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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泯恩仇(上)

男人之間,不必效小兒女作態(tài),一番禮數(shù)過后,便也安定。只是兄弟因事分離如參商,歷經(jīng)兩載重逢,高強心中也是感慨萬千,看著武松那已經(jīng)顯得成熟而堅毅的臉,不由得想起一句詩來:“渡盡劫波兄弟在,相逢一笑泯恩仇!”武松聽了這詩,卻沉默片刻,才道:“師兄,她……可還好么?”這個“她”指的當然是潘金蓮了,高強心說好的很,本衙內(nèi)忍了兩年都沒有推倒她,艱苦卓絕的心理斗爭?。 八?,我也好!只是兄弟流落江湖,嫂嫂沒了依靠,愚兄只得將她收留在府中,供給衣食。日常省問之時,都以你為念,許久不得你消息,嫂嫂掛念的很?!蔽渌捎质且魂嚦聊龅剌p輕搖了搖頭,道:“師兄,這兩年來江湖亡命,遇到師父之后,小弟悟了些佛法,往日的事也算看得明白了。當日在古廟之中,兄長一力承擔,令小弟得以手刃西門慶,報了家兄的血仇,官府卻不行文追兇,兄長必定是費了許多心力,你我兄弟之間,也不消說那許多。只是對于她……小弟終究無法釋懷?!备邚娨矔缘眠@事難,看武松提起此事時一副平靜的樣子,甚至還提到了佛法,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看開了,便道:“師弟,愚兄當日一力護持,不許你殺了嫂嫂,無非是覺得嫂嫂罪不致死,你當時一刀下去縱然痛快,往后勢必后悔……”武松截道:“兄長不必多,今日之武松,已非往日之懵懂,對于兄長之用意,自問也能辯明。雖然如此,然究其本來,她若能謹守家門,不惹外物。何來這一場血光之災(zāi)?正所謂,籬牢犬不入,縱然如兄長所,彼罪不致死,武松格于家仇,也是不能與之并立?!备邚娺@可為難了。要知道當初收留潘金蓮時,他是拍著胸脯擔保,要將武松勸的回心轉(zhuǎn)意,與金蓮再結(jié)盟好,可現(xiàn)在看武松說這話時,雖然是一副古井不波。內(nèi)里的決意卻堅如鐵石,實在難以勸說,這要如何去對金蓮說起?他這么沉吟,武松只顧說了下去:“兄長,若論起來,她雖然是有所過犯,也是苦命的人兒。只是造化弄人罷了。小弟央告兄長,為她尋一個好歸宿,從此只作路人也罷?!闭f到最后。不免有些唏噓。到了這般田地,高強也是無法可想,人說清官難斷家務(wù)事,潘金蓮這一樁公案,千古之下還是令人熱議不休,對于當事人來說,除了造化弄人之外,還能說些什么?世間偏就有這樣的事,本是天造地設(shè)的一對璧人。就是不能順順當當配成雙,旁人縱有上天入地的本領(lǐng),這男女情事卻也找不到半點法子?!耙擦T,就依兄弟?!痹捳f到此,舊情算是敘完,該說說眼前的事了:“今番兄弟趁夜前來,想必是那宋江請托?”這般說起。武松才想起了自己的來意,訝然道:“恁地說來。宋江哥哥竟然是與兄長有約?只是兄長現(xiàn)今乃是一方大員,宋江哥哥卻是山寨頭領(lǐng)……”說著說著,武松看高強的眼神就有些變化。看來武松已然料到幾分,高強索性就把話挑明了:“兄弟,實不相瞞,那梁山宋江宋公明,在上山之前就已經(jīng)投靠愚兄了?!彼鞂⒆约号c宋江地結(jié)交經(jīng)過說了一遍。當今河北山東一帶最具盛名的綠林豪杰,竟然是朝廷派來的細作,若不是親耳聽到,哪里能信?武松聽的目瞪口呆,只覺得自己眼前像是在變戲法一樣,直到高強說起,將來要招安梁山,率領(lǐng)眾好漢北征燕云,光復(fù)河山,這才反應(yīng)過來?!叭绱苏f來,兄長與宋江哥哥乃是胸懷大志的英雄豪杰,這等作為,為的是我大宋的江山社稷?”高強見武松這般問,顯然接受度很好,忙道:“正是!愚兄歷練四方,又前往塞北出使,自覺深知中外虛實。論起當今時勢,雖說大宋繁華似錦,其實已是危機四伏,倘若遇到異族入侵,措手不及之下,只怕有傾覆之險。我輩男兒,自幼習(xí)文練武,所為何來?不就是為了報效國家,替天行道!方今承平日久,民不習(xí)兵,愚兄左思右想,還是要向草莽中尋覓豪杰之士,共赴前途?!边@話說給武松,正是說對了人,他自幼生長民間,又不讀書,什么國家大事哪里懂得?但江湖中人頗以忠義為先,這卻是武松最為看重的,況且高強和宋江都是他所敬重的人,在他的潛意識里面,這兩個人共同為之奮斗的事業(yè),當然就應(yīng)該是這樣目標遠大、令人聽上去就熱血沸騰的名堂才對——替天行道,聽聽!當下慨然道:“兄長用心良苦,這一片忠心為國,天日可表!小弟雖然不才,也愿追隨兄長,成此大事!”“好,好啊!”響鼓不用重錘敲,高強也不多說,便問道:“兄弟,你卻是如何到了梁山軍中?”有此一問,武松才想起來,忙拉著高強的手道:“兄長,你在朝中有大勢力,此事務(wù)必幫忙,柴大官人對小弟有大恩,此番受奸人陷害,身陷囚牢,命在旦夕!”跟著將當日眼看柴進被捉,自己脫身逃走求救的事說了一遍。高強這才明了前因,心說柴進販點私鹽算什么大事,憑他自家的丹書鐵券,若是再有本衙內(nèi)一句話,保他性命是小事一樁,當即滿口答應(yīng),又將官兵大隊數(shù)日內(nèi)就將合圍的事說了,道:“兄弟,你回去之后向宋江說明,速速撤軍,此地不宜久留,那柴進的事包在愚兄身上就是。你回山上之后,我會派人與你聯(lián)絡(luò),你宋江哥哥是山寨眾人之望,許多事情作起來不方便,往后可要兄弟你費許多心神。”武松自然滿口答允,兩位兄長作下偌大事業(yè),怎可沒有他這作兄弟的份?又聽得高強一力承擔柴進一事,心中大安,只覺得渾身上下使不完的力氣,問道:“兄長,往后咱們梁山每次出兵,是否都要向兄長通報?”“這卻不必,我遠在青州,山寨的事要你和宋江執(zhí)掌,倘若事事遙控,反而捆住了你們的手腳。這練兵之道,不但要練,還得實戰(zhàn),你們?nèi)羰亲厣秸?,不過是一幫烏合之眾罷了,能成什么氣候?再者,山寨眾人若悶得久了,也要生事。以愚兄所見,當務(wù)之急還是要將晁蓋趕了下臺,此人在梁山上,宋江便多一層顧忌,許多事都作不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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