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炎失笑:“能如何?薜成景那幫子人,不是區(qū)區(qū)一個甘孝儒能夠說動的?!?
左蒼狼說:“如今時日尚短,他們受陛下皇恩多年,一時固執(zhí)也是難免的。主上不必計較?!?
慕容炎說:“當然不必計較,大燕忠義之士不多,但還好剩了幾個?!弊笊n狼偷笑,慕容炎說:“笑,還好意思笑。明兒個讓你也跟著上朝,讓你體會一下何為唾面自干?!?
左蒼狼更是忍不住,說:“主上若是有令,屬下必定相隨。”
慕容炎嘆了口氣,說:“算了,就由我一個人擋著吧。誰讓我臉比你大呢?”他修長光潔的五指在左蒼狼的臉側(cè)比劃了一下,尾指末端撥動她的一縷黑發(fā)。
左蒼狼瞬間低下頭,面如海棠。
慕容炎將大雁交給王允昭,王允昭說:“殿下,封平有事求見。”
慕容炎嗯了一聲,他行事幾乎不避諱左蒼狼,王允昭便將封平直接領(lǐng)了過來。封平說:“殿下,燕子巢那邊傳來消息”他湊到慕容炎耳邊,輕聲說著什么。
等他話畢,左蒼狼突然問:“燕子巢的事,為什么是你來回稟主上?”
封平?jīng)]有回話,在左蒼狼、冷非顏、楊漣亭三人面前,他無疑是名符其實的前輩。無論是資歷還是實力,都不會比三人差。但是因著在明處,明顯不受重用。但盡管如此,他仍是慕容炎的親信,在左蒼狼等人面前,也一直以上司的姿態(tài)出現(xiàn)。
可因著當初孤兒營的一切,左蒼狼等三人對他明顯毫不尊重。迄今為止,三個人沒有人愿意稱他一聲師父。
現(xiàn)在左蒼狼問話,他聽若未聞。很明顯,他不需要回答左蒼狼的問題。兩個人僵持,慕容炎說:“非顏還沒回來,封平接手燕子巢,正在四處尋她?!?
左蒼狼說:“從她身陷灰葉原到現(xiàn)在?”
慕容炎說:“嗯。”
左蒼狼目中焦急之色盡顯:“我們必須去找她,她雖然武藝高強,但是灰葉原的地勢非常復(fù)雜,她并不了解。”
慕容炎說:“這些事,交給封平去處理?!?
左蒼狼說:“不,我想親自去。”她單膝下跪,目光懇切:“主上,非顏的事,請交由我來安排。”
慕容炎看了她一眼,良久說:“既然你都這么說了,我哪有不應(yīng)之理呢?”
左蒼狼叩拜:“謝主上。”說完,再不停留,轉(zhuǎn)身出了府。
慕容炎站在桃林畔,看了一眼封平,說:“你接手燕子巢之后,沒有派人去找過嗎?”
封平目光遲疑,良久說:“灰葉原仍在西靖之手,且路途復(fù)雜不便,所以”
慕容炎說:“封平,我給了你八年的時間,你本有機會,讓他們視你如師如父??赡憧偸沁@樣缺乏耐性,一個不肯在微末小事上費心的人,終會敗給自己目空一切的心性?!?
封平拱手:“謝殿下教誨,屬下謹記。”
慕容炎說:“但愿你真能牢記,找人跟著她,我可以失掉一個冷非顏,但是如果失掉一個左蒼狼,我就會真的不高興了?!?
封平咬牙:“屬下明白了?!?
他起身,后退三步,出了府門。慕容炎看了一眼王允昭,說:“幾個孩子心性不同,不必要的紛爭,以后我不希望再發(fā)生。”
王允昭臉色都白了:“是,老奴記下了?!?
左蒼狼出了潛翼君府,沒有擱耽,立刻找到燕子巢的消息聯(lián)絡(luò)站,燕子巢現(xiàn)在也在慌亂之中。他們的解藥只有冷非顏有,楊漣亭暫時無法聯(lián)絡(luò)。如果冷非顏再過幾日不回來,這些人可要吃盡苦頭了。
左蒼狼卻沒有直接讓他們打探冷非顏,而是讓他們打探諸葛錦的消息。
在灰葉原失散的時候,冷非顏是挾持了諸葛錦,沒有慕容炎的命令,她應(yīng)該不會下手殺人。而諸葛錦是溫砌帳下的一員大將,他的行蹤,無疑更容易打聽。
果然,很快的燕子巢就傳回消息,稱諸葛錦這兩天曾在宿鄴城出現(xiàn),看來他已經(jīng)回到了宿鄴。
左蒼狼連夜趕往宿鄴城,通過以往舊部的情份,悄悄潛入城中。她雖然如今與溫砌已經(jīng)對立,但是慕容炎的起兵其實并不令大家反感。只是礙著對溫砌的忠義,大家不能倒戈相向罷了。
這也是溫砌最擔(dān)心的事,一旦她插足軍務(wù),同軍中將士有了情義,就不能分辨軍中是否會有內(nèi)應(yīng)。
左蒼狼倒也沒干壞事,她順利潛入諸葛錦帳中,把諸葛錦嚇壞了:“左參左蒼狼!”他正要提刀,左蒼狼手中弓箭已經(jīng)舉起來。諸葛錦不敢動了,左蒼狼說:“畢竟昔日袍澤,白首相知猶按劍,不好吧?”
諸葛錦說:“你好大的膽子,竟然敢潛入營中!”
左蒼狼說:“不用為我擔(dān)心,我問你,當日灰葉原,挾持你的那個女孩,現(xiàn)在在哪里?”
諸葛錦說:“陷到沼澤里,死了?!?
左蒼狼臉色都變了,手中弓弦滿張,諸葛錦慌了,忙說:“好好,我說!她一路挾持著我,讓我指路。本來都快出了沼澤了,不知道為什么,又回去了。我被她丟在白狼河邊,過了十二個時辰穴道才解開,差點凍死!”
左蒼狼說:“不知道為什么回去?”
諸葛錦一直看著她的箭矢,說:“真不知道,不過好像聽她說了一句,什么那個領(lǐng)頭的西靖將領(lǐng)長得真是不錯。”
左蒼狼:“”
本來左蒼狼對他所說的一切話都存疑,但是這一句一出好吧,她信了。她把諸葛錦打昏,自己悄悄潛出軍營,前面隱隱有人說話,她在黑暗中轉(zhuǎn)身,看見溫砌披著素色的披風(fēng),正在巡營。
近幾日西靖連續(xù)攻城,他不知幾夜沒睡,行走之間右手攏唇,有點咳嗽。
不過幾日不見,她此生唯一敬重的長者,已是陌路殊途,那些聽他講解兵書戰(zhàn)策的日子,恐怕再也沒有了吧?她轉(zhuǎn)過身,匿于陰影之中。
冷非顏滯留灰葉原,還真是為了一個西靖將領(lǐng)。當時她挾持諸葛錦,也是知道自己路途不熟。諸葛錦既然敢在此伏擊左蒼狼,當然對灰葉原極為了解。這里幾乎遍地沼澤,一旦陷入可不是鬧著玩的。
她帶著諸葛錦眼看就要走出沼澤之地了,突然有人向這里放箭。西靖人的火把照亮了沙棘,冷非顏回過頭擋開一箭,然后看見西靖領(lǐng)頭的將領(lǐng)。他不知是哪族的混血,鼻高眉深,淡藍色的瞳孔在火把映照之下,有種令人怦然心動的迷離。
冷非顏不由松開了諸葛錦:“這家伙皮相真是不錯啊!”
諸葛錦整個傻了。然后就見她點了自己的穴道,轉(zhuǎn)身向那個西靖人所在的方向摸了過去。西靖人一發(fā)現(xiàn)她,立刻亂箭齊發(fā),但是冷非顏簡直就是個瘋子,她不管不顧,直奔西靖將領(lǐng)而去。
最后雖然連中三箭,卻也將此人扣在手中。
這個西靖將領(lǐng)整個人都傻了,在黑暗陰森的沼澤之地,冰冷的沙棘中突然有個女人踏風(fēng)而來。她如同黑暗幻化的精靈,幾乎瞬間已至他面前。然后她挑起他的下巴,說:“你長得不錯,愿意跟我走嗎?”
話音未落,匕首已經(jīng)抵在他脖子上。他沒有去看那鋒利帶血的利刃,卻盯著她的臉。她有一張漂亮得足以令詩詞失色的面孔,笑起來的時候讓人覺得不可戰(zhàn)勝般強大,唇角微勾,又帶了點少女的調(diào)皮。
他的視線之中,突然失去了所有,只留下這個人,在淡金色的火光之中,如仙如魔。
冷非顏見他呆呆傻傻的,竟然也沒下殺手,問:“你叫什么名字?”
他只覺得口中發(fā)干,半天之后,怔怔地說:“巫,巫蠱?!?
冷非顏拍拍他的肩:“很好,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等我先打發(fā)了他們。”身后一直有人放箭,她回身一劍劈開箭雨,身如流光,他只見一道殘影。不一會兒,響起了西靖兵士的慘叫聲,頃刻間,連慘叫也歸于平靜。
那個人淡漠地折斷羽箭,拔出身上的箭鏃,說:“好了,我們走吧。傻站著干什么,過來給我上點藥。”
巫蠱不由自主地走過去,只見白衣下傷口猙獰可怖,傷口以外,卻是膚如凝脂。他輕輕把藥粉撒下去,而她淡淡地說:“我叫冷非顏。記住我的名字。”
后來巫蠱再想起那一夜的時候,一直不知道自己當時在想什么。他甚至沒有任何抵抗,連反抗的意識都沒有。
他只是記住了那個名字,記了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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