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莘奴卻顧不得她滿身的臟污,激動地上前直接摟住了她。
姬瑩因為鼻子靈敏的緣故,最愛干凈,每日焚香衣物時必不可少的,想當初,這姬瑩可是當初在齊國進了莘奴的牛皮作坊,被臭氣一熏,轉(zhuǎn)身便要走的士卿千金。
可是如今那亂發(fā)下的小臉竟然找不出半點白皙的地方,稍微靠近隱約都能嗅聞到身上的酸臭的味道,可以想見她這一路吃了不少的苦頭。
此處身在大街,不及多問,只能拉著姬瑩回轉(zhuǎn)了自己的府宅。
瑛娘有些微微的潔癖,眼見著自己的女家主拉著個女乞兒回家,一路都是揪著心,待回去后,都不用莘奴吩咐,馬上叫人熱了兩桶水將浴桶裝滿。
先是要抱了乞兒的女主子好好用心來洗。自己則監(jiān)督著姬瑩泡澡洗刷,又拿了竹篦子去梳理她的濕發(fā),果然那頭上都長有頭虱了,一個個體格碩大得很,顯然這女子在街上流落了一段時日了。
看見了這惱人的頭虱后,瑛娘整個人亢奮得如打了雞血一般,拿出秋風掃落葉的架勢,又細細地替她梳攏了五遍頭發(fā)后,姬瑩如今被溫水一泡,也找回了先前被扔在大街上的羞恥心,結(jié)巴地辯解這定是昨兒與她同睡的另一個小乞兒給她過上來的。
瑛娘哪里顧得上這些,只再命人熬煮了藥虱的中藥白部,再給姬瑩泡澡殺蟲。
直到將整個人搓洗干凈后,又換了三大桶水后,才洗出了干凈的本色。瑛娘暗自嘆息了聲,這般俊俏膚嫩的姑娘,竟是怎樣落到沿街乞討的下場了呢?
待得洗完澡,還有一樣要緊的,便是吃飯,當莘奴親自為她端來肉脯和粟米粥時,姬瑩食得是狼吞虎咽,不一會的功夫就將桌面上的吃食消滅干凈。
等到吃得飽了后,莘奴這才出聲詢問道:“你為何會流落到此?”
姬瑩本在夾菜,聽了這話,頓時身子一頓,過了好一會才低低道:“我不善經(jīng)營,錯信了伙計,所以被卷了錢財,趕出了店鋪,無處安身,又找尋不到你,便想著一路回轉(zhuǎn)魏國,起碼能找尋父親相助……”
可是莘奴卻皺起了眉頭,明顯不信她的話。
“當初媯姜特意為你鋪設了人脈,在那秦地小城,你可安枕無憂,是什么樣惡仆有這么大的本事,竟然能驅(qū)趕你走?”
說到這時,莘奴越說越慢,直問姬瑩:“你……是何時被趕出的?”
姬瑩捻著衣袖,低聲道:“就在一個多月前……我當時雇了商隊一同回來,卻半路遇到了山匪,我僥幸逃脫,在路旁的死人那里扒了一身的男衫,用牛糞糊臉,這才輾轉(zhuǎn)到了鄴城……”
能讓姬瑩鼓起勇氣用牛糞糊臉,可見當時的情形是多么的兇險。她能一路走回魏國,簡直是個奇跡!
莘奴沒有再說話,她的腦海里忽然萌生一個念頭,一個月前,當時恰好是自己毒翻王詡出逃到魏國隱匿了行蹤的時候。
依著王詡從不吃半點虧的性情,怎么能輕易忍下這惡氣?當初自己助姬瑩出逃的事情,他也知道的甚是清楚,當時雖然高抬貴手,并未追究,可是在他沒有找到自己之時,會不會拿姬瑩泄憤?
這樣的念頭一旦萌生,便一時抑制不住。與姬瑩又聊了半晌后,她便讓一路來都擔驚受怕的姬瑩自安睡了。
待出來時,她想了想,越走越快,舉步跨入了王詡的院中。
此時正值上午,陽光正好,一進院子就看見王詡正在削木頭。這是他最近用來消磨時間的活計。
原本以為他是喜愛上了劈柴,免了自己被賣的厄運。
可是這兩日倒是看出了端倪,原來他是要造可以掛在樹藤下的木搖籃。嬰孩躺在這樣的搖籃里,可以搖晃著入睡。
雖然是微微涼爽的秋日,他也只是坐在一把胡床上未動,可是因為手臂刻鑿用力,臉頰也有微微的汗?jié)n,鼻尖額頭都泛著亮光,襯得本就俊秀無比的眉眼更添了幾分別樣的韻味。
莘奴不知為何緩了步調(diào),愣愣地看著男人在認真地用刻刀勾勒木籃的花紋的側(cè)影。
在云夢山的后宅里,也曾有個與此相仿的大睡籃,每當盛夏時節(jié)掛在院內(nèi)的榕樹下。
莘奴小時最喜歡躺在里面睡覺。若是有人在旁邊輕輕搖晃,便是最美,伴隨著頭頂是樹葉的沙沙聲,可以酣睡整個下午……
那……也是他親手給她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