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回說到烏家兄弟刀法上乘,他們自認為可以與武功驚人、神出鬼沒的甘氏三煞較量一下武功了,便前來為大哥報仇,原因是烏老大參與了殺害金鞭俠一門的行動。而烏家兄弟也隱約知道這一幕后的指使者是不愿露面的甘氏三煞,甘氏三煞中又以甘駿的武功最強,只有他才有這樣驚人的內力,以松葉針取人性命。甘駿殺害自已的兄長,不外是殺人滅口,因此才闖進了這閻王殿。其實殺害烏老大的不是甘氏三煞,而是另有其人。這一點,烏家兄弟過于武斷了。甘駿更是年少氣盛,心地特別高傲,不愿分辯,也不想去分辨,而且還有這么一條祖訓:任何外人,只要闖進落魂山莊,那只能活著進來,死了出去。除非立下誓,甘當甘氏的奴仆,便可活在山莊內。盡管烏家兄弟跌落陷阱,為自己所擒,甘駿一向自命不凡,認為憑自己的武功,便可輕而易舉取了烏家兄弟性命。所以便命通天猴放了他們,再用武功殺了他們,叫他們死而無怨。他想不到烏家兄弟輕功這樣與眾不同,刀法怪異自出一格,竟能接下了自己的二十招,便收起了輕視之心,施展的甘家的刁鉆迥異的閃電掌法了。驀然之間,烏家兄弟憑空躍起,如一雙鯉魚躍出水波,兩人掌力突發(fā),向甘駿左右兩大要穴處擊來。這是烏家特有的“霹靂掌”功,掌勢凌厲威猛,能碎石斷金。董子寧一看,這掌力又比烏老大高多了,開初,他為烏家兄弟擔心;現(xiàn)在,他又為甘駿擔心了!盡管董子寧不知道甘駿為人如何,但總感到甘氏對自己恩大于仇,他不愿甘駿喪在烏家兄弟的掌力下。也不愿烏家兄弟死在這閻王殿。要是交鋒的不是甘駿,而是甘驥或是通天猴,他的偏重便可能會在烏家兄弟一邊了。
甘駿一聲冷笑,雙掌分出,硬接下了烏家兄弟的掌力。四掌相碰,“砰嘭”一聲巨響,激起的勁風,掃得花園內的草木,翻滾亂搖,一排花盆,從石幾上飛出丈外,摔在地上四分五裂。董子寧心頭一怔,定神一看,只見烏老三給甘駿的掌力震飛了三丈遠,一口鮮血涌出,翻倒在地。而烏老二好給震出一丈的地方,勉強仍能站穩(wěn),董子寧再看甘駿,雖然他也后退幾步,而神態(tài)依然那么瀟灑,微笑地看著烏家兄弟。他已看出烏老三內傷慘重,不及時醫(yī)治,用不了一個時辰,便成廢人,烏老二內傷雖不嚴重,但只要自己略一出手。便可立取他的性命。這時,他反而不急于取烏家兄弟性命了,象貓捉到了老鼠似的,讓他們在自己利爪下掙扎。
董子寧看得大驚,他想不到這一位英俊秀氣的甘駿,武功竟是這樣的驚人,內力渾厚,真是武林中少有,怪不得甘驥說他自己的武功不及他二弟三弟。
烏老二見兄弟重傷倒地,大驚。他強行鎮(zhèn)定自己,奔過去扶起烏老三問:“老三,老三,你怎樣了?”
烏老三一聲長嘆:“二哥,我們認命罷,大哥之仇,我是不能報了,你,你,你快走,別管我了?!?
這時,甘駿已倏地來到了他們的面前,掌力凌罩在烏老二頭頂上的百會穴,只要掌力一吐,登時便可了結烏老二。他一笑說:“烏家兄弟,現(xiàn)在我可以告訴你們,殺害你們兄長的不是我,而是黑蝙蝠的傳人黑無常?!?
烏家兄弟同時一怔:“黑無常???”
“對,是黑無常,不過,你們已沒有機會找他報仇了!”甘駿說時,便要下殺手。
董子寧看得不忍,要急于救烏家兄弟,他隨手拾起一塊小石子,朝甘駿的曲池穴發(fā)去。甘駿驀然見白光一閃,暗器破空而來,勁道奇強,說聲不好,急往一旁閃過,而這一股勁道奇強的勁風,雖然叫自己閃過了,可勁風刮得他面部火燙似的發(fā)痛。他心下更是駭然,暗想:這是哪一位高手來了?這時,烏老二早已抱起烏老三,疾如飛鳥,越墻往荒野而逃。
通天猴大喝一聲:“你們逃得了么?”縱身上墻,要去追趕,又見一道暗器破空朝自已飛來。通天猴自認為憑自已幾十年的功力,難道接不了這一暗器?一時藝高人膽大,以閃電掌接了這一暗器,暗器雖然接在手中,他卻慘叫一聲,人從墻頭上翻了下來。原來這一暗器的勁力罕世少有,竟穿過了他的手掌,又往外飛了出去。他痛得從墻上翻下來。甘駿急奔到他跟前一著,更是駭然不已,通天猴一張手掌全爛了。再看那一暗器,又是一塊小石頭,這種小石頭,在山上隨地可拾。甘駿心中悚然:此人的武功真是深不可測,單憑發(fā)射暗器的勁力來看,已是世間少有,連黑蝙蝠也恐怕不及。他略帶驚惶地往山崖上追去,并沒發(fā)現(xiàn)半點人影,暗想:難道這一高手走了?他是來救烏家兄弟么?原來董子寧發(fā)出兩塊小石頭后,又見烏家兄弟走遠了,害怕甘駿發(fā)現(xiàn)自己,一閃身,便躲進了巖洞里。巖洞口的石門,昨夜他打開后,便忘記按機紐關上,現(xiàn)在,他更不敢關上了,怕關門的響聲,驚動甘駿,追了上來。
董子寧跑進巖洞后,一顆心仍撲撲地亂跳,他不了解自己具有蓋世的神功,又驚震于甘駿的非凡武功,嘴里暗暗在祈禱著:“天老爺,但愿甘駿沒發(fā)現(xiàn)自己,不到巖洞里來。保佑我董子寧能平安無事地逃出去,我將買三個大豬頭來敬奉你!”他一邊在嘴里暗暗禱告,一邊伏在巖洞口,側耳傾聽山下的動靜。一想起甘家的“萬蛇嚙心指”,那種難的痛苦,他怎么也忘不了。
通天猴的慘叫聲,驚動了整個山莊大院,首先從樓閣施展輕功而來的是甘氏雙壁——甘伶和小菊,跟著而來的是甘驥和幾位家丁。
甘伶奇異地問:“誰將侯總打傷了?”
小菊跟隨問:“是烏家兄弟么?”
甘驥巡視一下問:“烏家兩小子呢?他們逃走了?”
甘駿說:“他們逃走了。”
甘伶和小菊不由互相奇異地看了一眼,甘驥卻埋怨起來:“三弟,你怎么讓他們逃走了?不將他們殺了滅口?他們往哪里逃去了?得將他們追回來?!?
甘駿說:“大哥放心,就算他們逃到天涯海角,小弟遲早也會將他們捉回來。”
“你不怕他們泄露了我們的秘密么?”
甘伶說:“大哥,你別秘密不秘密的了,我們這山莊,恐怕早已為外人知道了,要不,馬家兄弟怎么會摸來這里?既然他們逃走了,我看也不必去追尋他們,殺了他們,別人也一樣知道我們住在這里,滅不了口?!?
“伶妹,我們甘家的祖訓…”
“我看,這個祖訓也得改一改了,濫殺無辜太多,不怕天怒人怨么?”
甘驥陡然變色:“伶妹,你怎么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小菊這時說:“大哥,小妹說一句不中聽的話好不好?”
“唔,你說說看?!备鼠K一邊揮手命人將通天猴扶了出去醫(yī)治手傷。
“小妹看,活著進來,死了出去,對一般武林庸人和不會武功的人,可以行得通。要是萬一闖來一位武林高手,盡管我們幾人聯(lián)手能戰(zhàn)勝他,恐怕也捉不了他,讓他逃了山去。我們這山莊,還不是讓人知道了?”
甘驥哈哈大笑:“菊妹,你過慮了,天下武林人士,又有誰能敵得過我甘家祖?zhèn)鞯奈涔???
甘伶冷笑一下:“大哥,你這話未免太看低了天下之人,單是嶺南雙劍和三不醫(yī)的徐神仙,恐怕我們就不易阻止他們出入。要是他們知道我們逼死了董子寧,會齊了碧云峰的白魔王一家、碧波仙子,還有那一位挑了馬家莊的青衣女魔一塊而來,我們就有一場好看的了。二哥的劍術,不是一向罕遇敵手么?這—次去云南,不就敗在一位蒙面少女的劍下么?”
董子寧這時的內力已是無以倫比、聽力特別地靈敏,所以甘氏兄妹在山下的談話,他一字一句都聽得清清楚楚,就是四周五里內的地方,有什么腳步聲和野獸的跳動聲,他都能聽到?,F(xiàn)在,他好象就在甘氏兄妹的身邊,傾聽他們的談話一樣。他聽到甘伶的語時,不禁暗暗點頭贊好,想不到這甘小姐行為怪異,出手無情,在見識上,比甘驥強多了。真是龍生九子,好壞不一。在甘家的兄妹之中,也有好人,也有壞人,并不是一壞俱壞,一好俱好??磥砦淞指鏖T派,不能說那一派是邪派,哪一派是正派了。當他聽到甘伶說自己給逼死時,有些愕然:我?guī)讜r給逼死了?小菊沒有將救我的事告訴她么?是了!一定是小菊尋不見自己,三年來沒半點音訊,以為自己給逼死了。最后他聽到甘伶說她二哥去云南,敗在一位蒙面少女的劍下,不由驚訝,小菊不是說她家二爺?shù)膭πg未逢敵手么,怎么敗在一個蒙面少女的劍下?這蒙面少女是誰?董子寧再一細想,不由好笑起來,看來,那位蒙面少女一定是這位詭秘的甘小姐了,她要挫折一下二哥的銳氣,使甘氏三煞別那么小看天下武林人士,只有她才能拆解甘氏《劍術精髓》中的絕招,輕而易舉找到自已二哥劍招中的弱點。要是別的人,又何需蒙面?怪不得她行為詭秘,暗中與三位兄長作對為難,破壞三個兄長所干的壞事,甚至不惜殺了自己的家丁阿壽,救了自己和自己的師兄師妹。怪不得她一再叮囑自己千萬別向人說出她來,以后在任何地方見都當作不相識,原來是這樣。董子寧想到這里,對甘小姐更是敬佩異常??磥?,她在武林所走的一條道路,與她三位兄長全然不同,這是武林中的一位奇女子,當今少有。突然間,他聽到有六個人的腳步聲朝山上走來,心頭一怔,難道他們上山來搜尋自己么?糟了,我這赤條條地一絲不掛,怎能讓甘小姐和小菊姑娘著見?不行,我得躲起來,這時,他又聽到小菊的聲音說:“看!這個陷阱已經(jīng)叫人踏翻了!看來有人到過這里?!?
甘驥一看犀牛皮袋炸成碎片,愕然地說:“怎么了?堅韌無比的犀牛皮袋破碎成這樣?這是什么寶刀寶劍傷的?”
甘駿說:“一定是那位救了烏家兄弟的高手,明顯地他昨夜里已到這里,踏中了陷阱??磥恚坏涔@世,還身藏一把無堅不摧的寶刀,給他從皮袋中逃了出來?!?
甘驥疑心頓起:“快,我們到巖洞看看,說不定他還在洞里?!?
甘駿說:“大哥小心,既然他武功不凡,又有寶刀防身,我們不可大意?!?
董子寧一聽他們要到巖洞來,嚇得忙躲進小洞口內,順手搬動那塊幾百斤的大石堵塞洞口,害怕不妥當,又把原來封閉洞口的石門掩上,在里面用身體抵住門背。他隱若感到甘氏兄妹在巖洞里搜尋了好一會,以后再也聽不到人聲和腳步的走動聲,暗想:他們都走了么?他想打開石門,推開大石看看,一下想到小菊姑娘的細心機敏,甘小姐的詭秘怪異,說不定她們在巖洞里故意屏息靜氣不弄出響聲來,等候自己出去,我豈不是中了她們之計?我既進來了,又何必急于出去看?不如等到天黑,我再出來好了。這一點,董子寧是過慮了,甘氏兄妹根本不知這洞中之洞,而且在外面的巖洞里,沒有一個角落是可以藏人之處。甘氏兄妹的確是離開了,轉到山上各處搜尋。當董子寧轉回到絕谷的巖洞時,便聽到絕谷四周的峰頂。有幾個人的腳步聲,似乎在搜尋什么,同時也聽到了他們的談話聲,顯然是甘氏兄妹。他心里說:“果然他們已離開了巖洞,這樣也好,我便在這里好好睡它一天,到夜里好行動。”
是夜,滿天星斗。董子寧小心翼翼地走出巖洞口,先在巖洞口留心傾聽、察看一下。感到山下后花園中沒有人和其他可疑之物,他再也不敢從地面上走了,怕又踏進另一個陷阱中,便縱身上樹,舒展輕功,轉眼之間,他似一團輕煙,飄落在一處樓閣的瓦面上,他自己也暗暗驚訝自己怎么有這一身出色的上乘輕功?看來是自己練了《神功秘發(fā)》的效果。這真是人間奇書,可惜昨夜里給天雷炸掉了。他伏在屋頂上環(huán)視四周一眼,心想:哪里是藏衣服的地方呢?他一下注意到不遠的一處樓閣上,有兩個甘家的丫環(huán)在收拾衣服,不禁暗喜,又輕輕來到這樓閣的屋頂,趁這兩個丫環(huán)稍不注意,一閃身就取了一套衣服,躍上屋頂,不管三七二十一穿起來。他要穿褲子時,不禁叫起苦來,原來他偷到的是一套姑娘們的衣裙,這怎么穿得了?叫人看見了不笑破了肚皮?弄得不好,差人們將自己當人妖捉了去蹲監(jiān)獄,那就要麻煩了。這時,兩個丫環(huán)在下面大驚小怪的叫起來:“咦!怎么小姐的一套衣裙不見了,小荷,你是不是拿去了?”
“我?guī)讜r拿了?你仔細找找看,看放在什么地方了?!?
“我明明記得是放在這里的,怎么一轉身就不見了?”
董子寧一聽,自己所偷的一套衣服,竟是三次救過自己的甘小姐的衣裙,更不應該了!他忙把衣服脫下來,害怕弄臟了,又偷偷往下窺探。他看準了一套男人的衣褲,可惜放得太遠,沒辦法去偷。他想了一下,運氣朝一盞油燈吹去,一下將燈火吹滅,樓閣一片漆黑,一個丫環(huán)叫起來:“小蘭,你怎的將燈弄熄了?”
“我怎的弄熄了,這是風吹滅的?!?
原來這兩個丫環(huán),一個叫小蘭,一個叫小荷,看來是與小菊同一輩的姑娘。董子寧趁她們在黑暗中忙亂時,身如幻影,悄然無聲的閃身進去,取了那套男人衣服,將甘小姐的衣裙放下,躍上屋頂,穿戴起來。這衣服不大不小,剛好合身。
下面的燈光復亮,小荷的埋怨聲傳了上來:“你看,你不是將小姐的衣裙放在這里么?還來問我哩!”
“你別胡說,我?guī)讜r放到那里去了?”
跟著,小蘭叫起苦來:“怎么,三爺?shù)囊路植灰娏耍啃『山憬?,你別害我,不見了三爺?shù)囊路?,三爺準把我打個半死?!?
董子寧正穿好衣服,聽了不由一怔,原來這套衣服是甘駿的,我偷了來,那不害了小蘭姑娘?甘駿也太兇了,不見了一套衣服,便將人打個半死。我怎么辦呢?總不能光著身子走路吧?不行,我得去偷一套奴仆的衣服,別害了無辜的小蘭。他暗暗考慮:“我是先脫下衣服呢?還是先去偷一套奴仆衣服,換了后再放回來?可是,奴仆的衣服又放在哪里?”
小荷在下面說:“小蘭,我怎么能害你?你我開玩笑也不能拿三爺?shù)囊路黹_,你再找找看,是不是你收起來不記得了?”
“燈滅前,我親手擺在這里,燈一亮就不見了!”
“是不是跌到樓板上去了?”
“你看,樓板哪里有?”
“怪了,別不是鬧鬼吧?我總感到三位爺們殺的人太多,總會有些陰魂不散的冤鬼來作祟?!?
“小荷姐姐,你別嚇我。”
“不!我不嚇你,昨夜在五更前時,一聲炸雷,將我從床上驚醒過來,我往窗外一看,見電光一閃之間,有個長頭發(fā)光身的鬼魂就坐在山崖的一株樹下,嚇得我蒙頭不敢看…”
“你們兩個怎么說鬼說神了?三爺?shù)囊路??收好了沒有?他明天要出門哩?!?
董子寧一聽,這聲音好熟,這個丫環(huán)是誰?是小菊姑娘么?再一聽,果然是小菊,怎么小蘭、小荷稱處為大小姐的?因為董子寧不知道老夫人已認小菊為女兒了。
小菊說:“怎么不見了三爺?shù)囊路??你們再找找著,還有什么東西不見了,尤其是這房間里一些值錢的東西?!毙【詹淮笙嘈殴砘陼∫路?,疑心是來了一位路過山莊的小偷,她暗暗踱到窗前留心查看,這一來,卻弄得董子寧伏在瓦面上不敢動彈。
小蘭小荷檢查了一會說:“大小姐,除了三爺?shù)囊惶滓路?,什么也沒丟失。”
小菊自語地說:“這就怪了!這小偷來這里只偷一套衣服?”她心細如發(fā),心中一個閃念,莫非這小偷仍藏在這樓閣的一處角落里?她不動聲色,不打草驚蛇,故意說:“不見算了,你們另給三爺收拾其他的衣服吧?!?
“可是三爺指明要穿這藏青色的衣服呵!”
“你不會說弄破了,不能穿么?”
“大小姐,這樣,三爺更會把我打得死去活來?!?
“唔,這樣吧,我去對三爺說,說我一時不小心弄破了,三爺就不會責怪你的?!?
董子寧一聽,不禁贊嘆小菊的俠義心腸,本想離開,轉而又想:我要是走了,甘駿責怪小菊姑娘,我不是害了小菊?不行,我暗暗跟她到前面看看,只要甘駿不責怪為難小菊,我再離開也不遲;要是為難小菊,我只有挺身而出,自認偷了衣服,想我輕功現(xiàn)在不錯,大可一走了事。深夜里,甘駿武功再好,也不易追到我吧?萬一給他真的追上了,我也可以用迎風柳步,閃開他幾招,出其不意點了他的穴位,更可遠走高飛。當然,不叫他追上更好。于是,他從屋頂暗暗追蹤小菊來到前院大廳,悄悄地伏在廳前院于中一株榕樹上,隱藏在那片濃密的榕樹葉中。他借著大廳上的燈光望去,只見大廳上一張大理石面的八仙桌圍坐著四個人,一個是甘驥,一個是甘駿,另一個背著自己,看不出是誰,而坐在西面的一位三十歲左右的人,衣服穿著打扮,跟甘氏兄弟一模一樣,而相貌卻與甘駿非常的相似,董子寧不由一動,暗想:莫非他是這山莊的二莊主?要是這樣,甘氏三煞都在這里,我挺身而出,就太冒險了!但愿甘駿不為難小菊姑娘,平安無事,我董子寧便謝天謝地。
董子寧沒有看錯,那三十歲左右的人,正是甘氏三煞中的二煞——甘騏。黃昏時,他才從外面回到山莊,跟他同來的便是那位背著董子寧而坐的大漢。
只見甘氏三煞聽小菊一說,相互望了一眼,露出疑惑之色。董子寧聽了更是一時愕異,小菊姑娘不是來說衣服是她一時不小心弄破了么?怎么忽地變了,說是來了小偷?將衣服偷去了?萬一甘氏三煞不相信,可不苦了小蘭姑娘?果然,馬驥首先不相信起來:“菊妹,我知道你心地好,想為小蘭說話,哪里有這樣膽大包天的小偷,敢闖進這山莊里來偷東西?就是有名的綠林大盜,也不敢正眼瞧一下這里。小蘭賤人這樣的漫不經(jīng)心,不打是不成了?!?
甘騏問:“菊妹,你怎會疑心是小偷偷去了?”
“二哥,小妹并不是無根據(jù)的亂說。小妹細心觀察了窗欞,并感到燈火無風自滅,這顯然是位高明的小偷,輕功實在不錯,居然毫無聲息將衣服偷了去?!?
甘驥問:“他只偷一套衣服,沒偷別的?”
“小妹也感到奇怪,他怎么只偷一套衣服呢?后來一想,可能這小偷見房間里沒有什么值錢的東西,轉到其他樓閣去了;也許他仍藏在那樓閣中,等到夜深人靜,他便穿了三哥的衣服,不使人發(fā)覺,然后下手。所以小妹故意對小蘭、小荷說那番話,不驚動那賊,先穩(wěn)住了他,叫他不急于溜走?!?
董子寧在樹上聽得驚訝不已,剛才小菊說的那番弄破衣服的話,原來是要穩(wěn)住我。小菊姑娘真是心細如發(fā),機敏過人,這一點,恐怕小魔女及不上她了。要是斗智,我董子寧準敗在她手下。早知她用心如此,我就不必為她、為小蘭擔心了,自己早走了事。
甘驥問:“你認為那小偷仍在?”
“極有可能?!?
甘驥說:“好,我馬上命人四處搜查。”
一直不出聲的甘駿,這時一笑:“大哥,不必去搜了,小弟已知道這小偷在哪里?!?
廳上眾人都感到愕然,望著甘駿:“你知道了???”
甘駿不答,站起來走出大廳,朝榕樹說,“樹上的兄弟,下來吧,我早知道你伏在樹上,我甘駿欽佩你膽識過人,倒想認識一下?!?
原來甘駿在甘氏三煞中,武功最強,內力渾厚,聽力、視力都比兩位兄長靈敏。當他一聽小菊說后,早已感到外面榕樹上有輕微的氣息聲,半點也不動聲色,留心傾聽榕樹上的動靜。他聽出董子寧在想離開時,便突然叫住了董子寧。
董子寧的確想離開,聽甘駿這么一說,反而不好意思走了。心想:看來甘駿不會象甘驥那么虛偽,從他今早對烏家兄弟的行為看,倒是個守信諾的人。他既然說想認識自己一下,總不會為難自己吧?自己要是一走,便太不光明磊落了。于是,他飄然從樹上躍下來,宛如一片樹葉,飄落地下,毫無聲音。這一手輕功,令甘駿暗暗稱奇。看來,菊妹實在有過人之處,從蛛絲馬跡中,便知道此人輕功不錯。甘駿一輯說:“閣下果然膽識過人,小弟佩服了!”
董子寧想不到甘駿對自己竟這樣有禮,慌忙還禮說:“不敢,不敢,在下一時無奈,路經(jīng)貴莊,衣服不問自取,還望三莊主見諒?!?
甘駿一笑:“閣下重了,請!”
董子寧隨甘駿步入大廳,一時大廳鴉雀無聲。首先,是小菊以驚訝、愕然的目光迎著他;其次是甘驥,眼色中既驚愕又疑惑地盯著他;至于甘騏的目光,神情更古怪了,猶豫不解地打量著他。
董子寧在巖洞三年,頭發(fā)胡須從來沒有修剪過,此時發(fā)長須長,一眼看去,象個三十多歲的人。三年前,董子寧面色蒼白無血,行動無力,說話中氣不足,雙目無神;而現(xiàn)在的董子寧,面色紅潤,渾身精力充沛,雙目神采奕奕,眉宇間一團英氣,他變得使人認不出來了!但他面部的輪廓,身材的高矮,仍使人想起了三年前的董子寧。
甘驥疑惑地問:“閣下是誰?”
董子寧本想直說,但一想到小菊的安危,猶疑了一下,暗想:既然甘驥已認不出自已,我何不編個假名騙過去?我編什么假名假姓好呢?他猛然想起了那位耿大人說自己是小賊一枝梅,我現(xiàn)在又偷了甘家的衣服,不如自認是一枝梅?于是便說:“在下一枝梅?!?
甘驥一時愕然:“你叫一枝梅?”他感到“一枝梅”仿佛在哪里聽過似的。
“是!在下無名無姓,在江湖上人稱一枝梅,見笑大莊主了?!?
甘驥猛然想起耿大人的事來,問小菊:“菊妹,你看他象不象三年前來這里的那位江湖郎中?”
小菊點點頭:“是有一點象?!?
“怪下得老耿看花了眼,將董子寧看成一枝梅了!果然面貌相似?!?
“甘兄,你要是不說,我還以為他就是武夷的董子寧了?!蹦俏粵]與董子寧打過照面的漢子說話了。
董子寧不由回頭一看,頓時愕然,這不是馬家莊的馬大俠么?他沒有死?可見江湖上的流傳,不大可信,他怎么也來了這里?跟著他想起了三年前馬大娘子俏夜叉也來過這里,才使自己遭到“萬蛇嚙心指”的酷刑,看來他夫婦早已與甘氏三煞相識,對他,千萬得裝不認識,不然,會弄得更糟。
甘驥這時臉色一沉,問:“你將老耿的寶馬偷去了哪里?”
董子寧故作愕然:“莊主說什么?老耿?老耿是什么人?在下幾時偷了他的什么寶馬了?”
“三年前,你不是在山鎮(zhèn)一間客棧中偷了一位長官的官服和那匹烏雕追風馬?”
董子寧故意沉思一下:“對,是有這么一回事,那是一匹寶馬么?”
“那匹馬現(xiàn)在哪里?”
“在下將它賣了?!?
“你這廝好大膽,居然敢來這里偷東西,你也不打聽打聽這是什么地方?!?
“在下并不知道這是什么地方,偶然路過,以為是一處村落,便順手牽羊,請莊主見諒。莊主要是不高興,在下以后奉還便是?!?
甘驥一聲冷笑:“你還想出去么?給我躺下!”說時,一掌向董子寧拍來。
董子寧沒想到甘驥會突然出手,以“迎風柳步”一閃,便避開了甘驥凌厲的掌勢,一邊說:“莊主如此不見諒,在下告辭了。”
甘驥哪里容他離開,一招閃電似的連環(huán)雙掌,朝董子寧左右要穴拍來,也叫董子寧閃過了。董子寧這時的迎風柳步,已在天山怪俠之上,身形隨掌風而飄開。甘驥哪里能擊中?別說三招,恐怕三十招也無法擊中董子寧。
甘驥見三招拍不中董子寧,心內驚訝,想不到這個在江湖上不見名傳的一枝梅,竟有這等超絕的輕功,倒不可小覷他了。正想再出手,甘駿說:“大哥,別動手了,這是小弟請來的,好歹也是小弟的客人?!?
甘驥愕然住手,疑惑地看著甘駿,問:“三弟,你這是什么意思?”
“大哥,一枝梅可以說是我們難得的不速之客?!彼洲D向董子寧說,“閣下果然身手不凡,請問天山怪俠是閣下何人?”
董子寧一時愕然不解,甘駿怎么平空向自己問起天山怪俠來?他不想給天山怪俠招惹麻煩,搖插頭說:“在下與天山怪俠素不相識,三莊主怎么問起這話來?”
甘駿一笑:“閣下何必相瞞?”
“在下的確不認識天山怪俠,不過,在下也曾聞過天山怪俠的大名,江湖上盛傳也是一位行為怪異,行俠仗義的奇男子,可惜在下無緣認識?!?
“閣下既然不認識天山怪俠,請問閣下這‘迎風柳步’又從何學來?”
董子寧不由一怔,他想不到甘駿竟然看出了自己運用的是迎風柳步。這一步法連小魔女的姑姑,青衣女俠以及馬家莊廣場上眾多武林高手,都看不出來(其實,怪丐和智慧禪師是看出來了,只不過不說出,怕引起了武夷派三大掌門人的猜疑),卻一下給他看出來,看來這甘駿不但武功一流,在武學上也淵博,能熟悉武林各門派的武功。心里倒也敬佩起來,便說:“在下只不過急于閃避大莊主凌厲的掌勢,怎能識得上是什么迎風柳步了?”
甘駿微笑問:“閣下以為憑這怪異步法,能閃避武林所有高手么?”
“在下怎敢有此…”
甘駿趁他不防,猝然出掌,一聲冷笑:“看閣下怎樣閃避我這一掌。”
董子寧哪里想到他會驟然出手的,想閃避時,甘駿的手掌已拍到了他的胸前。董子寧大驚,心想:我這一下完了,不死也帶重傷。只聽見“砰”地一聲,董子寧頓感到胸部氣血突涌,而甘駿卻身似敗絮,給震飛起來,在小菊頭頂上掠過,從窗口直飛出去,摔倒在花圃中。這一突然的變化。大廳上所有人都驚呆了,連董子寧也感到莫名其妙,不知是什么回事。原來董子寧神功練成,渾身有一股極為雄厚的九陽真氣護著,而甘駿的掌力在擊中他的膻中穴,而膻中穴又是一處凝結真氣最為渾厚的穴位。甘駿威力極猛的掌力不但沒傷到董子寧,反而激蕩了董子寧體內的九陽真氣,正是擊力越大,反彈力就越強,甘駿不但給震飛,一條手臂也給震斷了,再也舉不起來,經(jīng)過三個月的駁接醫(yī)治,才全好如初。
小菊驚慌地奔出去扶起甘駿,問:“三哥,你怎樣了?”
廳內的甘驥、甘騏和馬大俠驚呆之后,紛紛取劍拔刀,聯(lián)手圍攻董子寧。董子寧見自己所練的《神功秘笈》有如此奇效,不為甘駿的掌力所傷,對甘氏三煞也不那么畏懼害怕了。事情已逼了上來,就是害怕也不行,總不能等著受死,于是施展迎風柳步,身如幻影,在三大高手的刀光劍影中幌來閃去。天山怪俠的迎風柳步,在九陽真氣的運用下,發(fā)揮了它駭人驚聞的神奇妙步,使董子寧如入無人之境。
甘驥等三人見傷不了董子寧,各自心下駭然,甘驥的金鋼指神功,甘騏的刁鉆詭異無比的劍招,幾乎可以說在武林罕遇對手,加上甘家的閃電掌,才使甘氏三煞能傲視大下武林人士,不將任何武林一流高手放在眼下,現(xiàn)在竟然奈何不了一個默默無聞的一枝梅,他們幾疑董子寧不是人,而是怪魔山妖。
董子寧在閃避當中,有幾次可以還手反擊甘驥和甘騏,但一想到甘小姐對自己有三次相救之恩,小菊姑娘舍死忘生救自己之情,始終不忍還手。最后,他向馬大俠下手還擊了,在閃開馬大俠的一刀后,以快加電閃的三十六路天罡指穴劍招式,以指代劍,一下點了馬大俠的曲池穴,這不是一般內力,而是雄厚無比九陽真氣的封穴,董子寧出手不知輕重,馬大俠的金刀不只“當啷”一聲落地,人也給董子寧彈飛了,碰在墻上,摔在地下不省人事。董子寧又是愕然不解,心想:怎么馬大俠這般沒用?但他不及細想了,身似飛魂,躍出大廳,說聲:“莊主既不相容,見諒,在下告辭了!”聲落人去,頓時消失在茫茫夜空里…
甘氏三煞和小菊看得面面本覷,半晌說不出話來。
董子寧離開大廳,害怕甘氏三煞追來,急忙飛越甘氏大院圍墻,在黑夜中舒展輕功,往西而去。一夜之間,他不知自已翻越過多少崇山大嶺,跨過多少激流深澗,感到自己宛如御風一般,到天色大明時,他已離開沉崖落魂山莊有千里之遙。他仍然不知自己的輕功已達到驚世駭俗的境地,以為自己輕功只不過比以往好多了,大約離甘氏的閻王殿不過一、二百里。他看看后面,無人追來,才吐了一口大氣,收了輕功,沿山道而行,心里暗說:“想不到我董子寧困在深谷中三年,終于重返人間?!彼环矫姘祽c自己死里逃生,也暗慶自已恢復了原有武功,不致成為廢人,驀然之間,他聽出二里之外有一陣馬蹄急奔的聲音傳來,心下不由一驚,暗想:難道是甘氏三煞飛馬來追自己了?他定神再傾聽一下,這馬蹄聲是從前面?zhèn)鱽?,而不是在自己身后,不禁啞然失笑說:“我成了大敗而逃的符堅,一聲風聲鶴唳,便疑是追兵??磥砀适先凡粫碜汾s我了!”
不久,馬蹄聲越來越近,一轉過山坡,只見前面山道上,兩匹大馬,卷坐而來,馬上騎著兩位漢子,一穿絳紅色衣服,一穿海青衣服,都是武士打扮,腰掛利刀。董子寧閃身在路旁,向兩人看去。只見穿絳紅色衣眼的漢子,眼露兇光,橘皮似的面孔,滿腮盡是利針似的卷須,年約四十來歲。那位穿海色衣服的漢子,年約三十來歲,面皮白凈,兩撇老鼠須掛在那微翹的嘴唇上。那兩位漢子也向董子寧上下打量著,見董子寧發(fā)長須長,身子一套華麗的公子衣服,而腳下卻又沒有鞋襪,打扮得不倫不類,頓起疑心,互相打量一下眼色,驟然收緊馬韁繩,在董子寧面前停下來,橘子臉的漢子用馬鞭一指董子寧,喝問:“你這廝是什么人?從哪里而來?”
董子寧一怔,暗想:難道這兩人是落魂山莊的人?看他們裝束,又不是甘氏的家丁,莫非是甘氏三煞的朋友?便說,“在下是走鄉(xiāng)串村的郎中,在這一帶與人看病行醫(yī),何勞兩位動問?”
“郎中?。俊遍僮用嫘ζ饋恚骸澳憧茨氵@身打扮,哪里象一位郎中?”
老鼠須的漢子說:“看他穿戴得不倫不類,決不是好人。”
董子寧不悅地說:“在下怎不是好人?”
老鼠須一瞪眼:“你這廝還敢強辨?”說時,一馬鞭朝董子寧揮來。
董子寧一閃,避開了馬鞭,嘴里說:“你怎么動手打人啦?”
老鼠須見董子寧居然能閃過自己的馬鞭,略帶驚訝,又是一鞭揮來,也叫董子寧輕而易舉地閃開了。他一時瞪大了眼睛,對橘子面漢子說:“看來這廝有兩下手腳,咱們不可大意了。”
橘子面點點頭,跳下馬來,拔出腰刀喝問:“你這廝到底是什么人?說!”
董子寧暗想:想不到我逃出甘氏閻王殿,還是給人纏住了,心里也帶氣地說:“你管我是什么人?”
橘子面大怒:“你是不是不想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