宮里,慕容炎歇在棲鳳宮中,天尚未亮,就有禁軍來報:“陛下!有歹人夜闖禁宮,盜走了血脂花!”
慕容炎還是有些意外,問:“是誰?你們統(tǒng)領(lǐng)何在?”
禁軍跪地道:“封統(tǒng)領(lǐng)重傷,但是交手之際,認出此人乃江湖人,說是燕樓樓主冷非顏?!?
慕容炎坐起來,身邊姜碧蘭說:“陛下,這些江湖人雖然平時無法無天,然而也還知道不涉朝堂之事。這燕樓樓主是何許人也?竟然敢到宮中放肆?”
慕容炎披衣而起,沒有答話,只是說:“天色還早,王后繼續(xù)睡吧。”
說罷,推門出去。禁軍這次傷亡慘烈,主要還是唱經(jīng)樓的伏擊,被冷非顏殺了不少。但是封平當然不會主動提及此事。慕容炎來到他身邊,他身上傷口還沒包扎,太醫(yī)正在清理流出體外的腸子。
慕容炎沉聲說:“到底發(fā)生何事?”
封平勉強跪地,說:“回稟陛下,微臣夜間得到消息,逆賊慕容若和藏歌出現(xiàn)在唱經(jīng)樓。于是帶了禁軍前去圍捕,不料冷非顏從中作梗,傷了我們百余兄弟!但是交戰(zhàn)之中,藏歌也中了端木傷的劍毒,微臣本以為此事就這么作罷,正要向陛下通稟,萬萬沒想到,冷非顏膽大包天,為了救逆黨,竟然夜襲皇宮盜取寶物!”
慕容炎看了一眼他身上的傷,說:“立刻通緝冷非顏。”
身后,王允昭說:“陛下”
慕容炎冷冷問:“何事?”
王允昭不敢說話了,直到諸人都退下了,王允昭才輕聲說:“陛下,冷少君定不會無緣無故做下此事,老奴以為”
慕容炎沒有理他,往前走了十幾步,才淡淡說:“無用之劍,留之無益,不如折卻?!?
王允昭愣住,他不是不知道,封平的話可能不盡不實。他不追究,只是因為不想再留著這把劍了。
此時,玉喉關(guān)。
正逢三月初三,村中把這一天當作女兒節(jié)。村里待嫁的女子都要繡下腰帶,鑲上美玉,悄悄送給心儀的情郎。若是小伙子接受了,就表示定了情。到了夜間,左蒼狼也被村民們留下,在篝火旁邊唱著酒,看姑娘們唱歌跳舞。
左蒼狼正跟村里的獵人談及獵熊的事,突然有個陌生人走過來。村莊跟屠何、山戎等部落臨得近,大家對陌生人本就非常警覺。好在這個人長了一副燕人的面孔,村民們雖然如臨大敵,卻沒有動手。
那個人直接來到左蒼狼面前,二話不說,交給她一封書信,左蒼狼拆開,里面是一枚飛燕扣。她怔住。
她如今避于深山,能夠查到她下落的,恐怕只有燕子巢了。如果無事,冷非顏絕不會試圖聯(lián)絡她。她迅速下山,也不顧天黑路滑,來到燕子巢在邊城集市旁邊的聯(lián)絡處。
然而得到的消息,令人心驚冷非顏成了朝廷通緝的要犯,如今身受重傷,下落不明!
她輾轉(zhuǎn)打聽,想要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然而如今燕子巢也是大亂,冷非顏失蹤,解藥不能按時發(fā)放。這個龐大的組織,如同一根埋在地上的藤蔓,慢慢被扯了出來。其根系之廣,牽連之深,令人觸目驚心。
據(jù)聞圣上大怒,責令拜玉教教主楊漣亭親自研制解藥,務必瓦解燕子巢!同時官府以五萬銀黃金,懸賞冷非顏的人頭。
江湖之中,端木家族也開始歷數(shù)燕子巢各種罪狀,同時將燕樓與燕子巢的背影展露于人前,朝野嘩然。
左蒼狼全身冰冷,真的還是到了這一步。她再也打探不到其他消息,沒有了解藥,如今整個燕子巢都陷入癱瘓之中。
她再不能無動于衷,必須盡快趕回晉陽!她返回伊廬山收拾東西,然而在經(jīng)過那個小村莊時,突然怔住村子里靜悄悄的,毫無人聲。左蒼狼走進去,但見昨夜還載歌載舞的村民們四處倒伏,鮮血仍溫!
前面還有老幼的慘叫,左蒼狼透過石屋的縫隙,看見端木傷的臉!端木傷身后,還跟著十幾個黑衣人,明晃晃的兵刃上,往下滴著血。他們一戶一戶詢問左蒼狼的下落。
當然沒有人知道她的去向,于是手起刀落,人頭滾在地上。左蒼狼握緊了手,她應該出去,可她不能出去。如今的她,絕不是端木傷的對手。更何況他帶出來的人不會是庸手!
她只有這樣看著他們,一戶一戶,將這個村子的人殺絕。就算鏖戰(zhàn)于萬軍之中,都不曾有過這樣的絕望。這些人,其實根本不知道她是誰,就因為她在這里逗留,便引來殺身之禍!她應該站出去,但是她不能。端木傷沒有發(fā)現(xiàn)她,會殺絕這里所有人。
而一旦端木傷發(fā)現(xiàn)了她,更加會殺光這里的人。只因大燕名將左蒼狼,不能死在端木家的人手上。他不會允許任何人活著目睹此事。
端木傷不會想殺她,背后真正下命令的人,除了姜散宜,還會有誰?
那一刻,心中突然涌出一種憤恨為什么非要任用這種人?你不是要成就一個清平盛世嗎?為什么到頭來,位極人臣的卻是這種冷血至極、視人命為草芥的人?!
看看你的朝堂??!
你到底是要天下太平,還是你一個人的安穩(wěn)太平?
慕容炎!再想起這個名字,如同被撕開的傷疤。耳邊響起腳步聲,端木傷等人開始往回走了,她只有倒在不起眼的角落里,扮演一具尸體,看兇手從容遠去。
非顏,燕子巢亂成這樣,她不知現(xiàn)在怎么樣?楊漣亭是否又真的會交出燕子巢的解藥?如果他拒不交出,慕容炎又會怎樣對他?
突然之間,她看不懂,猜不透了。
直到端木傷等人離開了,她終于站起來。小村莊里男女老幼沒有剩下一個活口。而她親眼看著這一切,什么都不能做!她眼睜睜地看著,那些抱著她的雙腿向她討糠果的孩子、那些給她磨獸牙項鏈的姑娘、那些教她訓鷹打獵的男子一個一個倒在屠刀之下。
天下太平可是對于他們來說,這天下何曾太平?
她收拾了東西,再不猶豫,連夜趕回晉陽城!
可是如今晉陽城發(fā)生的事,自己可謂是一無所知。就算回到晉陽城,又能做什么呢?非顏,你現(xiàn)在在哪,又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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