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少女初時對其他人的讒還是不信,可是漸漸地她的眼內(nèi)參雜了些許的狐疑,而就在這時,莘子也終于知道這個一直服侍在自己身邊的少年的身世,更知道了那個自己養(yǎng)育了多年的女兒的不堪秘密。
他發(fā)現(xiàn)了一封竹簡是已逝的夫人寫給自己的女兒莘奴的,乃是從夫人屋中隱秘處發(fā)現(xiàn)的,被仆役送到他的手上。
夫人生前無法對自己的女兒說出她的身世,于是將一切都寫在簡上,等待莘奴自己發(fā)現(xiàn)。書簡中夫人囑咐莘奴,如果莘子逝去,她可以去魏國找尋自己的親生父親。
她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而是自己心愛的女人與魏王的私生女,這樣的打擊對莘子來說不啻晴天霹靂。因為妻子病逝和晝夜著書而虛弱不堪的身體再也支撐不住,病倒在床榻上。
盛怒的莘子準備遣人將莘奴送還魏王,卻被已經(jīng)掌握谷中大權(quán)的少年所阻攔,只是將莘奴的晨昏定省取消,讓她不再出現(xiàn)在莘子面前。
少女蟄伏在心底的種子漸漸增大,逐漸信了其他人的讒,找到少年憤怒地責(zé)問他為何不許自己去見父親。
他自然是不會說出真正的理由,只是說道:“莘子積勞成疾,需要安心靜養(yǎng),不宜見人。待莘子身體好轉(zhuǎn),自然準許你去拜見?!闭f完,便轉(zhuǎn)身離去了,只留下少女在身后憤怒地指責(zé)。
莘子久不見人,而少年又逐漸將谷中權(quán)力抓在手中,這讓莘子的一些學(xué)生很是不滿。他們鼓動了小家主質(zhì)疑少年,但見并無成效,便聯(lián)合起來準備將少年趕出山谷,然而此時谷中權(quán)力泰半已被少年掌握,他們此舉無異于螳臂當車,不久莘奴發(fā)現(xiàn)一些熟悉的師兄在谷中消失了,這讓她愈加懷疑少年。
昔日的親密逐漸被疏遠猜忌取代,于是,她甩掉仆役,偷偷來到莘子的院外,準備跳墻進去看望父親,卻都被少年新近替換的服侍莘子的奴仆發(fā)現(xiàn),送回了自己的居處。
少女愈發(fā)認定少年包藏禍心,心中又恨又怒,自己以前為何沒有看出這賤坯的心性,居然還那般的信任于他。執(zhí)拗的少女依然嘗試偷偷潛入父親的院中,終于有一次,她瞞過所有的奴仆,偷偷來到父親的窗外。她聽到屋內(nèi)有人,悄悄探頭向室內(nèi)望去,看到的正是幾步之前的少年的背影,而越過少年,她看到自己的父親正躺在床上。
乍看之下,少女幾乎啊的驚叫出來,連忙用手捂住自己的嘴,蹲了下去。床上的莘子瘦得幾乎只剩下骨頭,臉上皮肉皆凹陷下去,可以清楚地看到眼眶和頜骨,而呼吸也是幾近于無。少女無法想象只是旬月之間,父親怎么便瘦到這等地步?父親真的只是重病便致如此嗎?難道,自己在經(jīng)歷喪母之后,又要亡父了嗎?
少女心中略平后,慢慢地又探頭入窗。少年似有所覺,眉毛微微挑了挑,并未轉(zhuǎn)身。似乎是心有靈犀,莘子此時漸漸睜開了眼,先是望向少年,看了看,突然身子一動,竟是發(fā)現(xiàn)了窗外的她,她猛地半坐了起來,指著她的方向,似乎是想要說什么,可一陣急咳嗽涌來,竟是一時堵塞得說不出話來。
莘子體力不支,罵了幾句便氣喘不已,他上前幾步,拍拍他的后背,將他扶躺在床上,蓋好被子,便走出屋子。
然后冷凝著臉,看著她低聲道:“不是叫你不要來了嗎?”
她想要沖進屋子里,可是卻被他一把死死地攔住,因為他知道,若是她此時沖進屋子,那個老人會是怎么對待這個一心敬重著父親的少女。那次是她生平第一次對她這個從小就仰慕有嘉的詡哥哥破口大罵。
幾日之后,谷中再次掛滿縞素,莘子逝去了。少女眼中失去了所有的神采,便如同一具木偶般,任憑新來的仆役們給她穿上孝衣,帶上孝帽,帶她到莘子的堂前拜謝遠道而來吊唁莘子之人。
忙完了莘子的入葬事宜,答謝并將莘子的好友一一送出谷外。
做完這一切后,王詡回到屋內(nèi),拿出那女人留下的書簡,大略地掃了一眼后,將它投入到火盆中,看著竹簡燒成灰燼。從此之后,便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奴兒的身世,再也不會有人將她從自己身邊奪走,以后她便安靜地守在自己身旁就好。
至于少女的別扭,他并沒有太放在心上,在他看來,她不過如以前一般同他鬧著別扭罷了,只不過這一次的慪氣太過長久了一點,可是自己對她的疼愛,她終是會明白的。
就在他以為一切盡在掌握,從此可以高枕無憂時,事情卻未向他所預(yù)想的那樣進行。
莘奴此時已經(jīng)不單是不信任他,簡直便當他是殺父仇人,每次見面都是毫不掩飾地用滿是殺氣的眼神望著他。王詡心知緣由所在,有些后悔當初沒有及早將那些敵視自己之人趕出谷去,居然讓他們將自己的奴兒給蠱惑住了,而莘子最后一次的喝罵在奴兒眼中又成了自己奪取鬼谷的最佳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