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眼前的戲法如行云流水一般的過場,姬瑩早已渾然忘了自己的悲傷,一時間看得是目瞪口呆。直覺的自己入棺小死一場后,人間就變得詭異了很多。可是她雖然看不懂兩位姐姐究竟是排布什么八卦陣法,可是恩師端著碗被哄攆出去時,眼底的難過卻不容錯辨。
“姐姐,你究竟與恩師怎么了?他的腿傷未好,你怎么可哄攆他出門呢?”
莘奴此時覺得身子異常乏累,只想安靜地躺在床榻上休息,她不想跟媯姜太多解釋,只是有氣無力地說:“你今日受了驚嚇,還是要早些休息才好,我讓瑛娘給你煮些熱湯驅(qū)趕一下寒氣,你及早去休息吧!”
說完自己便轉(zhuǎn)身回到了房間。
驟然聽聞王詡欺騙自己的事情,讓莘奴的心內(nèi)仿佛被堵住了一般。有那么一刻,她真希望媯姜未曾前來,而自己依然被蒙騙在鼓里,靜靜安享平淡歲月的細細流淌。
可是此時沒有時間太過眷戀這幾日的美好,更有一種無盡的羞憤之感撞擊著自己的自尊。那男人依然是手握乾坤,這般的愚弄自己,可曾暗自偷笑?
當走入房中時,桌子上還散落著未曾納好的小鞋底。這時魏國民間的習俗,入冬時,當給沒有出世的孩兒制作一雙艾草納底兒的小布鞋,以表示驅(qū)邪之意。
原本是該由孕婦的母親來做??墒悄赣H早就故去,是王詡幫著自己剪下的圖樣,又因為孕婦忌動針線的緣故,皆是由他一針一線地縫制出來。
可到底是男人,針線使用得不甚順暢,七扭八歪,可是不知為何回想下午時,他讓自己睡下,只坐在自己的身旁,細細縫補鞋子的樣子便在眼前晃啊晃……
煩躁地扔甩了手里的小鞋底,莘奴倒在了床榻上,可是少了溫暖懷抱的床榻一下子冷進了人的心窩,讓她翻來覆去,一時間怎么睡不著。
這樣折騰到了半夜,干脆起身叫瑛娘給自己準備一碗熱湯助眠。
瑛娘很快端來了米糊攪拌的熱湯,端給莘奴飲下后,才遲疑道:“今夜落霜,天氣寒冷得很……姬要不要先讓那王詡?cè)腴T在柴房休息一夜,明日再趕他出城?”
莘奴微微詫異地抬頭道:“怎么?他還未走?”
瑛娘小聲道:“送他回來的馬車,當時便走了。他腿上有傷,又沒有圜錢如何再走。只端著碗坐在門前的臺階上呢,可是大半夜的,就算是捧著盆,也沒有施舍路錢的,我方才看著不忍心,遞了條被子給他遮蓋一下,只是這天氣這般寒冷,只怕他的腿傷又該作痛了……”
瑛娘的一席話,再次將熱湯激發(fā)的那一點睡意打落得煙消云散。莘奴咬著嘴唇,努力想要驅(qū)趕走心頭突然涌起的不忍心。
他不正是看準了自己的心軟才連番做戲,哄騙著賴在了自己的身旁嗎?
王詡便是這樣一個男人,城府太深,太會看破人心,世間還有什么是他不能操縱利用得呢?眼下心有不舍的自己,同那些被他操控利用,卻感恩戴德,恨不得跪□□面的忠徒有何差異?
莘奴痛恨自己一時的心軟,可是輾轉(zhuǎn)了一會,到底倒是起身披上了厚實的外衣,輕輕地推開房門出去后,一路來到了大門前。
順著門縫往外一望,借著皎潔的月光,倒是可以將門外的一切看得真切。
王詡半靠在門前的拴馬石旁,身上只披著一條單薄的被子,冷意將他的臉凍得有些微微發(fā)白。嘴唇上也毫無血色,那彎長的睫毛上似乎都掛著白霜。而那傷腿的位置一直在輕輕的顫抖,似乎是在被下用手在不停地摩挲緩解痛意……
莘奴實在是看不下去了,只命守夜的仆役開了大門,冷冷地說:“你要去哪?我命車夫拿著令牌開城送你出去。”
王詡連眼都未抬,只是裹了裹被子,冷聲說道:“不是賜碗了嗎?哪兒也不去?!?
這般的強硬,看起來便是準備在莘奴的府門前開張乞討了。
可以想象,當明日人們發(fā)現(xiàn)這里突然坐著一個英俊異常的乞丐該是多么的轟動。莘奴覺得自己應(yīng)該將全天下的鬼谷門生盡數(shù)召集到這里,讓他們好好開一開眼,看看他們的恩師還有一招壓箱底的絕活尚未傳授——那便是不要臉至極的要飯功夫!
實在是被他氣得發(fā)急,竟是忍不住走上前去拿腳去踹這要飯的潑皮無賴。
可是他瞟了一眼踹過來的玉足,卻是臉色微變,冷聲道:“這么冷的天,怎么只穿了一雙單層的鞋子便跑出來了?服侍你的人都是死了嗎?也不知換厚鞋給你!”
說話間,竟然理所當然地起身抱起了她,轉(zhuǎn)身便朝著府里走去。這滿府的第一忠奴入了房里后,第一件事便是除下了她的鞋子,將那一對冰涼的玉足放入了他衣襟的胸口處,與他微涼的大掌不同,那里是一片的滾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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