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
御階上,隆源帝下意識就想拍桉而起,但還不沒等起身,頸子就被黃袍下面的‘外骨骼’給扯住了,壓根動彈不得。
他由是愈發(fā)惱怒,咬牙切齒的正待開口,左腦陡然一陣前所未有的劇痛,直疼的他眼前發(fā)黑,再也忍耐不住,抬起手來胡亂抓撓左半邊額頭。
因大多數(shù)人的注意力,還都集中在徐閣老身上,再加上皇帝依舊坐的筆直,一時倒沒幾個人發(fā)現(xiàn)隆源帝的異狀。
這其中甚至包括了站在皇帝側(cè)前方的戴權(quán)。
“臣以為~”
這時隊伍末尾的焦順越眾而出,朗聲道:“茲事體大,不宜妄作決斷,圣上當暫緩朝會仔細斟酌!”
眾人一聽這話又是莫名其妙。
你說不宜當場做出決定,需要仔細斟酌倒沒什么,可怎么還來個暫緩朝會?這朝會才開了不到一刻鐘好不好?
不過這時戴權(quán)在小宦官的提醒下,也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皇帝的不妥,當下忙就坡下驢道:“陛下有旨,此事容后再議,退朝!”
說著,就連聲催促朝臣們離開。
這一來,又有不少人瞧出異樣來,于是帶頭往殿外走,眾人有樣學樣,不多時大殿內(nèi)就散了個干凈。
“陛下?!”
戴權(quán)這時才忙撲到皇帝身邊,卻見皇帝左邊額頭又已經(jīng)被抓的鮮血淋漓,他忙控制住皇帝僅剩的右手,倉惶呼喊道:“太醫(yī)、太醫(yī),快傳太醫(yī)!”
早就在殿后等待的數(shù)名太醫(yī)立刻竄將出來,緊接著是皇后和吳貴妃、賢德妃、容妃等人。
見太醫(yī)門已經(jīng)將皇帝圍的水泄不通,皇后就沒往前湊,轉(zhuǎn)頭問戴權(quán)道:“怎么回事?這才一刻鐘不到,陛下怎么突然就發(fā)病了?”
“都是那王閣老鬧的!”
戴權(quán)氣急道:“早不說晚不說,偏要在大朝會上辭官乞骸骨,這不是打……陛下一時急火攻心然后就——多虧了焦大人應(yīng)變及時,主動提請暫緩朝會,這才沒在朝臣們面前失了威儀。”
皇后聞暗嘆一聲,心道就算暫時保住了顏面,事后那些朝臣難道還想不明白出了什么事兒?
不過朝堂內(nèi)外早有傳聞猜測,如今也不過是做實了皇帝的病情,倒也不至于再鬧的人心浮動——只是皇帝這一病倒,五日后的立儲大典該如何是好?
這時就聽皇帝長出了一口惡氣,憤然罵道:“老賊安敢如此?!”
皇后以為他的情況好轉(zhuǎn),松了一口氣連忙湊了上去,卻見皇帝罵完之后獨眼一翻,竟就這么昏迷了過去。
“陛下、陛下?!”
皇后呼喚幾聲見沒有效果,便轉(zhuǎn)頭問為首的太醫(yī)院正:“陛下的病情如何了?幾時能夠醒轉(zhuǎn)?”
那院正滿頭冷汗,答非所問道:“陛下現(xiàn)如今不便移動,需得在此臨時搭建一處避風的棚子,等到陛下情況好轉(zhuǎn)之后,再行轉(zhuǎn)到乾清宮中休養(yǎng)?!?
這話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但也側(cè)面說明了皇帝只怕不會很快就醒過來,若不然也沒必要搭棚子擋風了。
皇后忙命戴權(quán)趕緊在四面掛起帷幔,這時吳貴妃湊到近前,先是暗藏嫌棄的看了眼皇帝,然后悄聲道:“姐姐,這不會誤了初五的冊立大典吧?”
這話哪能明著問?
皇后白了她一眼,悄聲呵斥道:“急什么,還是先顧眼前吧!”
吳貴妃難得腦筋一轉(zhuǎn),又提議道:“那要不把焦暢卿找來,讓他幫著出出主意?”
在她看來,焦順除了是皇帝的親信,更是自家兒子未來的鐵桿班底,再冊立大典的事情上肯定會幫著自己說話。
皇后聽了也有三分意動,旋即將目光轉(zhuǎn)向了賢德妃。
賈元春原本保持著萬萬當不如一默的行事標準,但焦順與她娘家關(guān)系緊密,甚或再過不久就要成為她的妹夫了,她自然不好袖手旁觀。
因此略一猶豫,還是沖皇后搖頭道:“此時單獨宣他一人覲見,怕是有些不妥。”
皇后一想也是,萬一這就是皇帝的彌留之際,單獨把焦順找來,只會讓他越發(fā)變成眾失之的,且做出這一決定的自己,事后也很可能要擔些罵名。
遂轉(zhuǎn)而道:“先將此事稟明太上皇與太后吧?!?
吳貴妃對于賈元春否決自己的提議,頗有些三分不喜,但想到眼下太上皇和太后也都繇皇子十分親近,便也一疊聲的附和起來。
太上皇和太后得知此事,也都先后趕到太和殿探視。
就這么亂紛紛的,直到下午隆源帝才又清醒過來,目光掃過眾人,最后停留在繇皇子身上。
“你放心吧?!?
太上皇雖然看不到,但聽夏守忠提醒說皇帝醒了,便拉著孫子的手道“有朕在,絕不會讓繇哥兒受人欺辱。”
這本是隆源帝希望的,但聽到太上皇這么說,他非但沒有松一口氣,心中的不甘反而愈發(fā)高漲,半晌啞著嗓子擠出一句:“悠悠蒼天何薄于朕!”
然后便又陷入了昏迷之中。
自這日起,皇帝病情日益惡化,每天清醒的時候少,昏睡的時候多,漸漸連元春整理出來的簡報都無力批閱。
也因此,皇帝愈惡王哲,遂直接批準了他辭官致仕的申請,省去了三讓三辭的慣例——這對于內(nèi)閣輔臣這個級別的官員來說,已經(jīng)是莫大的羞辱了。
但王哲卻早已經(jīng)不在乎這些了。
他雖然主動放棄了手中的權(quán)利,名聲卻在一夜之間重回巔峰,甚至猶有過之而無不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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