目結(jié)舌??磥硭妮p功不下于天山怪俠,這才是山外有山,怪不得怪老人罵自己為井底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