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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鐵浮屠這個名字,在后世有很多傳說,有說是連環(huán)馬的,有說是重甲步兵的,甚至在高強小時候看過的某個版本的岳飛傳連環(huán)畫中,鐵浮屠被描繪成了大威力的火炮,鐵鑄的哦,那副畫著岳云和張憲、牛皋幾人將鐵火炮推下河里,岳飛騎在馬上仰天長笑的畫面,曾經(jīng)讓當時還沒上小學的高強興奮莫名。當穿越到了這個時代之后,既然以金兵為主要的大敵,高強很早就開始收集關(guān)于鐵浮屠的資料,當他向女真國中派出常駐商隊,極力設法打聽女真的各種信息時,鐵浮屠更是重中之重。結(jié)果非常令人失望的,根本就沒有人聽說過鐵浮屠這么一號,不管到底是大炮還是連環(huán)馬,總之就是沒有人知道這么一個名詞。后來女真起兵擊遼,雙方連場大戰(zhàn),女真的兵力和戰(zhàn)術(shù)情報越來越多,直到護步答岡一戰(zhàn),女真兵兩萬大破契丹十余萬,鐵浮屠這個詞才第一次出現(xiàn)在了高強所收到的情報當中。令人意外的是,這份情報不是來自于女真國中的蘇定等人,反而是從遼國上京一帶送出,原來鐵浮屠這個詞根本就是遼人叫出來的,對于金人最為精銳的重甲騎兵部隊,遼人畏之如虎,便起了個稱號叫做鐵浮屠,意即黑鐵塔是也,之所以叫做浮屠,則是因為遼國佛教昌盛,各地都建有寺院蘭若和浮屠,大一點的州城更是直接用寺院的浮屠作為城防的制高點,因此遼人對于浮屠極為熟悉,信手便用來形容對手的王牌軍。知道了鐵浮屠的本來面目之后,高強不禁大為失望,倒不為別的,原本以為鐵浮屠若是連環(huán)馬之類的部隊,那么自己便可以用鉤鐮槍來對付他。水滸里有名地一回,鉤鐮槍大破連環(huán)馬么!只是對付真正的鐵浮屠。步兵倘若真地敢于直面滾滾鐵騎而去割馬腿的話,那么使大斧其實比鉤鐮槍要好很多,大斧是真正的上砍人頭下砍馬腿,其重量更可以對抗騎兵的攻擊,比鉤鐮槍強了不知多少倍。高衙內(nèi)穿越者的優(yōu)勢難以發(fā)揮,自然要失望一下?!袄钚「纾瑪橙诉@可是鐵浮屠登場了,決勝在此,可該動用朱參議那個小小圈套了吧?”高強見到阿骨打的大旗也開始向前移動。雖然鐵浮屠沒有正式加入戰(zhàn)斗中,戰(zhàn)線上金兵的士氣卻明顯高漲,宋軍陣線不穩(wěn)連連后退,不由得頗為緊張。他所說的那個小小圈套。便是昨夜朱武和韓世忠等人悄悄在戰(zhàn)場上設下的一個陷阱,上百枚大號雷彈被埋地土中,就在宋軍陣線前五百步處,只要用一個十斤火油彈投過去,便會點燃引線,上百枚雷彈炸將起來,那是三千斤火藥,城墻都要炸塌一截的,倘若是在鐵浮屠沖鋒隊列中炸開,只這一下就能將敵人炸個七零八落。哪知李孝忠卻搖頭道:“為時尚早。衙內(nèi)。這炸彈雖好,卻不可徒恃為憑,一旦不能奏效或者其效不盡人意。豈非反而自縛手腳?要當戰(zhàn)到分際處,突出奇兵方好。只今金國國主親自上陣,卻不可小覷,衙內(nèi)當以中軍精銳當之,再命后陣益兵前陣。以挫敵鋒。”軍事上的調(diào)動。高強干脆就不插手,只見李孝忠將令旗揮舞。中軍號炮連響,索超的大嗓門立時嚷了起來:“等了這多時,總算輪到某家也!兒郎們,舉斧,隨我上前!”這一千大斧兵乃是全軍精選出來,俱是敢斗大力之士,手中地斧頭更是特意加料鑄造,比宋軍的制式大斧更重三分,原本就是專為對付鐵浮屠而設。這半日間兩軍血戰(zhàn)連連,殺聲震天,中軍這里卻一直都不見動靜,自索超以下人人都是憋足了一股氣,好容易等到出兵的命令,有些人甚至披著四十斤的重甲都跳了起來,一路小跑著向前陣跑去。前陣的金兵本是斡離不等人輪番上陣施壓,宋軍在黃信的指揮下應付自如,戰(zhàn)線兩進兩退,到現(xiàn)在仍然穩(wěn)守在第一道拒馬后五十步的第二道陣線處。此時金兵歡呼遍野,正攻到陣前的撻懶率軍轉(zhuǎn)回,讓開了正面道路。須臾之間,戰(zhàn)場中大多數(shù)人手腳都有些慢了,一陣低沉的馬蹄聲響起,鐵浮屠緩緩迫近陣前。高強舉起望遠鏡望去,卻見這鐵浮屠果然如情報中顯示的一般,以精選健馬,三匹為伍,牛皮索相連,人披重甲,馬身上地甲裙也蓋到膝蓋,渾身上下俱是精鐵發(fā)出的灰暗光芒,遠遠望去恰似一尊尊鐵塔一般,鐵浮屠之名果然不虛。只是這般武裝,全身上下甲胄兵器加起來上百斤,再加上身量大過常人的精選之士,戰(zhàn)馬負重幾達三百斤,能夠入選鐵浮屠部隊地良馬可謂百中選一??v然女真素來以善養(yǎng)馬著稱,又從對遼的戰(zhàn)事中奪取了大批良馬,數(shù)年來也只積攢了五千之數(shù),其中阿骨打的合扎猛安不過三千余騎,之前開州城下棄馬強攻,又折損了千余兵,是以現(xiàn)今只得兩千騎而已。這等重騎,軟一點的土地都經(jīng)受不住,好在此時還未開春,地面凍的死硬,鐵蹄踏上去卻無甚阻礙,鐵浮屠隆隆滾來,只是速度可與其余金騎不可相比。宋軍中有許多都是遼東本地之士,也曾聽聞金兵鐵浮屠地兇名,當見到這支部隊時不自禁地都有些手軟起來,金兵一方卻是精神陡長,左翼吳乞買與右翼粘罕等人乘勢督軍猛攻,宋軍一時抵敵不及,竟爾后退了數(shù)十步。左陣接戰(zhàn)最早,歷時最久,戰(zhàn)況亦最為慘烈,宋軍終究不是如金兵這般數(shù)十年從苦寒之地拼殺出來地勁旅,戰(zhàn)到此時也有些支持不住了,饒是張伯奮等再三督軍力戰(zhàn),卻也打不下金兵的這股勢頭。李孝忠在刁斗上指揮若定,后陣地兵力一都都、一營營地調(diào)上來,一口氣投入兩營兵力側(cè)擊金兵兀室部,片刻間砍倒了百余金兵,方才將戰(zhàn)情穩(wěn)住。與此同時。正面萬眾矚目的鐵浮屠軍也越過了宋軍的雷彈阻滯,殺進宋軍前陣之中。由于阿骨打等人觀戰(zhàn)多時。對于宋軍的雷彈打擊規(guī)律也有所了解,故而進擊時先是以百余騎突前,引得宋軍投出雷彈之后,方以主力乘機攻入,故而大部鐵浮屠均能保持騎兵隊形沖擊宋軍。前陣鏖戰(zhàn)多時,第一道拒馬多半都已被金兵掀翻,撻懶更是有意識地率人搬開了幾架,當中留出百余步寬的一個豁口來,鐵浮屠轟然涌入。仗著身上重甲,絲毫不懼宋軍箭雨洗禮,一路隆隆推了過來。即便是見識過壓路機和電影上地坦克沖鋒,高強在這股鐵浮屠的聲勢下亦有些臉色。那些素常連大隊騎兵都沒怎么見過地兵士更是可想而知,縱然在嚴格的軍紀約束下沒有出現(xiàn)潰散,但連場惡戰(zhàn)之下再遇到這樣的敵人,多少都會有些手軟。黃信眼看不好,倘若被這股敵兵破陣直入,砍倒了前陣的震天雷炮,就等于為金兵打開了一個缺口,敵兵從中軍一擁而入,甚至可能將宋軍的陣形從當中沖開兩截,如此一來。此戰(zhàn)大勢去矣!此時也都殺紅了眼了,黃信身率百余牙兵沖上前敵,揮劍斬了一個慌亂中站起身來的長槍兵。厲聲喝道:“守死無回!擲彈!”牙兵們先已持了掌心雷在手,聞便奮力投將出去。在常勝軍的戰(zhàn)術(shù)中,擲彈兵通常都是在弓弩身后進行投彈,蓋因擲彈兵要發(fā)力投遠,身上甲胄較薄。而敵方弓弩再軟。射程總在擲彈兵之上,對射起來無疑是擲彈兵要吃虧的。如今黃信一時情急。將擲彈兵推上前沿投彈,那百余掌心雷所到處固然是人喊馬嘶,鐵浮屠的洪流也要為之一滯,然而金兵地重騎可不是歐洲中世紀的騎士,個個都善于騎射,沖鋒時早有許多持弓在手,當下一陣羽箭射將過來,擲彈兵頓時倒下二三十名,帶傷者亦有此數(shù)。黃信大腿上便中了一箭,當時就半身酸麻,走不動路,還沒等他站起身來,迎面三匹鐵浮屠連環(huán)沖至,頭上一柄狼牙棒壓下,黃信手中只得一柄喪門劍,如何抵敵?登即腦漿迸射,哼也不哼一聲,斃命當場,成為繼開州城下的秦明和項充之后,第三位戰(zhàn)死沙場上的統(tǒng)領(lǐng)官。他身邊所率地牙兵俱是親信,一見主官陣亡,頓時都紅了眼,有幾人抱著掌心雷便撲了上去,也不管對方鐵蹄踐踏,狼牙棒揮舞,只聽轟轟幾聲巨響,十余騎鐵浮屠倒撞下馬來,一時掙扎不起。余眾有樣學樣,也都抱著掌心雷向前猛沖,一時間前陣上煙霧彌漫,爆炸聲此起彼伏,竟將方才鐵浮屠那排山倒海般的氣勢也壓了下去,硝煙中連一個鐵浮屠都看不清楚?!百\廝鳥!”索超率軍一路小跑,將將趕到陣前,剛好看到黃信被金兵砸死,擲彈兵們奮身殉敵的一幕,立時血貫瞳仁,狂吼一聲,也不管自己已經(jīng)是眼下前陣軍職最高的將官,要不要負起什么指揮責任,急先鋒脾氣發(fā)作,橫著大斧便沖了上去。他本是馬上將,不過在遼陽高強要他練大斧兵以對抗鐵浮屠,所部都要在部下,于是急先鋒也就變成了步下將。只是少了一匹馬,絲毫不減索超的煞氣,他沖過那一陣擲彈兵的自爆所造成的硝煙之后,對于倒在地上掙扎的金兵看也不看,看準了對面沖突而來的三聯(lián)鐵馬,半蹲身子掃地一斧,立時砍下兩條馬腿來,那三匹馬彼此相連,踉蹌幾步之后便仆倒在地。馬上金兵本是能馬能步的,雖然身披重甲倒在地上,卻也掙扎地起,只是跌倒爬起之間破綻甚多,索超大斧翻飛上下,幾道血箭飛起,三名金兵便即了帳。在中軍被憋了這半日,急先鋒一股殺氣已然蓄到了巔峰,此時身披步人甲,手持大斧狂呼酣戰(zhàn),頃刻間連砍了三座三連甲馬,身上中了兩箭也只當搔癢,大吼道:“金狗,嘗嘗爺爺?shù)拇蟾?!”他這柄斧頭卻是湯隆受高強之托打造,鋒刃乃是用的天竺精鋼,配上大斧地重量。當真是削鐵如泥,就連鐵浮屠兵身上的鎧甲也難當其鋒。將是兵之膽。眼見索超這般勇武,眾斧兵士氣大振,發(fā)一聲喊便殺了出來,上千柄大斧如同一座鐵墻般滾滾向前,地上那些掙扎不起的金兵自然立時了帳,即便是后面沖上來的生力鐵浮屠,眾斧兵亦是上砍人胸下砍馬腿,絲毫不見懼色。有些兵士用大斧來與金兵對砍,斧柄不免折斷。索性便持著半截斧子??绸R腿和倒在地上地鐵浮屠。中軍這一場死斗,雙方都是全軍精銳,寸步不讓,一股殺氣直沖霄漢。竟似天空也變得紅了幾分,不管是歷戰(zhàn)多年地金兵勇士,還是轉(zhuǎn)戰(zhàn)燕云和遼東地常勝左軍,一時間竟有些看得呆了,偌大的戰(zhàn)場上目光所聚,大都在看這區(qū)區(qū)兩三千人地廝殺。打到這個份上,凡是有些經(jīng)驗的人也都看出來了,雙方都拼出了真火,勝負的關(guān)鍵就在此處!猛然間,宋軍中戰(zhàn)鼓如雷鳴般響起。上百面大鼓也不管什么節(jié)奏了,全都一條聲地猛捶,轟隆隆地猶如大河奔流。振聾發(fā)聵。宋軍聞聲士氣大振,索超更是殺氣滿貫,一把加料的大斧化成一股旋風,竟爾迎著沖突前來的鐵浮屠兵沖了上去,一連深入二十二步??车谷B馬五座。殺死金兵七人。“好個宋將,吃我一箭!”兀術(shù)正在陣中。見索超以步敵馬竟爾神勇至此,心中暗叫了得,當下按住韁繩,從鞍側(cè)取下弓來一箭射去,索超殺得性起,亂軍中怎聽得弓弦響,一箭正中鼻下人中。也是該著,步人甲的面部本就有面甲遮護,這一處又是骨頭最硬處之一,兀術(shù)這一箭雖然射中,卻不傷性命,索超又是殺性大發(fā)之時,面上這一痛反而更激發(fā)了他的兇性,抬手將箭桿折斷,滿口鮮血地吼一聲:“金狗納命來!”向著兀術(shù)那邊猛沖十余步,竟是一躍而起,大斧在半空中一道霹靂,直奔兀術(shù)當胸劈來。兀術(shù)自是不懼,只是適才見這大斧極為鋒利,曉得不可力敵,當即將馬一帶,雙腿一夾,那馬斜刺里躍出丈許,索超這一斧便走了空,跟著兀術(shù)回手又是一箭,滿擬這一下近在咫尺,索超決計難以躲過,哪料到箭方出手,身子卻猛地向下一沉,骨碌碌滾到地上,那支箭自然不曉得飛到哪里去了。卻是索超腳方著地,反手便是一斧,將兀術(shù)坐騎后腿砍去一條,三腳馬怎立得定?見這金人落地亂滾,索超正要上前一斧取他性命,忽聽身后馬蹄聲響,又是一座三連甲馬沖殺過來,不由罵了一聲:“殺不盡的金狗!”揮斧迎了上去。那兀術(shù)僥幸揀了性命,爬了幾步才站起身來,回頭再找索超時,亂軍中卻已不見了對方蹤影,身旁宋軍的斧頭上下亂砍,他手中沒有兵器不敢抵敵,當即發(fā)足便跑。阿骨打身率一千鐵浮屠,望見繩果所部與宋軍廝殺,禁不住須發(fā)皆張,喝道:“女真勇士!宋人縱然善戰(zhàn),又怎是我女真對手?女真滿萬不可敵!”年屆五十的阿骨打,已然遠遠超過了女真人地平均壽命,然而筋骨依舊強壯,此時他再次披掛上陣,金國最為精銳的士卒緊緊跟隨,直向著大呼酣戰(zhàn)的宋軍索超部沖了上來。就在此時,宋軍前陣的震天雷再次發(fā)出吼聲,四個火球飛得格外高遠,直直向著阿骨打沖鋒的方向投了過來。阿骨打驟然一驚,怎么宋軍的震天雷這一次發(fā)射,與前次相隔如此之近?還沒等他反應過來,那四個火球丟到他身前數(shù)十步處,彭的一聲,燃起大火數(shù)圈,卻不聞什么爆炸聲。單單是火,金人卻不懼,他們挑選戰(zhàn)馬時,有一項必須要考的就是躍馬過火坑,敢過的才能算是戰(zhàn)馬,之所以屢屢被宋軍的震天雷轟散沖鋒隊形,不過是馬兒缺少對于雷彈地適應訓練,無法承受那巨大的爆炸聲而已。現(xiàn)今見到宋軍投出的火球燒出丈許方圓地四個火圈,阿骨打凜然不懼,只略略繞過那火圈所在,依舊揮軍沖殺向前。哪知將將沖過十余步,阿骨打猛然覺得身邊的世界變得虛無起來,眼中所有的事物都失去的形狀,變得模糊一片,耳朵里除了嗡嗡的好象大風卷起地呼哨聲外,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過了好一陣子,耳中地聲音才漸漸響了起來,跟著就覺得自己被幾雙手拉了起來,眼睛中模模糊糊地看出去,好似是自己的三兒子斡里朵和四子兀術(shù),斡里朵并向自己大聲地叫喊著什么……好容易,令人頭腦暈眩的嗡嗡響聲中,阿骨打才聽清楚了斡里朵的話:“……狼主,狼主!宋軍大舉反擊矣!”眼前,一片血色之中,宋軍的緋色衣甲滿山遍野,正向著自己迅即沖殺過來,當先兩騎,一匹黑馬,一匹白馬,快得猶如閃電一般,馬上騎士的吼叫遙遙可聞:“阿骨打受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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