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當(dāng)她期期艾艾地說出自己的請求時，閉著眼的王詡臉色頓時是變得難堪，下巴緊繃，濃黑的睫毛液微微抖動，當(dāng)他再睜開眼時，英俊的臉上滿是譏諷之色：“你母親當(dāng)初私奔，與莘子乃是茍.合，并沒有正式嫁入莘家，這等無名無分的女人有什么資格進(jìn)入莘家的目地？你有問過其他的族人可愿意這樣的女人玷.污了風(fēng)水？”

這話簡直是尖刻得很。不過母親當(dāng)初的確是沒有納入莘家族譜的，這也是她臨終前耿耿于懷之處。可是王詡究竟有何立場如此尖酸刻薄地評判母親？倒好像他是莘家的掌權(quán)族長一般？

莘奴氣得雙手緊握，半立起身子高聲說道：“父親愛慕母親，當(dāng)初雖然長輩的阻撓而未能在族人見證下成婚，可是父親只母親一位夫人，為何就不能常伴在父親左右？我的母親又是生前哪一樣對不住你王詡，竟是我母女二人都要平白受了你的口舌糟蹋！”

莘奴憤怒的指控讓這馬車?yán)镱D時靜寂了下來。王詡不再說話，可是微微起伏的胸膛卻顯示他此時正極力壓制著怒火。

她微微吸了一口氣，終于問出了這幾日一直盤踞在心內(nèi)的疑問：“你似乎不喜我的父母，又在這里長大，是因?yàn)槟阋郧罢J(rèn)識他們嗎？”

王詡再次睜開眼，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好一會才說道：“小時貧賤，哪里能認(rèn)得你父親那等顯赫的人物？你昨日的學(xué)業(yè)檢驗(yàn)沒有通過，也有臉在這跟我要求有的沒的？一會我們?nèi)コ枪校槺阊惨曇幌鹿砉鹊漠a(chǎn)業(yè)商鋪，帶好書箱，認(rèn)真修習(xí)，免得在谷外游蕩一圈，卻半點(diǎn)出息都沒學(xué)成！”

被他又平白申斥了一通，莘奴氣得胸口都隱隱作痛。往日，心內(nèi)郁悶一會也就自己消散了，可是今日王詡羞辱的乃是自己的母親，卻怎么也難以排解，便靠坐在車廂的一角默默生著悶氣。就算馬車入了城郭，車外漸漸變得熱鬧也不肯看上一眼。

不過王詡到底是修習(xí)了道家養(yǎng)氣功夫，不大一會便云過風(fēng)輕了，自撩起了車簾，恍如無事一般指著新鮮的事物說與莘奴聽。

可莘奴只一味的鼻觀口，口觀心，壓根連眼皮都不抬一下。

這般過了一會，王詡不再說話。他本也不是會阿諛逢迎的人，鬼谷家主，從來都是別人來巴結(jié)討好的，又何必現(xiàn)在自降身份去誘哄不懂事的私奴？

“去西市！”突然他沖著車夫揚(yáng)聲說到。當(dāng)車輪滾滾來到一處熱鬧的集市時，王詡扯著的她的手腕將她拉拽到車窗邊，指著街邊站了一溜的破衣爛衫的男女說到：“隨便用你換了哪一個，都比你這倔貨要恭順百倍！

莘奴這次倒是看進(jìn)去了。

這些個男女都是用繩索捆在一處，有些人身上骯臟破爛的衣服甚至能看出質(zhì)地不錯，眉眼間也不是鄉(xiāng)下人的粗鄙。

原來他們已經(jīng)路過了販賣奴隸的集市。這里匯集了許多的賣家買家。

這些貶身為奴者，有些是在戰(zhàn)場捕獲的俘虜，還有些是獲罪之人。就算曾經(jīng)出身顯赫的人家，一遭被自己的門客串通背叛含冤，被謀奪了家產(chǎn)而貶為奴役的也大有人在。

在這個禮崩樂壞的年月里，連周天子親封的諸侯都可以被亂臣賊子隨意取代，再多的丑陋罪行也就見多不怪了。

不時也有人帶著自己府內(nèi)不要的私奴，來到西市的另一邊換取鐘意的牲畜牛馬。

以物易物就算是在圜錢不缺的城郭內(nèi)，也大行其道。

眾多的奴隸里，年少而貌美的女子是最受歡迎的，時不時可以看見三五個錦衣華服者圍攏著一個瑟瑟發(fā)抖的少女品頭論足，隨意地伸手探觸著她的身體，若是滿意了，便可以錢貨兩訖，奴販子取來空白的官府簡牘，并把所賣奴隸的姓名與罪行用紅色寫在上面，再由買家摁下手印寫下名字。

眼前的一幕，讓莘奴抖得更厲害了，不過這次不是憤怒而是恐懼。再沒有人能比她更清楚，此時街道旁那些曾經(jīng)衣著華麗，而如今如等待祭祀的牲畜一般的少女是怎樣的忐忑惶恐。

那是一夕巨變后的彷徨無依和深深的絕望。

她慢慢地轉(zhuǎn)頭望向王詡，男人的臉色依然如冰雪般冷酷無情。仿佛前幾日的和煦都是稀薄的假象，在這人流歡騰的集市中消逝得無影無蹤。

先前的郁悶在這外面哀號呵斥聲里，煙消云散。

她抖了抖嘴唇，終究是要向現(xiàn)世低頭，低聲道：“家主，是奴兒錯了，不要賣了我……”

王詡慢慢放下了窗簾，陰沉地看了她好一會，才冷冷道：“什么時候說了要賣你？你這般有脾氣，不給人臉子，便是頂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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