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常殿的青銅門在霧淵中轟然開啟時,徐初手中的破風(fēng)矛突然發(fā)出尖嘯。門內(nèi)涌出的不是想象中的陰寒之氣,而是夾雜著香火味的灼熱煞風(fēng),風(fēng)中回蕩著千萬個重疊的聲音,將那句“你拜我,可得長生”唱成了滾雷般的咒文。他猛然握緊矛柄,掌心傳來的灼痛讓他眼前閃過仙界大婚的場景——穆淋淋身著霞帔,發(fā)間別著他親手簪的離魂花,卻在拜堂時被一道金光穿碎脊梁。
“初兒,接著!”母親的聲音從記憶深處傳來。他看見母親蒼白的臉貼著自己的額角,溫?zé)岬难稳胨谥?,心臟在胸腔里發(fā)出最后的跳動。下一刻,穆峰叔的神器往生橋化作流光打入穆淋淋脊背,那道金色橋梁上刻著的,正是亂生崗石像上相似的咒紋,
煞風(fēng)突然變向,如無數(shù)只手按在徐初后頸,推著他向殿內(nèi)石像群走去。前方石墳一眼望不到頭,灰騰騰的,每座墳前都立著三丈高的石像,有的雙手捧心作跪拜狀,有的高舉青銅劍指向蒼天,石像表面覆蓋著厚達寸許的香灰,縫隙間滲出的黑血在地面匯成“萬族膜拜才是道”的大字。徐初忽然想起父親中毒那晚,書房里的茶香中混著一絲幾乎察覺不到的檀木味——正是此刻煞風(fēng)中的香火氣息。
“父親的茶……是被人下了‘往生香’?!毙斐踵哉Z,指尖掐入掌心。仙界大婚當(dāng)日,父親突然倒地,七竅流血,體內(nèi)靈力如被抽絲般消散,后來才知道,那是大和尚祭祀術(shù)的前兆,用香火咒慢慢侵蝕修士魂魄。他望著和尚石像高舉的青銅禪杖,禪杖鞘上的缺口與李家黑袍男子的佩劍極為相似,原來早在仙界,李家和和尚便用石像咒操控著萬族信徒。
歌謠突然變調(diào),變成嬰兒啼哭與金石碰撞的雜音:“一拜垂萬古,二拜千世福,三拜魂歸石像窟,四拜長生路——”徐初感覺腳下的石板在震動,每一步都踩碎一層香灰,露出下面密密麻麻的小像,全是徐家與穆家被屠戮的族人面容。他再也走不動了,膝蓋仿佛被灌了鉛,石像的眼窩中突然亮起幽藍鬼火,千萬道目光匯聚在他身上,像要把他釘在原地行跪拜禮,徐家兒郎還不拜,快拜,…四拜長生路…
啊“人所造的像,都不可以拜!”徐初暴喝一聲,九天玄功在體內(nèi)運轉(zhuǎn)至極致。他想起炎魔谷石壁上的第三幅畫,畫中老者雖面容模糊,卻用斷指在石面上刻下警示,那斷指處的血痕,竟與他此刻掌心的傷口一模一樣。破風(fēng)矛劃出半圓,十二道風(fēng)紋在矛尖凝聚成實質(zhì),帶著生命水域的靈氣,狠狠刺向最近的石像心口。
石屑飛濺聲中,石像心口裂開一道血縫。黑色血液中混著金色光點,正是被祭祀術(shù)吞噬的修士魂魄。徐初瞳孔驟縮,這些光點中,竟有幾簇熟悉的氣息——是穆家三伯、徐家老管家,還有大婚那日替他擋下致命一擊的穆雯雯,穆淋淋的妹妹,他們的魂魄被封在石像中,永遠重復(fù)著跪拜的動作。
“得罪了?!毙斐醯吐暷剜庖欢?,風(fēng)刃絞碎石像胸腔。金色光點趁機飛出,融入他掌心的離魂花玉盒——這是他能想到的,帶族人魂魄回家的唯一辦法。更多石像被驚動,手中的青銅禪杖、玉伏、祭盤紛紛砸來,徐初卻越戰(zhàn)越勇,元靈鎖鏈纏上石像脖頸,破風(fēng)矛專刺咒文節(jié)點,每一尊石像倒塌時,他都能聽見記憶中族人的一聲嘆息。