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帶著把明湘的事都先按下,只拘了她作針線,不再往姐妹中去胡鬧,那一樹梅花的花燈,也叫擱到后院里去,算作是給灃哥兒玩的。
明湘原來就沒擺在心上,倒是院子里頭幾個小丫頭子自來沒見過這樣的燈,因著年節(jié)日日點起來,還是銀屏說一聲太費蠟燭,安姨娘才叫把那花燈收了,總共也才點了兩日。
灃哥兒鬧著要點,安姨娘咬牙允了,專點給他玩,玩得了再把這些蠟燭收起來,她最是節(jié)儉不過,得了灃哥兒那份子月例,娘家日子更好過,這會兒蘇姨娘出來了,怕她指謫不是,通身給灃哥兒換了新的,連襪子都拿洋布做了,自家的女兒身上卻還是那幾件。
連紀氏瞧了幾回,見明湘身上翻過來換過去只幾件上邊賞賜的,皺皺眉毛心頭不悅,并不曾短少了她,竟連這大面兒上的功夫也忘了作,既有心帶了她出去交際,便在請安的時候說了一回:“叫針線上人去給明湘量量身,年后西府里頭要辦喜事,給做幾身新的?!?
說的安姨娘面上一紅,沒口子的應下來,張姨娘抿嘴兒一笑,她是孑然一身沒個牽掛的,所念者只女兒一個,她的這點月例全用在了女兒身上,安姨娘那頭要做,她就借機也給明洛做了兩身,又說要送了金首飾到銀樓里頭炸一炸,才好在三月三那天戴出去。
蘇姨娘聽見她說,咬了唇兒,回去開箱子點銀子,她回來半年不到,又要補身又要置東西,算一算也沒攢下多少錢來,拉了小蓮蓬:“安姨娘都幫著明湘作衣裳,我這兒也不能少了明沅的,你看,給她做一身,夠不夠?”
“姨娘趕緊別操這個心,六姑娘那兒太太還沒先送去,姨娘且得慢一步,我看著,還是幫三少爺做一身罷了?!毙∩徟罱o她端了一碗核桃酪,這是明沅叫廚房送來的,每日一盞,錢從她的份例里頭出。
蘇姨娘整個人瘦的只余一個肚子,原來生灃哥兒時候那個富態(tài)樣子半點兒也不見,每回來看她,她都比之前要更瘦,如今若不是強撐,兩條腿還撐不起個肚皮來。
吃了兩個多月的酪,人倒胖了些,身上也有力氣,天晴的時候裹了大斗蓬好在花廊里頭走一個來回了。
越是不動越是吃不下去,如今逛得院子,胃口倒見漲,連著小蓮蓬見著明沅都說:“還是六姑娘這法子好用,姨娘再瘦下去,瞧著都叫人憂心呢?!?
明沅笑一笑:“我是瞧著太太懷官哥兒的時候常用這個,想是養(yǎng)人的,這才叫廚房送來,也不值幾個錢,姨娘用著便是了。”心里也擔憂,小蓮蓬悄聲告訴她,說瘦的骨頭撐著皮,肚子那兒抻的疼,明沅給送了油過來,這么抹著才算好了些。
這一胎怕是個女兒,連蘇姨娘自個兒也覺著了,說她懷明沅的時候便是這么著,人瘦不說,半點胃口都沒有,背后看著,再瞧不出是懷了身子的人。
“若是沒她,我這胎到底兇險的,別個都有了,獨她得不著,便是太太心里惱我,衣裳也得做的?!碧K姨娘翻翻這一季發(fā)下來的布料,想比著明洛身上的給做一件:“我看給她做件大紅金邊葫蘆樣穿花袍子罷,她生的白,穿重色的可不比五姑娘更顯得出些?!?
“姨娘有這份心,落后給也是一樣的,沒聽太太說,里頭可沒姑娘的份兒?!毙∩徟顒窳擞謩瘢烟K姨娘的心思勸熄了:“我看倒不如淘換些小東西給姑娘玩,手鞠花鍵都使得,咱們姑娘就是太靜了?!?
小大人一般,比四姑娘有主意,比五姑娘想的遠,若不這么著,也照管不到姨娘身上來,便是如今這樣才好,往后說不得還能帶帶后頭弟弟妹妹們。
落月閣里頭的丫頭俱都是這個想頭,蘇姨娘卻是真心覺著虧了女兒的,她這個親娘半點不曾幫襯著她,拖了她的后腿不說,還叫個八歲不到的女兒來看顧她,便連想補些東西都得看著臉色,長嘆一聲,鼻尖泛酸,把那酪吃盡了,還是摸了原先的首飾出來:“把那個金分心打成桃心的送給她去?!毙∩徟顚嵲跀Q不過她,點頭應了。
如今那只桃心簪子就戴在明沅頭上,蘇姨娘見著女兒戴起來,抿了嘴巴笑,小丫頭給上了兩匣子春餅,明潼動手給紀氏裹了一口,就手拿著送到口邊,紀氏張口咬了,算是“咬春”,余下那些才分送下來。
官哥兒灃哥兒兩個手里都拿著木雕彩畫的春牛作耍,灃哥兒養(yǎng)了一付老實脾氣,官哥兒伸手去搶,他便讓了,索性把兩只都給他,張手要明沅抱了喂他春餅吃。
等散了宴,小娃兒先撐不住睡了,明沅姐妹幾個拿了剪刀剪春幡,澄哥兒寫春帖,明潼動手畫了一幅春牛圖。
到子時過去,才各回院中,明洛還記得張姨娘下了明沅的臉,系了斗蓬走的飛快,張姨娘跟在后邊叫她:“我的祖宗,你仔細著腳,小心摔!”
明沅一路送了蘇姨娘回落月閣,這原是跟明湘安姨娘一條路的,安姨娘扯著女兒幾步就不見了人影,明沅搭手扶著她,到了落月閣邊,緊著斗蓬同她道別,心里還怕她得著好處就抖起來,這一胎且不知道是男是女,面上帶笑,意有所指:“姨娘如此,不就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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