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孟聚打算開口,易先生擺手:“不用解釋,解釋了也沒意思。我們孤懸敵國千里外,朝廷管不著我們的。唯一能約束我們的,是你我心中的忠誠。鷹揚校尉,人的一生要面對很多誘惑和選擇,你是行走在深淵邊緣上的人,千萬不要越過了那條線。
穿著韃虜?shù)能娧b,說著韃虜?shù)恼Z,做著跟韃虜一樣的事,這都無所謂,但是,千萬不要忘記了,”易先生抬頭望著孟聚,目光炯炯,聲音低沉:“我們的心,是炎黃子裔的心。孟校尉,你可要好好把持住了!
望著孟聚瘦削的身影消失在長街的人流中,易先生和店小二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眼神中都有一些憂慮。
“易先生,這個茶行,以后您也不要再來了,我留在這邊就行了?!?
“小徐,你擔心鷹揚校尉不可靠?”
濃眉大眼的青年站直了身子,在沒有外人的時候,他穿著青衫的身軀站得筆直,如一把離鞘的長劍。他簡單地說:“城里這么多的傳,總不是空穴來風吧?”
“鷹揚校尉為北府效力已經(jīng)八年了,他一向忠于職責?!?
“易先生,這種事說不定的。以前,孟校尉只是一個低級武官,他對偽朝確實沒什么忠誠。但現(xiàn)在,他正春風得意,連連升官,受了偽朝那么多恩惠,心態(tài)說不定就變了——其他的東西都不說了,他為偽朝出生入死,拼死救出了姓慕容的韃子頭,這事總不會假吧?”
易先生負手,安靜地望著窗外,在他思考的時候,鼻翼兩邊的皺紋十分深刻,如同刀刻出來一般冷峻。良久,他緩慢地說:“你過慮了?!?
“易先生!”
“鷹揚校尉救過我的命?!?
“???”
“八年前,我在洛京失手暴露了,受了傷被東陵衛(wèi)圍捕,恰好碰到他。那時,他還只是個少年,見到血淋淋的我,只問了一句:‘是南唐的華人?’我說:‘是,先卑人要抓我。’他二話不說,立即領著我進了他家的地窖——有些人,真的是可以三歲看到老的?!?
回憶起往事,易先生感慨不已。就在剛才,他很留意地觀察孟聚的眼睛,明澈、純潔、機敏,就如八年前的那個孩子一樣。
于是,他安了心:一個心中有愧的叛徒是不可能有這種眼神的。
“認識孟校尉八年,但我還是常常覺得看不透他啊!在偽朝,孟家也有人出仕過,按理說,他從小在偽朝長大,受的都是偽朝的熏陶,身上還有偽朝的功名呢,為何卻自愿加入了我們?而且,他十五歲就取了秀才功名,是遠近聞名的洛京神童,不知為何卻沒有繼續(xù)考舉人?那樣前途不更好嗎?”
“易先生,你沒問他嗎?”
“我當然問了。他說,你以為我不想啊,考得上才怪——就這樣,他不肯再說了?!?
“聽起來,象是孟家得罪了什么人,對方來頭很大,能阻他科舉?難怪他要改行從軍了。”
“也許吧——不過按他現(xiàn)在的勢頭,在偽朝這邊的前程比科舉可要好得多了。韃虜以武立國,同品級的武官地位都要比文官高,孟校尉現(xiàn)在走出去,怕是靖安的知府都得給他行禮吧?這也算是因禍得福了吧?!?
孟聚剛回到陵署家中坐下沒多久,王九就敲響了他的門:“孟長官,剛才藍長官一直在找您。這位是總管署的小李,他是奉藍長官命令過來的。”
剛接頭回來就聽到上司找自己,孟聚沒嚇得當場跳起來就算鎮(zhèn)定了。
望著那個叫小李的差役,孟聚艱難地擠出一個笑容來:“哦,小李啊。藍長官有什么事嗎?”
小李彎著身子,恭敬地說:“啟稟孟長官,為了慶賀您升職,藍長官想請您今晚去天香樓赴宴。他說,到時可能還有幾個朋友過來,一并介紹給您,不知您今晚方不方便?因為只是一場普通小聚,藍長官就沒發(fā)正式帖子,請您不要介意?!?
藍正很客氣,孟聚也不愿傷老上司的面子,他笑道:“那好,我一定過去。小李,代我回去跟總管說聲謝謝了?!?
“是,小的就告辭了。藍長官酉時三刻在天香樓恭候,孟長官過去問酒樓就知道了?!?
“酉時三刻是吧?我知道了,準時過去?!?
黃昏時,天色又陰了下來。孟聚騎著馬,一路小跑著來到天香樓門口。
跟上次一樣,孟聚還是穿了一件書生的長袍,不過外面套了一件羊皮大衣和風雪斗篷。
城外就是圍城的魔族,靖安城內(nèi)百業(yè)蕭條,但天香樓的生意看上去卻比上次還興隆。剛踏入天香樓里,孟聚便感覺到一股人潮的熱浪撲面而來。
碩大的紅色燈籠下,兩排同樣穿著紅色長裙的迎賓美女們笑容滿面地對著客人招呼,招呼聲響個不斷,人聲喧嘩,熙熙攘攘的人群川流不息,看那衣著和氣度,出入這里的賓客非富即貴。
聽說是找藍先生的,大堂熱情地領著孟聚來到了三樓的雅間。推門一看,藍正卻已在房間里坐著了,他同樣一身錦色的員外服,一片和氣,笑起來便如個富家翁般慈祥。
看見孟聚走進來,他眼前一亮,笑容滿面地迎過來:“孟副果然是信人,酉時三刻,果然分毫不差。”
“哪里,長官召喚,豈敢有誤?長官您快請坐下吧?!?
“孟副請,坐這邊首位吧?!?未完待續(xù),如欲知后事如何,請登陸.qidian.,章節(jié)更多,支持作者,支持正版閱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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