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鄧曼沒有那么多的束縛,“你出征之后,仲媯便被診出有身,這是好事?!?
楚王過了最初的驚訝,連連點頭,“這的確是好事?!?
鄧曼望見一笑,后面的宗婦們也跟著笑。
祭祀完畢之后,楚王就到了陳妤的宮室中,他整個人都洋溢著一股歡快勁兒,“沒想到竟然這么快就又有身了!”
宮室中的人都笑容滿面,看得楚王心情大好。
“還不是你做的好事!”陳妤瞪了楚王一眼,楚王被她這么一瞪,不但不生氣反而過來將她抱入懷中,“好好好,都是寡人之過?!?
他伸手摸了一下陳妤的肚子,“再過幾個月就能生了。”
“再過幾月我就又要受苦了?!标愭ハ肫鹕⒆拥耐闯?,不寒而栗,她還沒忘記生孩子的時候那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如今這又要來一次,回味一下都讓她止不住的怕。
“你疼,寡人跟著疼?!背踉谒橆a上吻了吻。
“……”陳妤斜睨了楚王一眼,“當真?”
這話說來騙她的吧?
“寡人何時騙過你?”楚王聽了這話有些不服氣,擁著她就擺出一副嚴肅的模樣。
“這次孩子生下來……”陳妤想起長子嘆了口氣,經(jīng)過長子這么一回,她終究是明白了,哪怕是親生的,只要不天天見著,也能和陌生人一樣,“我要自己撫育?!?
“這孩子生下來不是都放在你宮室中的么?”楚王聽了陳妤這話有些奇怪,這孩子生下來不都是放在陳妤的夫人宮養(yǎng)著?
“不,我要自己哺乳,你別選乳母來了?!标愭フf著伸手在楚王的下巴上輕輕一掐,留下一個淺淺的半月形的指甲印記。
楚王有些吃驚,“你要自己哺乳?”
“是?!标愭c頭,“雖然從我肚子里出來,可是沒喝我一口乳汁,到如今也不會親我。艱不在我身邊,每次去見他,他總是將我當做陌生人。”陳妤想起這個就一陣郁悶。
楚王真要開口,就被陳妤伸手點住唇,“你可別再勸我什么孩子大了自然就會親近我了?!?
楚王蹙眉,“孩子這會才這么大,不懂事。你是母親,也看開一點?!?
“那么倒時再說吧?!标愭ゲ幌朐僭陂L子的問題上說太多,她不能從鄧曼那里將孩子要回來,那么就讓鄧曼慢慢把孩子養(yǎng)大算了。
親不親也不是她能說了算的,如果能親最好,不能親,她也沒太多的感想。
只能道一句,緣分淺薄吧。
“對了,這次我和你君父見了見?!背跬蝗幌肫痍惡顏恚惡钅菚谋憩F(xiàn)讓楚王簡直是樂不可支,比那些說笑的伶人還讓他大笑不止。
陳侯是陳妤的君父,哪怕出了支持齊侯稱伯的事,他也沒有多少教訓的念頭。多少給些許顏面,不過陳侯既然不將他給的顏面當回事了,他自然也不客氣。
“君父如何?”陳妤聽到這個下意識就問了句。
“陳侯身體不十分康健?!背跸肓讼?,在戎車上竟然不能抓緊弓,被嚇成那樣??磥砩眢w是真的不太好。
“……是嗎?”陳妤笑得有幾分詭異,她在楚王懷中,楚王也沒看到她臉上表情如何。
他想起那日陳侯一路狂奔回去之后,他還和卿大夫嘲笑陳侯許久,不過這事就沒有必要告知懷中的人了。
“你這次多多注意?!背醣е鴳牙锏娜诵⌒牡膰诟乐?
陳妤回首在楚王的臉頰上啪嗒一口,“知道了。”
楚王被她那么親了一下,心里覺得高興,“多親幾下?”
陳妤斜睨著他,似乎有些不情愿。
楚王臉上訕訕的,“不愿就算了?!?
陳妤勾唇一笑就親在了他唇上,“這下可還滿意?”
“滿意滿意!”楚王愣了愣而后大笑,“夫人如此,寡人怎么會不滿意!”
他抱著她,手掌小心翼翼的貼在她的肚子上,“不過這孩子乳母還是要選的,寡人還沒有聽說有貴人親自養(yǎng)孩子的?!笨粗愭ツ樕蛔儯众s緊道,“選個幾個人并不花費太大的精力,何況你還能整夜守著?”
陳妤想了想,她還真的不能。初生孩子每隔一段時間就要吃奶和換洗,她還真的沒那個精力。
“好吧?!标愭ピ诔鯌牙锱肯聛怼?
這帶孩子帶的人憔悴什么的,她還真不想。
楚王悶笑幾聲,伸手給她將衣裳上的褶皺撫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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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國公宮的路寢里藥味彌漫,陳侯躺在寢席上別說說話,甚至連抬手的力氣都沒有了。
蔡姬看了看,和一旁的疾醫(yī)說了幾句,面色有些沉重。
她看了一眼一旁的陳國上卿,“國君如今病重,不能親臨政事,君可有對策了?”
政事有國人卿大夫商議,但是沒有一個國君出來主事終究還是不好。
“國君,夫人,臣覺得還是讓太子代為攝政好些?!鄙锨淇粗惡畈≈?,體熱的有些嚇人,沉吟一二終于給出了這么一個答復。
蔡姬點頭,“太子為儲君,如此符合周禮?!彼┝艘谎巯系年惡?,心里有些感嘆更有些痛快。
等到上卿退下,蔡姬揚起寬袖將自己的口鼻掩住。寢席上的病人身上有一股*的酸臭味道,這讓蔡姬很是不滿。
“國君,你放心養(yǎng)病吧?!辈碳д酒饋黼x陳侯遠了些,雙眼里如同古井一般毫無波瀾,“你如今病重,朝事有太子看著,后寢也有我看著。對了你那個最愛的少子,我也是一定會重新讓他學習何為周禮,何為禮讓。”
陳侯聽到蔡姬這么一番話睜開眼睛,渾濁的眼珠子上蒙著的不知道是什么情緒,他向她伸出手來。
陳侯是一路病過來的,這路上沒有帶上上好的疾醫(yī)還有藥材,大夫們帶著陳侯一路趕回宛丘,即使路途上有駐守在邑城里的大夫援助,但到底還是耽誤了。
而且這病還是能過人的。
蔡姬蹙眉離陳侯更遠了些,最近陳侯已經(jīng)開始咳血了,體熱的更加厲害,甚至偶爾還會說些胡話。
“你若是無事,我便走了?!闭f完,蔡姬放下放在口鼻上的袖子大步走了出去。
外面的寺人見著蔡姬出來立刻彎下腰。
“夫人。”
“如今河娟如何?”蔡姬向自己的車駕走去。
“河娟如今帶著公子宣整日都在宮室內(nèi),不敢外出一步。”寺人恭謹答道。
“呵,這河娟倒是個聰慧人。”蔡姬一聽就覺得有趣,她見過好幾個得寵就恨不得到處顯擺的,如今河娟這么做倒也符合如今她眼下的身份。
河娟不和其他妾婦一樣,是貴族出身,只能是嬖人,所生的公子宣倒是得了陳侯的喜歡。
“可惜啊,她聰慧,可是她養(yǎng)的兒子卻是個被君侯寵壞了的。”
“夫人日后多加教養(yǎng),不愁公子宣扭不過來?!彼氯朔畛械?。
“我才沒有心思去教那些不是我生的公子?!辈碳Ю湫Γ熬褪乔f姜,將兩位媯氏之子抱去撫養(yǎng),還不是因為知道她根本生不出來?哪個婦人會輕易養(yǎng)育妾婦的孩子?”
說著,蔡姬突然想起兒子來“太子呢?”
“太子如今正在和諸位卿大夫商議政事?!彼氯粟s緊回道。
“嗯,御寇終于有一絲太子的樣子了?!辈碳M意點頭,當年女兒和她提過弒君,她嚇出了一身冷汗,哪怕陳侯如此對待她們母子,她也沒想到弒君上面去。
如今陳侯病重,她心里松了一口氣。她聽疾醫(yī)說了,這種病沒幾個人能夠活下來,陳侯年紀大了,身子也大不如以前,若是一個壯年男子還能撐過,可是這半老的……那就真的難說了。
蔡姬在車駕中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心里輕松無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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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妤產(chǎn)子是在孟春的時候,不知道是不是第二胎的緣故,這一胎要比頭胎順暢一些,花了一個多時辰就將孩子生下來了。
生下來之后她還挺有勁,不想立刻就睡,掙扎著讓接生婦將清洗干凈的孩子抱給她看,她看著懷里的孩子,忍不住抱怨,“你倒是比兄長好,你前頭那個不知道多折騰我呢?!?
說著她將衣襟扯開,給孩子哺乳。
楚王在外面聽說又有一個公子有些怔忪,他覺得既然有了個兒子,來個女兒正好可以湊個大吉,結(jié)果又是個兒子。
“國君?”寺人亢見著楚王站在那里有些呆愣,出聲提醒。
“哦哦哦!”楚王反應過來,心里暗罵自己多想,反正都是妤生的,是男是女有何區(qū)別。罵著罵著他又有點唏噓,要是個漂亮女兒該多好啊……
等到接生婦都把哺乳好的孩子抱來給他看了,他還有些雙眼發(fā)直。楚王小心翼翼的抱著孩子,看著孩子紅皺看不出到底像誰的臉,笑了笑。
日子還長,日后說不定他也有女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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