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母臉上浮起一絲慈祥的笑容,由姬央扶著入了座,還拉了她的手坐在一側(cè),親熱得仿佛這祖孫倆一見便極為投緣。
戚母問了宮中天子安,蘇后安,姬央一一答好,戚母便做出一副心滿意足的模樣來,姬央見戚母掛記自己的父皇母后,心下十分高興,這至少表示冀州這一塊兒還是穩(wěn)固的。
緊接著是各房依次序來向姬央行禮,姬央又分賜贈禮,自不必細說。
只是冀州沈氏本是大族,可如今這一嫡支卻壯年男丁凋零,剩下的全是女眷,叫姬央有些感慨,她往沈度瞥了一眼,只惟愿他能好好兒地活著。
戚母育有三子,三子皆歿,全系戰(zhàn)死,至于孫子輩,不分嫡庶,一共得了八人。這在這般門戶里已經(jīng)算是子嗣少的了,皆因戚母的三個兒子都去得早,最年長的也沒活過四十,就戰(zhàn)死沙場了。白發(fā)人送黑發(fā)人好不凄涼。
大房的薛夫人所出三子,大郎、五郎和行六的沈度,前二者已歿,留下兩個孀婦。其他兩房所出的郎君里,二郎戰(zhàn)死,四郎腿傷不良于行,整個沈家齊整的壯年男子,也就沈度還有七郎、八郎,如今除了沈度因為成親而在冀州外,其他兩人都分鎮(zhèn)重鎮(zhèn),甚至四郎沈庚也出鎮(zhèn)了幽州范陽。
此次沈度成親,四郎行走不便,并未前來,而如今北邊未靖,拓跋部、慕容部和宇文部的鮮卑皆虎視眈眈,七郎和八郎早得了沈度的信,不得擅離職守,因而此次沈度成親他們也并未回來,只有帳下司馬攜禮前來。
姬央心里雖然有些想法,可轉(zhuǎn)念想著他們是為了魏朝,為了保護姬家的天下,又豈能不滿。
幾房的嬸娘、嫂嫂和弟妹認下來,姬央本就沒睡好無精神,此刻更是有些疲憊,戚母拍了拍她的手,對著沈度道:“若璞,你陪著安樂乘車去園子里轉(zhuǎn)一轉(zhuǎn),也認認門兒。”
不過幾番下來,戚母對姬央的稱呼已經(jīng)從遠敬的公主變成了親昵的安樂,而她何等眼力,早看出了姬央對沈度已經(jīng)情絲相系,此間情形之下,能穩(wěn)住這位公主自然是利大于弊的。
姬央聽了戚母的話,不由抿嘴一笑,聽話地站起了身,應(yīng)付這一大屋子的人,她也的確有些累了。
出了泰和院,有仆婦駕了羊車等候,沈度扶姬央上了車,姬央側(cè)頭看著沈度,以為兩人獨處,能說些體己話,可是只有當羊車駛過黑漆雙扇門時,他才會開口道,這是哪一個院子,那是哪一個院子。
信陽侯府經(jīng)歷幾代人的修繕,占地十分遼闊,不過每一個院子外面都幾乎一模一樣,一、兩次下來根本辨不清門,沒過多長時間,姬央就有些耐不住地垂下了眼皮,羊車輕輕晃悠,她下一刻就墜入了夢鄉(xiāng)。
玉髓兒在北苑公主府的門外只等著了獨自在羊車上打盹兒的姬央,她心里不由有些埋怨,畢竟是新婚夫妻,冀侯居然就忍心讓公主獨自在羊車上打盹,也不說護著她回來,若是按照玉髓兒的想法,沈度就該抱著姬央進屋睡覺才是,哪里能人影子也不見一個。
可是這種話玉髓兒又不能向著姬央說,就怕惹得她心情不好,同冀侯之間夫妻不諧。但是她心底已經(jīng)打定了主意,一定要勸得姬央給中州的皇后娘娘寫信,請她派幾個女史前來。
姬央在矮床上美美地睡了一覺之后,才過晌午就醒了過來,見玉髓兒正指派著人將她的嫁妝整理出來。不過半天的功夫,姬央的重光堂就已經(jīng)煥然一新了。
地上鋪了大宛來的圖案精美的編織地毯,屏風(fēng)也換成了華美的紫檀座十二扇娟紗繪時令花卉屏風(fēng),另有三扇、五扇屏風(fēng)等擺設(shè)。胡床上的隱囊也換成了織金繡鸞鳳紋的金瓜隱囊,其余擺設(shè)皆已換成從宮中帶來的商鼎夏彝,甚至還有一盆兩尺來高的紅珊瑚盆景。
至于隨手擺放的唾壺、把鏡,也都是精致珍貴之物,耗費了不知多少能工巧匠的心血。
姬央上前扶了戚母的手肘,她的聲音嬌嬌糯糯,叫人聽了就喜歡,戚母本就有心捧她,因而也笑著起了身。
只一旁冷眼瞧著的某人,心上起了氣,通常戚母跟前這種撒嬌的活兒都是她來做的。
“小嫂嫂,你也同我們一起啊,人多才熱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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