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直是一派歪理邪說!”
那個青年被姜芃姬說得心頭冒火,實在難以維持風(fēng)度翩翩的表象。
姜芃姬嗤了一聲,瞧了瞧淵鏡先生,再瞧一瞧這個叫祖德的青年,嘲諷道,“你說我說的是歪理,怎么就不看看自己腦子里裝的是什么?圣人,民貴君輕,君尚且如此,士族如何能比民更貴?你說我依仗祖輩余蔭,可你能在這里跟我饒舌,不也是因為有個好祖先么?”
姜芃姬對這個名為祖德的青年并無好感,她發(fā)現(xiàn)這家伙不僅有圣父之心,還有些腦癱。
青年啞然,姜芃姬又開口了,只是這次不是對著青年說的,而是問淵鏡先生。
“我以為淵鏡先生名揚天下,收徒教學(xué)應(yīng)該慎之又慎,怎么就老眼昏花,收了這么一個性情偏激、頑固不化的榆木腦袋當(dāng)學(xué)生?”這話說的,她沒有掩飾自己對青年的鄙夷。
這下子,青年被氣得更是半句話都說不出來,漲紅了一張臉。
他倒是不在意姜芃姬如何攻擊他,但因此牽連他敬重的師長,這就不行了。
淵鏡先生倒是沒有動怒,反而意味深長地看了一眼姜芃姬。
“人非完人,圣人尚且如此,更何況凡夫俗子?為人師者,需知有教無類,爾后才能傳道、授業(yè)、解惑。祖德雖有錯處,但亦有其優(yōu)點,小郎君豈能只看一面,全然否定他的一切?若依小郎君所,這瑯琊書院該是空空如也,老夫這個非完人的夫子更加不配為人師表?!?
正因為有不足才需要學(xué)習(xí),矯正也非一兩日的功夫,更別說是已經(jīng)成型的性情。
淵鏡先生平靜地說道,臉上甚至還帶著一縷令姜芃姬隱隱有些不適的笑容。
若要用一個詞匯形容他的笑,估計是——老狐貍!
淵鏡先生受世人和學(xué)生敬重,不僅僅是因為他年輕時候從北疆皇庭力爭三城,也不僅僅是因為他博學(xué)精通,更加重要的是,他對待學(xué)生的態(tài)度——真正的一視同仁!
無論顯貴之子還是販夫走卒的后裔,在他看來學(xué)生便只是學(xué)生,他不會因為這個學(xué)生格外優(yōu)秀、地位出身高貴而高看一眼,也不會因為那個學(xué)生脾性頑劣或者出身低微而加以鄙薄。
只要本性不壞,根子不爛,尚有糾正改善的余地,那便值得他精心教導(dǎo)。
姜芃姬道,“先生倒是挺護短的?!?
淵鏡先生平靜地道,“祖德本性不壞,只是有些偏執(zhí),尚能改正?!?
姜芃姬瞇了瞇眼,哦了一聲,倏地抬手指著還在湯泉下不敢出來的兩人,問淵鏡先生。
“那依照先生來看,這兩人又如何?”
她這么一問,不少看戲的人紛紛支長了耳朵,當(dāng)事人更是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兒。
被柳佘惦記,他們算是無緣官場了,但要是被淵鏡先生夸贊兩句,一切還有轉(zhuǎn)機!
淵鏡先生倏地笑了笑,抬手撫了撫灰白的胡須,一雙眸子帶著些許精光。
都說眼睛可以真實反映一個人的年紀,淵鏡先生保養(yǎng)得宜,但外表看上去也有三四十了,可那雙眸子卻清澈明亮,帶著深沉的智慧,僅看他的眼睛,根本猜不出他的真實年紀。
淵鏡先生見過記仇的,也見過咄咄逼人的,但像姜芃姬這樣的,倒是少見,開口道,“觀其行,儀表堂堂,金玉其外;察其內(nèi),糟糠滿腹,敗絮其中。這般回答,小郎君可是滿意了?”
光一個柳佘就不會讓兩個青年好過,她偏偏還將自己拉下水。
這是把人往死力整的節(jié)奏。
真是,蔫兒壞蔫兒壞。
淵鏡先生如何看不出來,自己這是被姜芃姬當(dāng)成槍桿子使了?
可他不喜歡跟小輩斤斤計較,也就沒有戳穿。
淵鏡如此評價,落入兩個青年耳中無異于晴天霹靂!
雖身處溫暖的湯泉之中,但整個人卻如墜冰窖,一股滲人寒意從腳底蔓延至頭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