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水?
哪里走水了?
聶洵昏昏沉沉的腦子像是被什么東西割了一下,立時清醒不少,隨手抓住一人。
“什么地方走水了?”
那人沒認出聶洵的身份,他提著水桶趕著滅火,急忙回道,“糧庫走水了?!?
聶洵半晌沒有回過神,似乎沒聽清楚對方說了什么。
正在這個時候,負責照顧聶洵的軍醫(yī)發(fā)現(xiàn)他不見了,趕忙出來找人。
軍醫(yī)三步并作兩步,上前扶住聶洵,“軍師,您去哪兒了——您還退熱呢!”
聶洵反手抓緊了軍醫(yī)的手臂,布滿血絲的雙目死死盯著對方,一字一句問,“哪里走水了?”
軍醫(yī)面色一滯,十分為難地道,“軍師,您的身子骨要緊,暫時先別管了,幾位將軍已經(jīng)派人去滅火了,火勢很快就能控制住。您別擔心,您現(xiàn)在先回營帳休息休息,明兒再處理?!?
聶洵聲音陡然尖銳,厲聲問道,“到底哪里走水了!”
軍醫(yī)目光通紅地回答,“是、是糧庫——”
聶洵得到這個回答,喉頭一哽,只見眼前天旋地轉(zhuǎn),視線由明轉(zhuǎn)暗,很快不省人事。
這場大火燒到天光破曉才慢慢熄滅,火場中搶救下來的糧食不足百分之一。
第二日午后,氣若游絲的聶洵終于還是從鬼門關(guān)爬出來,悠悠轉(zhuǎn)醒,只是整個人精氣神大不如前,眉眼憔悴,照顧他的軍醫(yī)還發(fā)現(xiàn)他頭上出現(xiàn)數(shù)根白發(fā)和灰發(fā),整個人平白蒼老不少。
“軍師、軍師醒了——”
“軍師醒了!”
聶洵疲倦不堪,虛弱得連說話都費勁兒,但他還是強撐著坐起身,緩緩瞧了一眼眾人。
“昨夜糧庫走水,走水緣由你們可查清楚了?”
因為高燒不退,聶洵的嗓子干澀沙啞,聽著不像是正值壯年的男人聲音,更像是古稀老人。
幾個將領(lǐng)你瞧我、我瞧你,誰也不敢出列回答。
聶洵也不急,反而用冰冷的眼神將他們打量了一圈。
他換了個問題,“火勢控制住了?”
某個副將支支吾吾地道,“已經(jīng)滅了?!?
聶洵又問,“救下多少糧食?”
副將道,“昨夜火勢兇猛,夜風又大,再加上最近天氣干燥悶熱,火勢難以遏制……”聶洵沉默地望著他,這位副將被他看得又羞又愧,干脆狠下心道,“糧草燒毀嚴重,百不存一!”
他說完,眾人用指責的眼神瞪他。
軍師情況已經(jīng)很糟糕了,不知道說話委婉一些,真將對方氣出個好歹怎么辦?
聶洵沒有昏過去,他像是被人抽走了脊梁骨,脊背和肩膀塌了下來,瞧著萎靡喪氣。
“百不存一……”
他喃喃重復,聽得人心酸難受。
原先還能支撐到秋收,諶州能茍延殘喘一陣子,孰料一場大火將僅有的軍糧全部燒沒了。
他長嘆一聲,知道這仗是沒辦法打了,諶州除了投降沒有第二條路可選。
聶洵倒是能硬氣死守到底,但士氣低迷的將士能忍饑挨餓,堅守諶州?
他重復問了句,“糧庫走水,緣由可查清楚了?”
眾人面面相覷,最后選了一人站出來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