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睜開眼睛,見到這些人的目光看向自己,搖搖頭,嘆口氣。
此刻魏老頭發(fā)有幾分凌亂,身上的衣物,也是粗布衣,腰間更是刮有一壺酒。
房間內(nèi)。
聽到魏老的話,轡夫子、田老等人,全都面色一僵,無奈的看向彼此,論學說,他們不懼任何人,可在勾心斗角這件事情上,不管是輕視也好,疏忽也罷,已經(jīng)不小心讓白衍占據(jù)人和、地利。
“可若繼續(xù)讓白衍這般下去,莫說楚魏燕之士族,就是齊國士族,恐怕也難有幸免!唇亡齒寒,先前城內(nèi)的齊國士族,已經(jīng)把絕大部分戶籍,交給蕭何!待白衍控制楚魏燕之士族,定然會反制齊地士族!”
轡夫子看向魏老,嚴明其中厲害。
身為稷下學宮的祭酒,若是一開始不知道臨淄城大亂,背后的主謀是白衍,那么此刻隨著白衍的一個個舉動,轡夫子已然察覺到,白衍的打算。
連轡夫子都不得不承認,不怪當初嬴政如此器重白衍,甚至要把白衍這一個齊人,帶在身邊任中常侍。
“那便……”
魏老聽到轡夫子的話,拿著酒壺,準備喝酒的動作停了下來,頓了頓。
“逼白衍離開臨淄城!”
魏老說完,仰頭喝著酒壺的酒水。
兩息后,看著轡夫子、盧老、田老那些人,一臉沉思的模樣,魏老砸了砸嘴巴,直接抬手擦拭嘴巴。
“此前云陽君嬴淡,便帶著贏氏族人,前來臨淄,其目的便是為求分封!如今秦國吞并諸國,正是缺乏士人入秦為仕,如此,以士人相助,換取云陽君嬴淡與贏氏之人勸阻白衍,待秦廷任命之郡守、郡尉之人,抵達臨淄,有云陽君嬴淡等人在……”
魏老慢慢給這些人分析道,說到后面,打了一個酒嗝,看著酒壺搖了搖。
盧老、田老等人,聽到轡夫子的話,頓時瞪大眼睛,對視一眼,滿是喜色。
對啊!
只要白衍不方便插手臨淄城的事情,到時候一切為難,自然迎刃而解。
“普通士人,嬴淡等人,無法滿……”
轡夫子點點頭,可皺眉之間,正準備說什么,不過還沒來及說,幾名學子便來到書房內(nèi),神色匆忙的對著轡夫子等人打禮。
“不好了,夫子,范氏范增,以及其族人,全部都被秦人抓??!”
“還有于氏、故氏等人,也全都被抓到牢房之內(nèi)!”
以田子名、田子農(nóng)為首的學子,一個個神色擔憂看向轡夫子、盧老等人。
“范氏也被抓了?”
盧老聽到田子名的話,皺起眉頭。
定是有人把這些人的住址,告訴白衍,否則白衍,根本無法一次將所有人都給抓起來。
“轡老!老夫親自去白衍府邸一趟,去求個情,讓白衍放過那些士人!”
田老看向轡夫子、盧老等人。
比起那些楚國舊臣,范氏、于氏、故氏那些人,都是才士,若是眼看著死在秦軍劍下,實實在在是可惜。
不如親自走一趟,讓白衍看在田瑾與他們這些人的情分上,放過那些士人,畢竟那些人并非舊臣。
“夫子,夫子??!”
還不等田老起身,轡夫子回答,另一名學子,也著急忙慌的來到房間內(nèi)。
在一名老者的催促下,這名學子當著眾人的面,把打聽到的消息,與眾人說出來。
其中不僅僅有范增被帶去見白衍,就連范增回到牢房后,手里拿著一片竹簡的內(nèi)容,都已經(jīng)打聽清楚。
“什么?再說一遍!”
本來便打算去見白衍的田老,聽到學子的話,頓然起身,一臉呆怔的看向那名學子。
“白衍送范增之竹簡,乃白衍親手所寫,其曰: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學子再次重復稟報道,看著一臉失神的眾人,此刻這名學子并不意外,方才得知這一番話的時候,他也恍惚許久,直到被微風吹醒之時,才回過神,急忙來到學宮。
“為天地立心,為生民立命?”
田子名跪在地上,側(cè)頭看向身旁之人,聽到一番話,忍不住呢喃。
“為往圣繼絕學,為萬世開太平!”
田子農(nóng)幾人,也好不到那里去,恍惚間不斷重復這一番話,這還是眾人第一次,讀到如此厚重的語,其深厚,讓他們這些讀書人,都有剎那間的屏息。
“為萬世開太平!”
轡夫子、盧老、田老幾人,此刻也對視一眼,品讀著這份論。
作為身懷諸子百家之學,已是暮年的轡夫子、田老幾人,沒想到這大半輩子,即將埋入黃土之際,居然能聽到這樣一番語。
若是前面兩句,是霸道、是孤傲,那么后面兩句,則是令人心驚、敬仰的志向。
居然有人,能夠說出這樣一番論。
然而這個人,卻是為秦將的……白衍!
“那田瑾,怎么就教出這么一個徒兒!”
轡夫子這時候,也說出與方才田老的抱怨時,一模一樣的話,不過同樣的話里,卻讓人清楚的察覺到,其意的不同。
一個是似抱怨、埋怨、有少許責怪,另一個,則是驚艷、感嘆,還有一絲絲,令人難以察覺的羨慕。
木桌旁。
魏老喝著一口美酒,咽下之后,咂咂嘴,似乎是酒味喜人,魏老的嘴角微微上揚,臉上浮現(xiàn)笑意之余,目光也微微閃爍。
……………………
秦國咸陽。
在咸陽王宮之內(nèi),一名宦官急匆匆的捧著竹簡,來到書房之中,隨后跪在地上。
“王上,函谷關(guān)傳來消息,將領(lǐng)珪,率領(lǐng)鐵騎,已經(jīng)護送老者,抵達洛陽!不日便能抵達函谷關(guān)!”
宦官稟報道。
木桌后,嬴政正批閱各地郡縣送來的竹簡,聽到宦官的稟報,看著竹簡的目光突然停下來,兩息后,放下竹簡。
蒙毅這時候也已經(jīng)來到宦官身前,雙手捧著竹簡,待宦官后退離去后,便轉(zhuǎn)身來到木桌前,把竹簡交給嬴政。
作為嬴政身旁的近臣,也是秦國的中常侍,蒙毅十分清楚,嬴政對于那著書老人的重視。
毫不夸張的說,僅憑嬴政昔日常常夜深,獨自品讀那老者所著之簡,蒙毅就敢篤定,待那老者來到咸陽,嬴政定會厚以委重,逢事必議。
而整個咸陽城,所有朝堂的大臣,以及咸陽城內(nèi)數(shù)不清的士族,都會因為那老者的到來,而為之震動。
“王上,可否需要派遣中車府衛(wèi),前往函谷關(guān)外護送?”
蒙毅看著嬴政接過竹簡后,打開看起來,想了想,便輕聲詢問道。
昔日白衍攻打楚國,破楚歸秦之時,嬴政便親自前往武關(guān)相迎,雖然后面是在灞上相遇,但這也足以看出,嬴政對白衍的寵信。
如今那老者前來秦國,不知嬴政打算如何相迎,以顯其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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