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這樣,秦頤沉默地立在那,注視著不遠處屏風后沈清棠的身影。
看著沈清棠寬衣,上床,解下床帳,連影子都徹底隱沒在床帳之后。
看到這一幕,一直站在原地的秦頤終于動了。
他走了過去。
沈清棠的床帳是上好的絲緞,輕柔細密還遮光,上面繡著點點梨花,素質清雅。
秦頤這時走到床邊,遲疑了一下,終于還是伸出手,輕輕掀開了一點床帳。
他想著,他只看一眼,若是沈清棠還在不高興,他便解釋。
若是沈清棠已經(jīng)睡著了,就當做無事發(fā)生。
可秦頤只是看了一眼,瞳孔便微微收縮了。
沈清棠這會側身躺在床上,背對著他,烏發(fā)披散在雪白的里衣上,肩頭輕輕抽動,也沒蓋被子,似乎是在哭……
秦頤心頭一陣刺痛,再也來不及想別的,伸手便撫上了沈清棠的肩膀,低聲道:“別哭了?!?
沈清棠:?
秦頤覺察到不對,動作微微一僵,正想離開,沈清棠便已經(jīng)轉過了身,有些奇怪地睜大了眼。
四目相對。
秦頤發(fā)現(xiàn)沈清棠雪白清麗的面上絲毫都沒有悲傷難過的神色,反而唇邊還掛著一抹殘留的笑意,頓時啞然。
他以為自己被騙了,心頭一沉,轉身就想走。
可就在這時,沈清棠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秦頤的手,慢慢笑道:“我就知道蘭庭不放心我一個人睡。”
秦頤:……
面上微微生出一股熱度,秦頤沉聲有些惱火地道:“你放手。”
沈清棠不放,還笑意盈盈地道:“蘭庭,我方才在床屜里找到了哥哥以前給我買的話本,可有意思了,一起看看么?”
聽著沈清棠的話,秦頤薄唇抿著,赤色的眸中閃過了一絲誰也沒注意到的血色光澤,心頭更是莫名生出一縷燥熱的火來。
他也不知道這火是什么,反正就覺得,他現(xiàn)在不高興極了。
沈清棠向來心思細膩,這時覺察到秦頤的情緒,沉默了一瞬,便輕聲道:“蘭庭,你生氣了?”
“你是不喜歡看話本么?”
“你若是不喜歡,我也不看了?!?
秦頤:……
本來他胸口還蘊著那一點無名火,可聽著沈清棠這柔軟溫和的嗓音,一顆心又漸漸的軟化了開來。
明明是他最開始怕沈清棠不高興的,現(xiàn)在倒是又輪到沈清棠哄他了。
閉眼沉默了片刻,秦頤靜靜坐了下來。
“方才是我不好,今夜我陪你吧?!?
聽著秦頤清冷卻誠懇的嗓音,沈清棠先是怔了一怔,有些訝異,接著他便微微笑了:“好?!?
話本是收起來了,秦頤也躺下了。
因為床帳細密又遮光的緣故,不熄燈也沒關系。此刻帳子拉上,秦頤只嗅到周身都浮動著一股淡淡的清甜幽香,似乎有許多種花果的味道摻雜在一起,可仔細卻又嗅不出來里面究竟是什么。
神秘又動人。
這香氣,像極了沈清棠本人。
讓人忍不住想深深吸一口,可又怕稍微一用力,就把這香氣吹散了。
所以現(xiàn)在的秦頤也有些煎熬——同沈清棠躺在一張床上,他連呼吸都不敢太用力。
可偏偏沈清棠這時又湊了過來。
秦頤:……
微微吐出一口氣,秦頤閉著眼道:“睡覺?!?
沈清棠湊過來的動作停了停,然后他便又乖乖躺下了。
過了好一會,秦頤聽到沈清棠輕聲道:“蘭庭,你戴著面具睡覺,會勒的?!?
一瞬間,秦頤倏然睜開眼,赤色的瞳孔中隱約有紅光閃動。
但過了片刻,他又緩緩閉上眼,淡淡道:“不勒?!?
沈清棠沉默了。
也不知道又過了多久。
秦頤覺得原本就該到此為止,就該睡了,可他腦中繁雜的思緒卻越來越多。
他睡不著,他在想,方才沈清棠到底是什么意思?
是想看他的臉么?
忽然……一股淡淡的香氣湊近了過來。
秦頤心頭一凜,下意識朝床外側偏過頭去。
可就在下一瞬,一瓣溫熱的柔軟輕輕撞在了秦頤蒼白瘦削的下頜處。
兩人都怔住了。
想來,這才是千年紫檀木該有的功效。
沈清棠欣慰一笑,順手收拾完了桌子,便走到了庭院中。
微風靜靜一吹,掀起他輕薄的衣擺,漂浮舞動,霧氣一般的青色襯得他雪白清新的面容愈發(fā)出塵。
胸前一串鮮紅欲滴的南紅和那紫檀木牌更是讓他顯出幾分優(yōu)雅端莊之氣。
只是因為先前實在是病了太久,沈清棠過于清瘦,眉眼間還隱約蒙著一層憔悴之氣,但隱約間也能看出他原本姿色必然不俗。
沈清棠身體略好了一些,卻并沒有閑著的意思——他這一年來幾乎讀遍了沈家所有的藏書典籍,好不容易身體好了一些,他可不想再讓秦頤把他當病秧子供著了。
體力活他做不了太多,但有些細活還是可以做的。
比如,侍弄靈田里的那些靈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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